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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恶虎与白鹤(柒)

云鹤将云让不见踪影的情况告知云扬,但他并未惊讶,就好似早已猜到那人不会坐以待毙般从容。若是有人问他,在这世上见过的最狡猾之人是谁?那么答案定是云让。为了云家甘愿坠入泥潭翻滚,以一己之力包揽所有阴暗。

云扬知道,这么些年云家债台高筑,债主们却从未上门讨要过,只怕背后与云让脱不了干系。到底是云氏子弟,即使杀人无数颠倒黑白,却依旧心怀云家。他若真要杀自己,大可带着自己的一干杀手奔赴袁州,让云氏鸡犬不留。何必选择这相称极了的葬骨之地,该是云让累了,这么些年过去,他已经不想再斗了,也不想再活了。

云鹤步入军帐,手中拿着一本点将册,“先生,云湘也不知去向,你可知——”

“我知道,恶鬼派他去了玥山,该是杀段寒烟去了。”

听闻云扬口中话,云鹤急眼了,“即使如此,请先生给我数百精骑,我赶去玥山截住她。”

云扬将点将册接过仔细查看,“不必了,玥山宗不会放任她胡来的。再则说……我相信她不会对段寒烟下手。”

在云扬看来,云湘是一个可怜人,自幼饱受疾苦的她,应该明白杀了段寒烟对苗疆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段寒烟待她从未有过一丝怠慢,她……下不了手。

待云鹤出帐之后,云扬感觉到了军帐中挂着地图背后那人,温声将他唤出,“不会再有人来碍着我们了,你出来吧。”

只见一位穿着玄色鸟兽纹长袍男子走出来,白皙冷俊的脸上带着一丝骇人杀意。手中剑镂镀着一个暗淡的云字,这是云氏族人之剑,也是……结局的.asxs.。

“云扬,你可曾想过与我会如此般相见?”冷冽的话语声正是从云让口中脱出,帐外马蹄声乱作一团,苗疆战事已然结束。帐内静得出奇的空气中,这两人的结局也最终到来了。

“当然,你若想赢,无非是取了我的人头。可按你的性子,又舍不得我死在他人手上,如此,算不得意外。”云扬转过身来,这张脸将是他见到的最后光景。

“我知晓你为云家吃了不少苦,如今想要的不过是我的一颗项上人头。十步之内我也无法反抗于你,只怕手起刀落我便会身首异处,我只求你放过云家。云家立族已有三百载有余,切不可毁在我的手上。”

云扬早就想好将自己的人头交付与他,算是这么些年对他的赔罪,云家对不起他。

“君子竹,苗疆的人都这么称呼你。若是让他们看到如今你这垂头作揖之态,你猜——”

云让用剑刃抬起云扬的下巴,“他们又会如何说你?”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我也无需答复你。这么些年,你究竟过得如何?”

那日放逐他是为了云家的颜面,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之罪,云扬一直心里有愧。可他不能认,因为云氏不得低头。

这问题让云让有些诧异,“呵呵,与犬争食,受人唾弃。说我……是丧家之犬,命比草芥。你,满意了?”云让剑刃直抵云扬胸口。

“你连云渺都护不住,如何护得住云家!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低贱的分家之子罢了,云家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云让的话让云扬无法反驳,毕竟是云氏暗弱这才导致云渺之死,作为代家主的他脱不了干系。本以为他会反驳,此刻却闭眼无话,看来云扬是真打算将云渺之死揽下。

“好……好!那我问你,为何不让众人杀我!?若是你,早能料到我藏于大帐之中吧?”

云扬还以为云让是个更加爽快之人,却不想事到如今竟多话起来。

“因为……我这颗人头,是欠你的。如今还你,好生对待云氏族人,内斗从我们这儿……便结束吧。”

这一路走来,无数云氏族人化为两阵对垒,除了两人所代表的总家争斗外,散落在江湖何处的云氏族人仇杀已非一朝一夕。云鹤与云虎便是其中例子,云扬累了,他想用自己的人头给这片乱局画上一个句号。

听他这话,云让后退数步,失魂模样像极了失心疯。

“哈哈哈哈哈!你云扬还真伟大啊?那我问你,云氏族人在外受尽白眼饿死街头的时候你在哪儿?!被人欺压恶揍致死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好一个无用的君子竹!”云让重重将手中长剑扔在云扬面前,眼里的冷漠带着一丝祈求。

“正是如此,我才不能重蹈覆辙,希望你能管好云家。”云扬捡起长剑,见他那样儿似乎是要自刎,云让有些慌了。

“呆子!我不妨告诉你,待我接手云家,我定要将那些庸庸无为之人赶出云家!再把云氏宗祠拆了盖成青楼!”

云让的话让云扬动容了,然而只是一瞬。因为他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比他爱云氏更深,“你不必用这话激我,我不会上你这浅而易见的当。”

“那如果我说我给云湘下了毒,让她不得不杀死段寒烟呢?”

听闻云让这话,云扬怒上心头反手将剑架在了面前恶鬼脖上。

“你!怎么生的如此恶毒!?那云湘待你如何,你岂会不知?”

“我知晓,我当然知晓,我还知道……她愿为我而死,你奈我何?你这样子可对不起这君子竹之称啊,云——先——生。”云让进一步激他,因为他知道比起自己,云扬更适合掌管云氏。

“你!你明明知晓,我下不了手……为何还要激我。”

云扬握剑之手颤抖,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场景,可如今真到面前,他心里犹如万蚁噬心般难受。

见他不忍杀自己,云让一把夺过他手中长剑,“唉……云扬啊云扬,你这辈子,是斗不过我的!”

说罢,云让举剑选过头顶,云扬闭眼。伴着鲜血迸出,云扬脸上沾满血珠,身体却并无大碍。睁眼那刻,他看到的是云让紧握长剑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缓缓跪在地上。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嘴角鲜血溢出。眼睛犹如残喘恶虎般凶狠而又哀伤的盯着云扬。

“你……你这是为何!”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早已超出云扬预期。

“咳咳——云扬……我一生杀人无数!杀妻杀子杀师杀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我皆能做!可我……独独杀不了你。”

云让咳血眼神暗淡。他明白,一直以来胡闹的都是自己,他杀了那么多人,该有个交代了。

“你,那也不必死啊!你我联手云家何愁不复?!”见他要倒,云扬赶紧将他揽住怀中,胸口溢血染红自己的白袍,怀中男子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

“你……你还不明白?那日你站于苍儿身边我便知晓,这云家只能靠你。我……只会引祸,还不如死了的好。”

“咳咳……待我死后,将我葬在……渺姐墓边可好?”云让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沾满鲜血的揪住云让衣袍。

“你……你真是疯了!你那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可知我看破千人……唯独看不透你。”云扬竟被眼前男子激出泪来。

所谓的云氏双杰,一善一恶,一光一影,一生……一死。

“呵呵……呆子,君子竹……手可沾不得……血。”云让手臂垂下,彻底没了气息,一代恶鬼竟死在宿敌与挚友怀中,可悲可叹。

4:16 S云扬抱着死去的云让泪而无声,只是在口中反复吟诵一首童谣,带着让人心碎的哭腔,用最后的话语,送挚友最后一程。

“袁州……有个云侯爷。

不务正业……入了邪。

败得家门贫如洗,

街边要饭腿还瘸。

云氏……后人有双杰,

无人敢骂云侯爷……”

PS:最后一首歌送给各位,也算是给云氏双杰谢幕……不过APP应该听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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