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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容易心软的皇帝

“啪!”皇帝一把扫掉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折,气的脸颊都红,旁边的老太监忙跪了下来。

皇帝还不解气,上去一脚踹在了老太监的胸口,把那老太监踹的翻倒在地,纵使胸口极痛,高准还是爬了起来,高呼,“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永平帝拿起桌上的一个奏折扔到了高准的脸上,“你给朕仔细看看!百官联名弹劾你!你这个狗奴才!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高准颤巍巍的看着奏折,上面列举了他卖官贪污,诬陷官员,滥用私刑等等一系列罪名,奏折的最后竟然是百官联名要求皇帝处死他!

高准恨极,心里却奇怪这折子怎么会到皇帝手里,每次有关弹劾他的折子六部都有人私下给他通风报信,这次却悄无声息的送了这么一个百官联名奏折,皇上是怎么收到的?

再仔细看了看奏折,并没有六部的批印,奏折的封面还是皇亲国戚私用的,安王爷!一定是这个老匹夫!

高准跪在地上,碰碰的磕头,“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冤枉啊!皇上您明鉴啊!”

皇帝气的猛一拍桌子,“高准!你真当朕糊涂么!你做了多少亏心事儿你自己知道!要不是念在你当年救过朕的命!朕早就把你碎尸万段了!”

高准这下才真的慌了,皇帝从来没用这个口气对他说过话。当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喊着,“皇上,奴才真的冤枉啊!奴才在这宫里伺候您,哪有心思去想别的。更别说奴才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买官卖官!皇上,奴才真的冤枉啊!对了,是有人陷害奴才,皇上,有人要置奴才于死地啊皇上!您救救奴才啊!”

“那你说说,这奏折上写的一桩桩,一件件,来,你跟朕说,朕看你有什么话说!”皇帝坐回龙椅上,指着高准厉声问着。

高准磕了几个头,哭着说,“皇上啊,奴才一个阉人,没儿没女,家里的亲人早就不知去哪了。这折子说奴才贪污,奴才要钱有什么用啊?在宫里皇上肯看奴才一眼,那就是奴才天大的脸面,这折子真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一心一意就是伺候好皇上,皇上,您救救奴才,这是有人要害奴才啊!”

高准边抹着眼泪边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还是一脸怒容,忙哭的更响了。“皇上啊,您生下来没几天奴才就开始伺候您了,奴才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奴才满心眼儿里都是您,您一路走来,遇到过多少艰险,都是奴才陪着您过的呀。”

他一提过去,皇帝的脸色明显就柔了几分。

高准心里暗喜,更是加把劲哭的再厉害些,“皇上啊,您还记不记得您小时候,柔妃送了一碗莲子羹给您,说是给您的宵夜。就是那碗莲子羹,差点毒死您!奴才发现了不敢声张,守着您几天几夜没睡,就怕您被人害了!”

“还有,先帝当年禁足顺妃娘娘,连带也不喜欢您,这宫里的狗奴才们逢高踩低,您受了多少委屈。高烧成那样都没人管您,是奴才拼了命才带话给国丈大人,您才被接去了国丈府养身子。皇上啊,这些您都不记得了吗?”

“现在有人要害奴才,见不得奴才在您面前有个好,就想置奴才于死地!皇上啊,求您救救奴才吧!”

高准偷瞧着皇帝脸上已经出现了动容的神色,忙不停的磕头。

皇帝沉默了很久,才疲惫的揉着额头,“你出去吧!”

高准忙不迭的答应了,知道这是皇帝不打算追究了,又磕了一个头,退出殿外。出了大殿,高准摸摸已经破皮流血的额头,狠毒的暗骂,“安王爷!你是非要跟我过不去啊!既然你不让我高准好过!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过了几日,高准陪着皇帝在御花园里散布,看着皇帝兴味阑珊的样子,高准笑着说,“皇上怎么有些不高兴?”

皇帝无趣的说,“润卓好久没进宫陪朕下棋了,韩相说他去了个什么松仁书院上学了,真是的!害的朕最近想下棋都找不着人。”

高准心思一动,“皇上,松仁书院可是个好地方啊,每年不知道要培养多少官员出来呢。韩二公子去了松仁书院,日后必定会有大作为。”

皇帝皱着眉,“什么培养官员?不是一个普通的书院吗?”

高准装作惶恐的模样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奴才一时口误!皇上千万别听奴才的,奴才刚刚什么都没说!”

他越是这般模样,皇上就越是疑惑,“你给朕从实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高准磕了个头,结结巴巴的说,“松仁书院.....是安王爷办的,每年科考都会有大批学生荣登榜单,现在外面都传.....”

“传什么!”

“外面都传松仁书院是安王爷为了培植门下所建立的,培养出的官员日后会分在各地为官,而这些官员......都是安王爷的门客.....”高准脸上一派惶恐,心里却正得意的笑着。

皇亲培养门客一向是皇帝的大忌,安王爷,你真以为我抓不到你的把柄吗?

果然不出高准所料,皇帝当下就下旨,诏安王爷入宫面圣。

安王爷匆匆被召,高准见了他笑了一声,“安王爷,近来可好啊?”

安王爷不是别人,正是铮哥儿入山考试时为难他们的那位老先生。安王爷冷哼一声,“不劳公公挂心。”

高准不以为意,笑呵呵的推开了殿门,“请吧,安王爷。”

安王爷毫不畏惧的一撩衣袍,踏进了殿门,高准则暗笑着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有皇帝独自一人对着一盘棋,看见他进来了,皇帝指着对面的位置说,“皇叔,来,陪朕下几盘棋。”

安王爷从善如流,坐下后观看半晌,手执白棋落下一子。

皇帝在下棋的间隙看着对面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培植门客是为了什么?真的像高准说的,是为了有一天谋了他的江山吗?

“王叔,听说润卓在你的书院读书?”皇帝彷佛闲谈般说起。

安王爷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问一样,摸了摸胡子,眼睛仍然仔细的盯着棋盘,“嗯,在我的书院里,听书院的先生说,成绩虽然不是顶尖,但还是不错的。”

皇帝落下一子,黑子的进攻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听说皇叔的书院办的不错啊,每年都有大批学子求考,年年的科举也多有学子是从松仁书院出来的。”

“我只是掏钱,书院是由着一群先生去办,既然皇上都说不错,那就是不错的。皇上要是感兴趣,不如哪天也去书院玩玩儿。”白子避开黑子的锋芒,以柔和之势化解的进攻。

“皇叔,父皇当年还在的时候,您一心辅佐他。朕能继承大统也全靠皇叔一力担保,朕一向敬重您。可是您这个书院.....民间都传言说是您培养门客用的,朕听了,实在是痛心啊。”

“不知皇上可看了臣递上的奏折?”

皇帝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皇叔,那些小事儿就不要去想了。左右不过一个太监,能翻出什么大浪子!”

“皇上,”安王爷抬头看着眼前的皇帝,他才多大?十九还是二十岁?当年看着那么善良聪明的孩子,就要被毁在一个太监手里了吗?早知如此,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就该先杀了那个宦官!

“皇上!”安王爷严肃的说,“这不是小事!买卖官职,滥杀官员,这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作为一个明君,身边有这样的奸佞小人就该除之而后快!皇上,您有听到民间对老臣的猜测妄言,您可有听到民间对朝廷的言论?!”

“从当年的湖州知府陈易,再到现在江南织造刘盛平,西北总兵谢宗,还有安州盐运司谭从知,哪一个不是油水最足的职位?哪一个不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哪一个不是先扣上谋反的帽子后来又因证据不足变成贪污?一个是谋反,两个三个都是谋反吗?且不说他们没有谋反,就算他们真的全都谋反了,皇上是不是该想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官员谋反?!”

“皇叔!朕敬你为皇叔!你不要太过分了!”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质问,皇帝脸上挂不住了。

安王爷叹了口气,“睿儿啊,皇叔是看着你长大的!皇叔今年都七十一了啊!人生七十古来稀,皇叔还有几天?就怕你被小人蒙蔽,趁着皇叔还有口气,再劝你几句,等到皇叔两眼一闭,你再想听也听不到了。”

安王爷突然叫了皇帝的乳名,皇帝一愣,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多久没人叫过他乳名了,他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皇叔总爱逗他,说他最聪明最善良,教他读书,教他下棋。长大后因母妃犯了过错,被父皇幽禁至死,也是皇叔,力保他成了太子,扶持他上位。

安王爷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心里微微叹息,这个孩子,太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了!

“睿儿,你太重感情了!高准做了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可是就因为在你小时候被人推下水后他救过你一命,你就放纵他至此!江山社稷不是儿戏!皇上!江山不是用来报恩的!他是你的奴才,你死了他也没命活,这才是他救你的真正目的!”

“你刚刚还在怀疑我,可是我不过几句话,就让你心软了!睿儿,做皇帝不能这么心软!更不能这么容易被身边的人所影响,皇叔以前只当你年幼,慢慢就懂了,可是你登基几年了,除了杀了不少官员,可曾做过什么?科举年年举办,但是人一年比一年少,百姓都怕做官!睿儿,你父皇不喜欢你,从小也没有安排专门的帝师教导过你,可是你现在要慢慢学,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今天皇叔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点醒你!你既然怀疑皇叔办书院是为了培植门客,是为了夺你江山,那你就要去查!一查到底!官员无辜毙命的事儿你也要去查!高准那厮不能再留了!他只是个奴才而已!你要查到底!连根拔起他背后那□□邪之人!”

“你心地善良,可是不能让这份善良被小人利用!你的善良要对待天下百姓!你要对天下百姓负责!对江山社稷负责!对祖宗基业负责!咳咳咳.....”

安王爷太过激动,猛力咳了起来,皇帝忙上前替他抚胸抹背。

安王爷摆摆手,好不容易匀了气息,推开他,“君臣之间不可僭越!”安王爷慢慢的跪下,朝皇帝磕了一个头,“老臣今日冒犯圣颜,无论皇上怎么处置老臣,老臣都愿承受,只求皇上能好好考虑老臣的话,老臣告退。”

皇帝伸手想扶,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看着安王爷步履蹒跚的走出殿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乱哄哄的。

在看看棋盘,白子攻势凌厉,形成包围之势,黑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徒劳挣扎而已。但是白子又为黑子预留一步,只有踏进这步,黑子才有反攻之机。

小皇帝怔怔的看着棋盘。

良久,小皇帝笑着落下一子,“皇叔,你真不愧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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