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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心思(二)

人性是复杂的,好多地方不能一概而论。就像林俊仁,从小看着父亲林子豪周旋于官员之间,点头哈腰,左右逢源,而在员工下属之前,又极为威重,管理极严。林子豪这种实用主义处世之道,却使他的事业蓬勃发展,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他工作以后,也是对领导阿谀奉承,对平级同事虚于应付。林俊仁心机很深,发挥了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实用主义的为人处世方法,同事面前一套,人后他却经常把同事的工作过失以及对领导的不满给领导打小报告,取得了领导的信任,在人才济济的市公安局站稳了脚跟,并在年纪轻轻时就顺利升迁。

生活上,林俊仁是一个低调的人。他是林子豪公子的事,市局除了吕立言常务副局长几个和他家有交往的人之外,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而且他从不炫富。同事们只是在有些场合,像春节,偶尔在领导家相遇,林俊仁给领导提的礼品都比较贵重,给领导上学的孩子给的都是大红包,里面一般都是六百六十六,八百八十八。这让大家觉得林俊仁绝对会是个有钱人。巴结领导,给领导的礼品送厚重一些,谁不想呢,可是那得有经济实力的支撑。不然打肿脸充胖子,自己为难,也难以为继。

让林俊仁心里特别难受的是,他破例在赵书记面前抖出家世,认为足以吸引她了,十拿九稳吧。林俊仁没想到赵书记言语客气,收了礼,第二天早上却让老钱扔到了他办公室门口,没把他家和他放在眼里,特别打脸,简直是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赵钰凤这个老婆娘,他真想冲上去胖揍一顿,可是一想到陆巧玲的美丽清纯动人,心弦颤抖,又泄气了。他还是得想办法解决问题。什么叫年轻人的事,她做不了主。难道陆巧玲和吴波之间有私情?就是从家庭来选择,那也应该选择他吧。吴波泥腿子一个,听说乡下家里只有一个老不死的爷爷,两家没法比啊。为什么赵钰凤断然拒绝他呢?想到此,坐在办公室里心情烦躁,浑身躁热,遂打开办公室门透透气。

抬眼看见吴波向户籍室走去,就顺口喊道:“吴波,你办完事过来一下”

“好的,林所长。”吴波听到后回头答应。

老钱听到林俊仁喊吴波了,就从门缝探出头来朝外望,恰巧叫林俊仁看见了,被叫进了林俊仁的办公室。

“你探头探脑看什么?上次我一喊吴波,你也是探头探脑的,你对吴波很上心啊。”

老钱脸上现出了尴尬的神色,不说话。

“你们要是抱团搞我事,我绝对要你们好看。吴波是人才,我轻易动不了,动你是分分钟的事。信不信我把你弄到乡下派出所去。”林俊仁一脸狠相。

老钱急了:“林所你误会了,大家绝对服从你的领导。”

“你明白就好。你抽时间陪我去赵书记家一趟。”

老钱也是无奈了:“林所长,我真是不好陪你去,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吗。”

“不愿意?”

“那不是,我真不能去,招人抱怨。我告诉你她家地址,你自己去吧。南园街道办事处家属院,单元楼层我忘了,你进去一问便知,就那么几栋楼。”

吴波从户籍室出来,走了过来,老钱就趁机溜了。

林俊仁面沉得能滴下水来,想起陆巧玲他就看吴波不顺眼。“吴波,你最近工作怎么样?你求上进,我不反对,可你不能把工作扔一边吧。”

吴波低头不语,他理亏。林俊仁抓他这个辫子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他工作时间干了私活,只能挨训。

“上次我给你说叫你找工作亮点,到现在也毫无进展。”

“林所长,新民路一社区的工作模式比较先进成熟,正常运转,确实难以找到新的工作亮点。当时也是何晓云书记和于所长商量的一些工作重点,在执行过程中摸索出了警民、联系卡,警民周会,灰色人口防控,群防群治等做法,且全部信息化,现在也是惯性运行。要不你和姚指定个大方向,我摸索着争取搞一些新东西。”

“我和姚指导员商量一下吧。”

“林所长,我有一个想法,咱们能不能搞一网络警务平台,分警务警情,警民交流,法制宣传等板块,你看怎么样。”

林俊仁思考了一会说:“倒是一个创新的好想法,但这样做要花钱,要有专人运行,目前只有市局有,分局都没有。况且警务警情公开到什么程度?要这样做,得逐级请示,还是立足于所里争取出新成绩吧。”

吴波答应下来。林俊仁话锋一转问道:“吴波,和陆巧玲是好朋友吧?”

吴波瞬间警惕心提了起来,谨慎答道:“一般吧。通过工作和赵书记认识的,没什么来往。”林俊仁绝对不是什么好鸟,接触了一段了,发现林俊仁心机深重,总是话有玄机,不小心就陷进去了。吴波不想让自己找难受。

“你和何晓云对象谈的怎么样了?”林俊仁径直无礼地问道。

吴波心里就有火了,自己的私事,关林俊仁什么事,没安好心吧。但脸上表情平静,而且最近何晓云和他再无联系,心中也有些灰心,吴波就说道:“我也说不好。”

“噢”林俊仁眼珠上翻,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吴波见状直接退出了。林俊仁也恍然不觉。

林俊仁想着自己再努力一把,到赵书记家拜访一下,接触多了,也许事情有转机。赵钰凤不至于当场不给面子吧。心里计议已定,就去了赵书记家。

陆巧玲见到林俊仁,也没打招呼,转身悄然无声地走出了家门。要不是怕林俊仁为难吴波,她能把林俊仁赶出家门。

赵书记讪讪地笑着说道:“你看这孩子,都是我惯的。林所长别在意啊。”

林俊仁笑着说“赵书记,那能呢,没事。”赵书记态度很好,不过林俊仁有过上次的经历,知道这只是表象,这老婆娘只是不想和你当面发生冲突,后面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反正他打的主意是尽量粘乎,不行再说,办法是人想的。

林俊仁想事已至此,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前面找老钱说媒真是所托非人,老钱就不向着他。自己来吧,稳稳心神说道:“赵书记,我对令女非常爱慕,意欲成就一生缘份,赵书记意下如何啊?林俊仁这一番外交辞令也是和父亲在社交场合磨出来的,恭敬得体。”

赵书记心下感慨,林俊仁也是个人中能人了,就这份忍性,这份言谈,确实不凡。谁知道是那么个人品,。要不然陆巧玲嫁给这种巨富之家作媳妇,那也是一辈子的造化了。陆巧玲却钟情于吴波这么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伙子。自己给女儿牵了张德龙吴波两次线,结果都不好,也是命运使然吧。“谢谢林所长的美意,只是我女儿恐怕心有所属,我当娘的也不便做主的。”

“那烦赵书记转达我的心意吧”

赵书记说道:“好吧,我会的。”

林俊仁走后,赵书记一看礼品,头大了。两条软中华,两瓶五粮液,菲列罗巧克力两盒,武夷山顶级铁观音两盒。林俊仁第一次上门就提了四色礼,这在银山市是婚姻谈成了提亲时的一种隆重礼节,看起来林俊仁这是铁定要追求陆巧玲了,这样宣示也太霸道了吧。退礼又是个麻烦事。

正好新民路一社区新来的肖主任也是个女大学生,刚毕业,组织培养干部,中等稍高,面容清秀,未婚。听赵书记说了情况,当听到林俊仁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公子,惊讶到了极点,天大的好事,赵钰凤和女儿陆巧玲竟然不愿意,大傻帽不是,脑子进水了吧。就存了心思,实际这也是一个少见的胆肥之人,觉得对自己是一个机会,自告奋勇帮忙退礼。赵书记遂给林俊仁打电话约到怡然咖啡厅,说是好好谈一谈。林俊仁欣然赴约。

按约定时间进了咖啡厅,却不见赵书记。疑惑间,小肖走上前来,做了自我介绍。两人坐定,小肖主任转达了赵书记的意思,要退礼。林俊仁做了思想准备的,没说什么,收了礼,心里存了再想办法的心思,谢谢小肖主任,准备告辞。小肖主任却邀请林俊仁所长再坐一会,林俊仁婉拒了。

小肖一看没时间套近乎了,只好亮明心意:“林所长何不怜取眼前人呢。我敬佩林所长一表人才,能谈个朋友吗?。”

林俊仁气炸了,扫兴之极,立刻恶言相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呸。”然后逃也似地走了。

小肖主任眼泪涌出来,颓丧地倒在沙发上。她可不敢回骂林俊仁。如果林俊仁心狠手辣要收拾她,她绝对不是个。

追求陆巧玲,林俊仁觉得自己没辙了,只能向老爹求救了。

林俊仁的父亲林子豪是银山市的一个商业传奇。林子豪原是陇西省西陆县农民。西陆县正经的黄土高原地形地貌,沟壑纵横,土地贫瘠,水土流失严重。气候十年九旱,人民生活苦甲天下。林子豪家穷得全家就一床铺盖。不甘贫穷的他趁改革开放来到银山市,一百五十块钱买了一个破旧三轮车,蹬起三轮车,开始了走街串巷收购旧电器的生意,收到后再卖到农村,挣一笔差价。

林子豪真正淘到第一桶金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银山市商业通用机械厂为了摆脱经营困境,和南方一著名冰箱生产厂家经过艰苦谈判,引进了该厂生产线,算是该厂的分厂。然而生产出的冰箱和母厂比较还是显得略不精致,加之市场不认可分厂产品,两年时间,冰箱积压严重,终于资金链断裂,厂子破产了。精明的林子豪看到了里面的商机,几乎倾其所有打通了商业机械厂领导层的关节,来了一个蛇吞象,以很低的破成本价的价格,先货后款的形式取得了所有积压冰箱的包销权。有农村销售渠道的他,将这些冰箱销往陇西省各地县。在地县,这些冰箱算价廉物美了,销售情况良好。经过艰苦努力,销出了所有冰箱,赚到了他人生意义上的第一桶金。银山市商业机械厂得到了这笔回笼资金,回归了老本行,勉强生存了下来。林子豪反而成了银山市商业机械厂的大恩人了。

林子豪用这笔资金开起了遍及银山市大街小巷的林记连锁便利店。两年后,林子豪又倾其所有,联合一家国企,一家国营大公司成立了林氏集团。在银山市东关商圈,高新区商圈各开了一家足可比肩大润发华联的大超市。经营了两年,正在这两家超市经营如日中天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参股的国企和国营公司同意林子豪回购所有股份,退出经营,林子豪又一次借力完成了华丽转身,林氏集团成了林子豪的独资企业,林子豪也成了银山市的商业大鳄。

林子豪游走在政商两界,交游极广,和多位省市领导来往密切。体会到了权利的巨大力量,林子豪暂不考虑让儿子林俊仁进入集团,先走仕途,建立自己的政治人脉。

吕立言是林子豪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认识后林子豪竭力结交,几乎有求必应,终于在林俊仁警校毕业后收到了回报。吕立言把林俊仁想办法直接安排到了市局政治处。后来提拔派出所长,林子豪都没出面,林俊仁找吕局就办了。但是动吴波,林俊仁觉得还是得让老爸出面,他自觉分量不够。

林俊仁怎么都觉得吴波是他追求陆巧玲的一个障碍。什么叫陆巧玲心有所属,不就看上吴波了吗。还有吴波的才华沉稳,像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干脆求老爸想办法把吴波弄到乡下派出所去,眼不见,心不烦。赵书记的心有所属把吴波害苦了,当时赵书记说出去就觉得不妥,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挽回了。

人生一旦走入低谷,坎坷仿佛就会自动找上门来,也许这是吴波的红尘桃花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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