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瞧着前方纷飞的血蝶，总觉得心中有一种悸动。
他想追上那片血色的溪流，却又不知道追上要做什么。
那些蝴蝶不过都是能量的具现化，毫无生命可言，换言之，它们代表着死亡更为贴切。
可萧羽想追上的想法是如此迫切，迫切到他一颗心脏都开始强烈地跳动起来。
嗖！
他身形在阴森的林间留下一道道残影，若是有人在这里，定要以为有鬼魅从身旁一闪而过。
脚尖轻点，萧羽已经追上了那片飞舞的血蝶。
他保持着和血蝶一样的速度，观察了片刻，朝着蝶群中伸出一只手。
血蝶一只只掠过他的右手，无声无息地飞过，仿佛他毫不存在似的。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放缓了下来，那些血蝶自萧羽右手旁飞过，毫无停滞，也分毫不受惊扰。
然后萧羽就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背，缓缓裂开一条细缝。
好似手背上睁开一只眼睛，那条细缝初时还只是细小的一条，接着细密的红线竟慢慢张开，越扩越大，到后来，就是一蓬血泉高高炸起！
鲜血喷涌，血花四溅。
萧羽猛地将手抽回，右手鲜血淋漓，手背上的伤口几乎横亘整个手背！
血色翩蝶继续无声无息地飞舞，朝着丛林深处前进。
萧羽将受伤的右手举到眼前，仔细看着手背上的那条硕大的狰狞口子。
他清楚地记得，这条口子之前只不过是一条细细的血线。
以他现在武师九重天的肉体力量，竟然直接遭受到如此堪称惨烈的伤势。
他思索良久。
接着脚尖一点，步履不停，再度朝着那群血蝶追了过去。
一路进发，脚下的沼泽依旧没个边际，不时可以见到埋藏在淤泥中的各种骸骨。
途中萧羽还撞见了几个骷髅生物，后者察觉到萧羽的动静，正活动着骨架准备把自己身体从淤泥中拔出来。
却被萧羽直接摘下头骨，吸收完其中的所有光华。
他这次没有再和那群血蝶并驾齐驱，而是跟在后面，并且还保持着距离。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明白，血蝶刚刚是如何给他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由杀孽形成的血蝶，究竟有何玄虚？
随着不断朝着死寂林深处进发，地上的骸骨越来越多，遇到骷髅生物也愈发频繁。
识海中的系统，进度条也慢慢增长到百分之六十五的位置。
前方血蝶飞舞一圈，突然消失不见。
萧羽一惊，不由加快身法速度，朝着前方急掠。
两侧一直被树林压抑着的视野陡然开阔。
他已经冲出了这片漆黑树林！
前方，乃是一处断崖！
视野突然开阔，眼前环境骤然变换，萧羽却并未心惊，他本来因为身法过快，此刻整个人已经冲出断崖，脚下一片虚无。
但他乃是武师九重天的强者，身具玄功，这等险境，又算得了什么？
灵气陡然爆发，他稳稳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可是他目光朝着断崖下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差点身形不稳，跌落下去！
只见这处断崖足足高有百丈，与对面的断崖中间，隔着一条险峻的裂谷。
而此刻，在他身下的这条大裂谷中，流淌着一条大河！
不知多少血色蝴蝶汇
聚在一起，于裂谷中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血色大河！
血河顺着裂谷，缓缓流淌，而在其中，更有星星点点蓝光闪烁。
萧羽运起目力，认出那些零星蓝光，都是一只只浮游离鲸。
它们在血蝶汇成的河流中沉沉浮浮，缓缓流淌，慢慢远去。
萧羽望着下方的血色大河，饶是素来沉静如水的心绪，此刻也不由掀起波澜。
如果血蝶都是杀孽所化，那下方这条血色大河，究竟汇聚了多少杀孽？
须知世间因果有报，这么多的杀孽汇聚在这里，那其业报，又在何处？
萧羽目光眺望，见裂谷朝着两侧不知绵延多远，又运起灵气升高了些，发觉这道裂谷粗看下来，好似是一道被巨斧劈开的断口！
曾有仙人手持巨斧，将死寂林一分为二？
他不敢再去畅想，怕自己陷入遥远而宏大的幻象世界中去，乱了道心。
身法运转，萧羽落在断崖上，辨别了一下血色大河流淌的方向，跟随着前进。
他想看看，这河流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地方。
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与这条杀孽大河产生了共鸣，令得萧羽本来宁静的道心涟漪点点。
他已经很久没有没有像现在这般急切了。
将速度发挥到极致，萧羽的身形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道残影。
直到他离去良久，这些残影才缓缓淡去，消散于虚空当中。
沙沙，沙沙。
枯木摇晃，树林响动。
十道白色的影子冲了出来。
他们带着宽大的斗笠，浑身白衣，面孔全都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
看着地面上缓缓消散的残影，他们窃窃私语了一阵，接着队形拉开，朝着萧羽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国师的队伍，已经来到了死寂林中。
……
“师尊，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要么就是你感觉错了，要么就是有人过来找死。”
虚罔一脚踢开地上粗大的骸骨，目光朝着前方张望，“这小子跑得这么快？咱们就耽搁了一会儿，就已经找不见他的影子了。”
“不如咱们出去吧。”弥助表现得很淡然，“反正我们来这死寂林，也没什么用处。”
“话不能这么讲，那小子有一点说的没错，富贵险中求……这死寂林中的秘密太多了，即便是我，说不定也能在其中寻得一番机缘。”
虚罔说着说着就蹲了下来，他们已经到达了死寂林中很深的位置，遍地都是各式各样的骸骨，淤泥中不知道埋葬的是凶兽还是人类，又或者别的什么种族。
他目光在四处扫了扫，接着落到不远处的一颗枯树前。
那里的骸骨最为密集，周围白花花一片，都是各种断骨，当中有凶兽，有骷髅，甚至竟然还有羽翼的骨架。
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所有骸骨都黯淡无光，颜色斑驳，质地腐朽。
“有什么机缘？我只觉得这里充满了血腥和杀戮。”弥助望着四周阴森的环境，恬淡的小脸没有丝毫表情，“你说多年前这里是座古战场？谁和谁的战场？人与人，人与妖，还是……天上的人？”
“住嘴了。”虚罔一声呵斥，制止了小道童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管是什么，那也是很多年前，多到可能你还没出生，多到连我都还只是一个愚昧的普通人……”
他又朝着那堆
骸骨中看了一眼，接着站起身来，带着弥助继续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这方沼泽重新安静下来，蛮兽的骸骨在淤泥中沉沉浮浮，不时有泥沼炸出一个泡泡。
黑色的死气缭绕在林间，显得阴森恐怖。
这便是死寂林中，最为寻常的氛围。
幽暗中忽然有一抹亮眼的蓝色浮现。
一只浮游离鲸在丛林间肆意漂浮着，湛蓝的身体一会儿显现，一会儿又消失于虚空之中，每一次闪烁，身体都会漂浮出老远。
于虚空之中穿梭，是这种生物独特的技能。
又是一次闪烁，它来到了先前虚罔蹲下的地方。
一只骨爪突然伸了出来！
这只骨爪自骸骨堆中伸出，斑驳不堪，却稳稳地贯穿了浮游离鲸的身体。
类似鲸鱼的悲鸣声在林间响起。
浮游离鲸身子一软，挂在骨爪上，彻底死去。
接着它透明而柔软的身体竟然缓缓开始融化，慢慢化作清水，顺着骨爪低落，只留下一小片湛蓝色的粉尘，犹如萤火虫一般，朝着那堆骸骨缓缓飘去。
在层层腐朽的骸骨后，靠着枯树干的地方，歪坐着一具骷髅。
它和周围的骸骨没有什么两样，斑驳的骨架上甚至还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像是生前被乱剑砍一般。
唯一算是特点的地方，就是这具骷髅的骨架还算完整，没有什么残缺。
它静静靠在枯树前，一动也不动。
直到这只浮游离鲸的出现。
湛蓝色的粉尘缓缓飘进它的头骨内，那空荡荡的头骨中陡然翻起一丝黑色的死气，将所有粉尘全部吸收。
手爪迅速收回，骷髅重新将自己掩藏起来，此时任谁过来，都不会知晓此地发生过什么变故。
骸骨后的骷髅一动不动，只有偶尔头骨中会有一丝黑色的死气翻涌。
又是等了很久，这里一片死寂，确信没有任何危险后，它才转了转头骨，重新恢复了一丝生气。
哗啦啦。
它拨开盖在身上的骨骸，慢慢站了起来，细碎的骨架从它体表上掉落下来，好似它刚从浴血的尸堆中爬出来一般。
这具骷髅身形中等，甚至在之前萧羽他们碰到的那些骷髅生物中，还算得上娇小。
它浑身上下颜色斑驳，灰扑扑一片，就和坟墓里那些历经时间腐蚀地骸骨一样普通，胸腔中更是还有几条肋骨缺失不见。
同别的骷髅也不一样，它的头骨中并没有淡色的光华，而是空洞洞一片，偶尔才会有一丝黑色的死气泛起。
一只可以用破旧来形容的骷髅，摇摇欲坠，身上满是岁月积淀的风霜，不知在这死寂林中待过多久。
想来刚刚弥助说感觉在被窥视，就是源自这具骷髅吧。
只是这具斑驳破烂的骷髅实在是太不起眼，接仅有的波动也是微乎其微，也难怪逃过了虚妄的法眼，没有被发现。
灰扑扑的骷髅抖落干净身上的骨屑，接着开始在淤泥中翻找起来。
它找的十分仔细，所有骸骨都没有放过，最后搜集到几块沾着淡淡光华的细碎骨片。
这些都是深埋在淤泥和骨堆当中，毫不起眼的能量。
可这具骷髅如获至宝，将所有光华全都吸收进头骨中，变为淡淡的黑色死气。
它将黯淡失色的骨片扔掉，空洞的眼窝四处望了望，接着向丛林深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