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去的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
“咱们今天晚上就出发吧,时间紧迫。”陆远擦干洗碗的手,拿起了隔厅柜上的车钥匙。
我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听了这话,也觉得是寿元的问题还是尽快解决的好,再这么任凭自己老下去,恐怕我是活不过两天了。
“等等,我再拿一瓶风油精,上次还挺管用的。”我以前真没想到这东西除了驱蚊还能这么用呢。
“拿着吧,可以去风邪的,对付鬼魂和瘴气还是可以一用的。”陆远笑了笑。
我们一前一后的下了楼,上车的时候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中自己的脸。
诶,好像没有继续老化了!
“陆远,你看我!”
陆远扭头扫了我一眼,“唔……可能一天只能夺走这么多,看样子是十年左右,看着点时间,过了12点的时候,可能会再起变化。”
“好!”
看来事情没有我们一开始想的那么糟糕。
“这么说来,一天十年,我们大概有五天时间吧。”陆远舒了一口气。
时间一下子宽裕多了,等等,五天,是按照我能活到起码85岁来算的吧?人生无常,现在交通事故也多,我的寿元——
“我的寿元万一没有这么多怎么办?”
“不会的,”陆远一挑眉毛,“之前驱邪的时候算出来过你是夭折的命格吧?你躲过了这一劫,寿元应该会自动更替为平均寿元里的。”
万万没想到,现在地下工作这么井然有序了。
我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是觉得生活处处是危机,担心的有点过,搞得好像我很怂一样,有点尴尬。
看看外面吧。
天太黑了,我们又是往市外开的,灯光越来越少,老实说,已经基本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了。
我正努力分辨着路边的树种排遣无聊,但是随着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我整个人一下子往前撞去!
尽管安全带死死勒住了我,我还是吧左边头擦破了一点。
顾不得这点小事,我转头问陆远“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了?”
陆远脸色苍白凝重,手攥紧方向盘,额头上的汗滴到眼睛里都顾不上擦,突然开口“我、我刚才好像撞到路人了。”
我心里一惊。
“赶紧下车看看,你刚才刹车那么猛,说不定伤势不重。”其实我心里也有点怀疑,这里已经是市郊了,夏天夜里十点这里差不多黑透了,怎么会有路人?
就算有路人,他手里也会有照明的东西吧,陆远没道理看不到啊。
我们下车小心翼翼的在车前车下查看着,我拽着陆远的袖子,害怕看到什么血淋淋的场面。
但是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滚到车后或者撞到前面一点的地方去了?”我小声问陆远。
“我们再找找看。”陆远紧绷着脸。
我们前前后后折腾了有半个小时,什么都没找到,车上,轮胎上也没有血迹。
“是不是看错了?”我不禁问道。
“不可能啊,我撞到她的时候,看到她的脸了啊!她突然跑过来,但是我看的很清楚……”
“那她长什么样子?”
“女孩子,穿的好像是校服,短头发,有点瘦,带了一个白色的发卡。”
我听着他的描述,觉得他不像是看错了。
恩?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蹲下去仔细看了看。
“纸钱?”
陆远听到我的声音,往前边望了一眼,“再往前有个十字路口,可能是在那里飘过来的。”
陆远顿了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说“咱们走吧,应该是没有撞到——人。”
我好像领会到他的意思了,却比刚才在车附近找伤患的时候更加心慌,看来撞得,不是人啊。
我们回到车上,很久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压抑。
“快到12点了,你仔细看着啊。”陆远这话一出,虽然也是在提醒我一件糟糕的事情,但是车里的气氛突然间轻松了不少。
我连忙点头称是,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开始变化了!
我脸上的皱纹开始明显起来,肌肉隐隐下垂,眼角也不再精神地上挑着,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我的状态稳定下来。
真是差不多十年的样子。
车已经开进了小镇里了,此起彼伏的狗叫倒是让我有了一点亲切感和安全感。
我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我们到门口的时候我妈已经打开大门在门口迎我们了。
我一下车,她就笑着走过来,“芊芊回来啦,怎么大晚上的赶过来,夜车不好开吧、小远?”
我们走进了开着灯的屋子,我爸迎面过来,显然吃了一惊,“芊芊、芊芊这是怎么啦?”
“叔叔,阿姨,芊芊的寿元被人夺了,我们大晚上的过来打扰,也是为了这个。”
陆远跟进来,又接着说,“我们想了解一下芊芊小时候的事情,她阴气这么重,应该也不是毫无缘由吧?”
我含糊地也讲了一下那个鬼的一些事情。
我爸妈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起来,引我们到客厅坐下,叹了一口气。
“要是说起这个来,芊芊小时候,倒是的确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妈看着我的脸,似乎已经陷入回忆。
“那也是20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芊芊才刚刚出生不久,一天夜里突然高烧不退,连夜送进医院,住了两三天都毫无起色。”
我一直在医院陪着,饭都吃不下,芊芊爸爸回家去取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在家门口遇到了村里有名的神婆。
芊芊爸爸起初不太信这些,但是这个神婆竟然能准确说出芊芊的生辰八字,出生的斤两,甚至胎记的位置和生病的时间、症状!
这时候医院也没把握医好芊芊,我俩就商量着,请那位神婆给芊芊做了一场法事。
那神婆说,要想让芊芊活下来,就得订下一桩冥婚。
这样才能给芊芊引走阴气,又不会使周围孤魂野鬼聚集,惹是生非,以免引起勾魂使者的注意。
说真的,我们当时还是不信这一套,只是觉得去去晦气也好,纯粹是想死马当活马医。
谁知道那神婆一做法,也还挺有那么回事儿似的,还让我们签了一份婚书。
做完法事,芊芊的情况就开始好转了。
但是,事后我和芊芊爸爸都觉得这件事情神神道道的,一直闭口不提,再加上不久就搬出村子,没再见过神婆,芊芊也一直没事——
这久而久之的,我们也就给忘得差不离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芊芊又撞上了这么邪门的事情。”我爸痛苦地捂着脸说。
我心中惊涛骇浪,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我竟然还不占理。
现在想想那天在河岸的时候那个鬼还有点儿小委屈吧。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神婆吧。”陆远一刻都不懈怠,“叔叔阿姨,我们回村一趟,你们早些休息吧。”
迈出门口的时候,陆远又回头一笑,“芊芊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我满脸通红。
回村的路刚刚修完一半,没修好的地方仍然是坑坑洼洼,我们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点了。
天色蒙蒙亮,车子穿行在村子里,两侧的树叶不时扫过车窗,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混合着花香,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大伯,听说咱们这儿有个挺出名的神婆?”陆远摇下车窗,询问路上扛着锄头的大叔。
“哎呀,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了,她已经老掉了。”
我心里一沉。
“那真是可惜了,谢谢您啊,大伯。”
大叔摆摆手离开了。
我正不知道说句什么,那个大伯又折回来敲了敲车窗,说“不过,她家老头还在呢,在镇子加油站那里干活,哎,就是黑山镇那个。”
陆远一拍方向盘“就是祁大爷?”
“对对对!就是姓祁,快去吧!我看你们还挺着急。”
我俩连忙道谢往回赶。
“你说,祁大爷能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情啊?”
“祁大爷知不知道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是神婆的老伴儿,咱们可以请他帮忙招魂。”
“还是直接问神婆来的稳妥。”
我果然还是太嫩了,只好讪讪地笑了笑。
我一夜未眠,又绅、体虚弱受了惊吓,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到站的时候,车一停,我又因为惯性往前一晃,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看着陆远眼睛里的红血丝,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人家不但也是一夜未睡。而且还是开了一夜的车,都是为了我才这么累,我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车开进加油站,陆远顺便加满油,然后加油的小哥帮我们叫了祁大爷出来。
祁大爷头发已经全白了,皮肤黝黑,体格和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
穿着短裤拖鞋,短袖T恤胸前的小口袋里装着一个印着中国石油的迷你记事本,别着一支笔。
这个本……红线格,漏出来的是下半部分的一点图案,好像有加油站的线描插画——有点眼熟。
我看了陆远一眼,陆远朝我点了点头。
“祁大爷身子骨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陆远笑着打招呼。
“也不行,”祁大爷咧嘴摇摇头,“可比前两年差远了,小远找我老头子是有什么事儿啊?”
“您老可还记得芊芊吗?”陆远这话一出,祁大爷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是要找我老伴儿的吧,小远,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忙,大爷一定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