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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天绝孤寒

‘大门小户九百转兄弟六十五连势’乃是曾一度横行山岭、北原二地界的落地霸王,而天绝门就是这方势力的首把势,也就是老大。

这方势力当时于整个江湖来说可是不能轻忽的存在,但凡大事小情,这方势力定是会派人参与其中,不管是追杀邪怪魔头,还是伸张所谓江湖道义,当时甚还有些聚会是由他们发起的。

然而从名便可知,这一方势力之大乃是因为至少有六十五个大小势力合共而起,人心复杂,就是六十五个人都不那么容易管理,何况是这么一大摊子的事,每一个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主,自成立的那天起,就纷乱不休,内乱不止。

于是呢,他们就这样吵吵嚷嚷的出现,吵吵嚷嚷的称霸,然后吵吵嚷嚷的分崩离析,最后斗的是个你死我活,‘大门小户九百转兄弟六十五连势’最终能得以全身而退的,一家没有。

尤其是这作为首把势的天绝门,一心掌控,两方协调,三分无力,四分之后也就自顾不暇,算是这方势力中最后下场比较惨烈的。门中由掌门往下,死伤之多达到上千人,再加上临阵倒戈的,投奔别方的,远避祸端的,零零碎碎,七七八八,最终仅余三百二十九人。

虽有余力,却也算是势尽。

这段事,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虽然它是发生在几乎是四十年前的事。

邹镖师倒是没想到这老妇竟然会是天绝门的人,只是这扈姓未曾耳闻过,不知是这天绝门中余留下的哪一脉。

再说这天绝门,既然是能坐上这首把势的位置,自然手底下是有真实力的,就如这老妇摆出的架势,天绝掌。

天绝掌乃是天绝门开派祖师西存自创的招式,他由孤寒峰顶坐观日出日落整整八年,而后就带着《天绝掌》出山,横空出世一般三年就让天下皆知,而后就开门立派成立了天绝门。

天绝掌共分三式,每一式中含三种变化,每一种变化中有三处死地,每一处死地中有三分生机,可谓玄妙而得天地意,无常有若人生本。

邹镖师眸子亮若星辰,能领教出这‘天地意,人生本’的天绝掌,怎又不让他兴奋呢!

‘天绝孤意’由心而发,运走全身,老妇的神情便又苍老了许多分,那双眼中那种行将就木之人才有的神情也就更深了几许,天地之意也好,人生之本也好,老妇只觉苍凉而荒唐,但就是这样的心境下,这掌法才能走至极,运至极,无往而不利。

踏步于地,地也下陷三分而去,老妇身形化惨淡云影,扫过而不得停,掌势于天地间忽隐忽现,不真不假,孤绝而来,无前无后,她这一掌只有一个名,叫做‘天绝一式’。

老妇一动,邹镖师也动,他的剑夹这风雪而来,冰寒天地一瞬而临,突兀,而毫无章法。他的剑意遍布至眼所及,耳所闻的每一处空间,于无形中有形,让那寒意就若悬在人脖颈上一柄宝刃,一不留神就会身首异处,这正是‘天魔碎天’。

老妇的掌就游走在这片冰寒之中,身形瞬息而过,无有停滞,好似这寒冷对她并不能造成威胁,但那剑意,无处不在的剑意却让她寒在心底,她不懂,以邹镖师如此的年龄来说,又怎会有这样极致的剑意,一点破面那般,将剑意透至每一分的极致,刚刚好,不多不少。

剑刺而来,于那双掌中穿梭来去,每一下都好似扫见了对方,但回头再看,却只是若风拂叶,微不可觉。

邹镖师心下兴奋,刚才就是这般,不管他如何行剑,对方总能擦身而过,自己似总刺在了那一片残影之中。

是对方比自己动作还要快吗?是自己的剑还不够快得极致吗?

他从不怀疑自己,但也会认清自己。

既然要快,那自己就再快上几分如何!

这般想,剑便又这般走,‘天魔碎天’一式不变,只他的剑意更真切,他的剑势更陡寒,他的剑刃游走的更快。

于老妇的眼中,再不得见邹镖师的剑,连他的手,他的腕,他的臂,他的肩,她都不得见,连残影也未有。就好像此时此刻的邹镖师只是一个断了角的山羊,徒劳的用身体向自己的掌影中撞来一般。

她眸色稍动,一许不安映在眼眸之底。

看来,她对自己的掌法并不够信任,她对自己也不够信任,或者是,她对自己的实力认识得更为清醒。

但不管怎么说,她没有真的做到当年西存于孤寒峰顶的孤注一掷,所以她的孤绝不够绝,她将生机留给了自己,那便是没有了生机。

她做了一件如果她会明白便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她变式。

由‘天绝一式’变式为‘地绝一式’。

天绝所讲乃为心生而起的孤绝,它屹立在天地之间,连通天地之意,没人可以动摇,没人可以进入,没人可以影响,他是一种近乎于无敌的状态,因为那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一切都被那孤绝之意搅碎得灰飞烟灭,随日升日落,云卷云舒,消散无踪,只要你能沉入进去!

只要你能沉入进去,就没人可以战胜你!但进入…沉入…何其艰难!

纵是那西存悟到了这一点,却也只能在孤寒峰顶独坐八年,而受俗利之心所引,一鸣惊人!

而这老妇,哪还抵得上半分当年的西存?

邹镖师起先以为她可以,甫一交手他仍以为她可以,但现在?

地绝一式,乃为外所孤绝,那可以解读成一种借助外力而孤绝自己,可现在,老妇所处之外,就是那遍布无隙的剑意,她竟是妄想借助剑意孤绝自身吗?

那跟自杀可有区别?

邹镖师的眼里,这可真是自己找死的一个人,他的剑再不用出,他甚至将剑势收回,静默而对。

对抗之力骤然而逝,老妇一瞬失力,极力稳住身形,可站稳后,她只能看见遍天遍地的红,鲜艳的,刺鼻的。

邹镖师甩了甩剑身,被这无趣搅坏了心情,提剑远走,身后,老妇的身体便同那些屹立在火海边仍无半分动作的人影们一起,在邹镖师离去的脚步声中,零碎成一地的肉块,渐被火海吞噬。

这火,还真成了海,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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