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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酒吞童子

人生在世几十载,最舒服的莫过于饮酒作乐,至少……宋栎是这么认为的。福州军备已近一月,江南各镇防卫早已强化,江东沿海四十八县百姓尽数内迁,各类除妖、军队、团练势力已达二十余万。这是皇帝的决断,也是客岚四处奔走的功劳。

可在宋栎看来,这一月最是度日如年。他骑着花生晃晃悠悠拿着瓜瓢舀着坛子里的酒喝。周遭官道的赶路百姓还从未见过这般伶仃大醉吊儿郎当的官员,对着宋栎指指点点。

大约是这桃花酿太过醉人,宋栎竟有些失态了,抱着花生的马脖子哭诉道:“你呀你呀,你说你为啥是匹马啊?你要是姑娘,那我每天的日子过得可就舒坦多了。”

若是别人听了这醉汉的话,只会笑笑。可花生涉世未深哪里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竟真的发出一道白光将宋栎摔在地上。待他爬起来准备骂人时,映入眼眶的竟是一个肤如温玉,面如桃花,樱桃眼小嘴柳叶眉的旷世美少女。而且这个美少女……还一丝不挂。

待宋栎收回眼光时,自己的嘴里抿到一股腥甜,这才发现自己的鼻血竟流到了嘴里。还好周遭没有路人,宋栎连忙站起身来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花生裹上。怒中带怨道:“你这孩子!我说说而已你当真干嘛?!你可晓得这世间女子都有名节,若是被人看到了身子……”

本来宋栎还想责骂她几句,可看着她那吹弹可破的可人脸蛋她又狠不下心来。再则说,这事儿又怪不得她。他便叹气道:“罢了罢了,下次这种话你可不要当真。”

花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盯着宋栎的脸颊,小声道:“主人,是不是花生这辈子都学不会做人了?”

宋栎将她的衣服穿好,又看了看她赤着的脚,将自己的狼皮靴脱了下来:“学做人干嘛?做妖多自在,王法不管、伦理不判,谁还能阻止你不成?”

宋栎将花生扶到路边石头上坐下,轻轻抬起她的脚,用手摘下上面沾着的野草道:“我的鞋可能不太合脚,将就着穿吧。待回了府我再让下人给你做一双新鞋,一身好衣裳。瞒了他们这么久,你也该见见他们了。”

宋栎从未告诉过幽鬼司众人花生的身份,有人问起便说是一只通灵性的马。可这匹马随他下江东、征南诏,只让她陪着自己一人,确实自私了些。

忽而想到一件事儿,宋栎抬头道:“对了,你可别叫我主人,听着别扭。你若不嫌弃,叫哥哥或是公子吧。”宋栎说到这儿,刚要将靴子套到花生脚上时,她却将脚收了回去。当宋栎抬头时,他第一次看到了花生生气的表情。

花生嘟着嘴埋怨道:“主人是觉得花生给你丢脸了吗?花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只是匹马,可我……我也想学啊,想陪在主人身边有些用处。”

原来,她是害怕自己不要她了啊?

宋栎轻轻把靴子给她套上,道:“傻孩子,我一个市井无赖哪能称得上大户人家的喊法。让你改个称谓,又不是不要你。”

听到这儿花生的脸才舒展了些,小声道:“那……那我要叫公子,宋公子!”

“哦?为什么?叫哥哥不是更亲切些么?”

听了宋栎的话,话说头转一边去小声呢喃道:“就是不喜欢和别人一样……”

这句话其实宋栎是听到了的,想来她是吃了小伊、小霜姐妹俩的醋,为了避免尴尬宋栎只得假装没听见,道:“好好好,我们回去吧。”说完宋栎便将坛子里的最后一口酒饮尽,拉着花生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刚走数步,花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宋栎及时将她扶住,问道:“怎么?你总不至于长大了,连道都走不得了?”

宋栎的话惹得花生脸颊绯红,前者蹲下身来用手指伸进她靴子的缝隙……原来是鞋子太大了。迫于无奈加之离福州城已不远,宋栎便在花生面前伏下身来道:“上来吧,我背你。”

花生犹豫片刻,缓缓伏上了他的后背。宋栎轻轻站起身来兜住她的身体,这才意识到一件尴尬的事儿。

花生里面什么都没穿……

好在花生是匹马,没有这方面的观念,这才免了许多尴尬。可宋栎一想到伏在后背上的这个少女没有穿……就异常难受。

不过走了些许时候,这感觉便被汗水所代替,宋栎还不忘张嘴发了发牢骚:“娘的,老子骑了一辈子马,没想到到头来让马给骑了。”

身后的花生估摸着是太累了,竟伏在宋栎后背上睡着了。小嘴贴在宋栎耳旁呼吸,那声音像极了初生的小乳猫。宋栎心里生起了一股暖意,若是他真有这么个妹子,那该有多好。可转念一想自己那糟心的过往,他又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妹子。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福州的城门已经出现在了宋栎面前,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可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花生,自己又不好将她唤醒。所幸花生不重,否则宋栎真要骂人了,只得自嘲道:“唉,我怕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宋栎还未走进城门,便瞧见城内聂阳骑着白马,带着一队鬼差急匆匆朝着自己骑来。聂阳在自己面前驻马,急促问道:“你去哪儿了?现在城外有大事儿发生,你快随我……你……你背后的小姑娘是谁?”

然而还未等到宋栎回答,聂阳喊了一声:“罢了罢了。给宋鬼使留匹马,其余人等速速赶往千珠村!”

聂阳似乎真的遇见了急事儿,否则以他的性子,定要好好研究研究宋栎从哪儿拐来的小姑娘。宋栎捏了捏花生的小鼻子,后者随之醒来。宋栎对聂阳答道:“不用了,我自己有马。话说师兄,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如此焦急。”

宋栎将还在伸懒腰的花生便回白马,聂阳如今已经对他的把戏见怪不怪的,便道:“东瀛群妖的首领……在千珠村作乱,那里镇守的两百兵士尽丧其手。”

听到这儿宋栎跃上花生马背笑道:“呵,看来真的是个狠角色,知道来者是谁么?”

聂阳顿了顿:“好像……好像唤作酒吞童子。”

宋栎大笑扬鞭:“哈哈哈,真是有缘。一个酒吞童子偏偏遇上个酒嗤子,我倒要看看谁更有本事!驾!”

两人扬鞭跟随鬼差队伍扬尘赶往千珠村。

他们心里都明白,百鬼夜行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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