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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唤他为玉

南疆既比不得汴梁那般富饶,也比不得生在江南烟雨中的金陵。与大江东去的土地相比着实荒蛮了些,可这儿长出的嫩芽与那温柔之地相比,毫不逊色。

泥土的芳香让殷赋忆起数十年前的过去,山下尽是云海,这玥山倒是个修道的好地方。可有些时候,他还是会想起些陈事过往,轻笑抚琴再焚一炷香,便当自己释怀了。

“尘世正是渡新日,道人犹在阅古筝。”收起经书准备回竹屋去,若是平日里,他从未在这天问崖多呆一刻,只是今日正值新年,便驻足了那么会儿。4:48 S

路过那块老槐树时,见树下的书案被人踢倒。若是玥山宗的弟子,理应知道这天问崖是仅供他一人悟道的禁地,为何还能来此胡闹?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女子伏于老槐树枝上,身边伴着赤色山豹。

“姑娘……在此处为何?”殷赋一边将踢倒的书案扶起,一边将焚香放进香炉中。

“等人。”

“何人?”

“楚人玉。”听闻楚人二字,殷赋又轻轻抬头看去,那女子白发垂下足有数尺长,像星辰一般清冽的眼眸看着远方的云海。

“楚人……那人唤作玉?。”听闻这话,白发女子这才轻轻看了一眼树下的年轻道士,那空灵悦耳的男声让人觉得舒爽,清秀的面庞过目难忘,指尖仿佛伴着音律墨香般。

“友人唤他作原,小黎唤他玉罢了。”听闻这个原字,殷赋脑海里想起一个战国诗人,毕竟白发赤豹的妖怪,除了山鬼再无别家。

“依在下看,那人不会来了。”殷赋轻手古筝放于书案之上,又点上了焚香。

“他会来的,因为他是君子……君子当如玉。”小黎伴着赤豹从树上跃下,蹲在书案前看着擦古筝的殷赋。

“如此……那姑娘便等吧,只是不要再碰我的书案便是。”说完,殷赋便站起身来拿着拂尘准备离开。

“你……你是何人。”

“不过是一道士尔。”沧浪云海,绮丽山鬼。等着的……却是千年故亡人。

玥山本就是一世外桃源,这高耸于云海的仙山更是南疆绝景,立于大理、宋之间。好似一把利剑从天插在了厚土之上。

玥山宗乃是天下五盟之首,神州道标所在。弟子三千,皆是因为仰慕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尊。区区二十五岁便能够力压群雄,坐到了宗主的位置,连长老都对他敬佩不已,弟子们更是将他奉为神明。

新入门的弟子倒也罢了,可就连长老们都有两三年未见,可想而知殷赋是何等高人。他的师父王尊道却说,殷赋修道唯独参不透一个情字,直到临终前让他继承宗主之位时,都未曾看到殷赋四大皆空。原因很简单,殷赋从未尝过男欢女爱,自然无法剔除情欲。

云海之上,弟子三千。伴着中央这巨大的阴阳卦象练着剑法。玥山墨剑天下闻名,便是在其中结合了阴阳之律。一边树下那本该去烧饭的年轻女孩,看师兄师姐们练剑入了迷,竟捡起地上的树枝乱舞起来。

恰是这时,难得前来石亭看书的殷赋,瞧着她那雏鸟学飞的模样,轻笑一声。

“喂!你笑什么?若是有人教我,定不比别人差!我要让师尊都称赞我的聪慧。”听她这般说辞,想必是刚入玥山,否者怎会不知,自己憧憬那人此刻就在眼前。

“要练剑,先修道。你回去……再看些时日清静经吧。”殷赋见周围还没人察觉到自己,立刻拿着拂尘与书本离开。

“哼!区区一个臭道士,摆什么谱嘛!”女孩似乎不愿意领殷赋的情,墨剑身法飘逸洒脱,怎可能是从那死板经书中所能习得之物?女孩只当他是胡说八道而已。

“墨涟漪!”见她在这儿磨洋工,远处穿着道服的白衣女子立刻走了过来,“让你做饭,竟跑到这儿来插科打诨?”

“蓝……蓝师姐,我是练剑。”女子听她这话轻蔑一笑,“呵,练剑?”女子夺过墨涟漪手中的树枝,“就用这练?”

“师姐,还给我!”墨涟漪伸手去夺,那树枝却被女子狠狠扔进云海之中,“就你这资质,也就配烧火做饭,痴人说梦!”女子拉住生气的墨涟漪,“怎么?还不走?!”

见她杵在原地与自己赌气,蓝欣颜有些恼了,“怎么?你还要给我耍小性子?!”更用力拉拽墨涟漪。

“不去不去!我要练剑,我上玥山不是来烧饭的!”墨涟漪开始吵闹,蓝欣颜见周围练剑者,已有不少向这边张望,情急之下便想给她一巴掌。却不想这时,伸出一臂膀,抓住了她悬在空中的手。

“师……师哥?”蓝欣颜回头一眼,是那个酒道人。

“师妹啊,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师姐的身份欺负人。”酒道人打嗝都带着酒气,让蓝欣颜好生嫌弃。

“师哥,这小丫头平日里没个长幼,我要让她明白什么叫礼数!”听闻这话,墨涟漪沉不住气了,“什么懂礼数,你分明就是仗着比我多来几日,欺负我罢了!”

“哈哈哈,好厉害的小丫头。”酒道人见她这般模样,笑得越发大声。

“师哥,这事儿你今日别插手。”蓝欣颜挣脱开男子的手,拖着墨涟漪回了厨房。

“呵!看来今年收的这帮弟子……有些意思。”男子继续喝着酒葫芦里的酒,坐在崖边看着云海怡然自得。

东京汴梁 幽鬼司衙门

“师弟,大年初一便去么?”客岚将干粮递给马上的云苍,“那日仁公公的话,师兄你也听到了。若是……不早处理,只怕再生事端。”云苍做事向来如此,可苦了在一边发牢骚的宋栎。

“师兄啊,之前不是告知你了么,用不着这二愣子跟我着去,你怎么还将他派来。”看着这死心眼儿的家伙,宋栎就气不打一处来,哪有神经病大年初一就出门办差的。

“你这嗤子……你当我愿意同你去?”两人就这么相互抱怨。聂阳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昨日他与景衣全城抓捕凶手,直到黎明才回府。

“你这小子,那苗疆可不是咱大宋,说话给我注意点分寸。”客岚忍不住叮嘱他几句。宋栎爬上马背,轻捋了捋花生的鬃毛,“师哥放心,嗤见又不是小孩子,范不着千叮万嘱。”

“呵,你若做事有个分寸,我们也不会让云师弟跟着了。”姬韵靠在门边,她也不想两人这么早离家。可做鬼使的,哪有安生一处的道理,瞧那嗤颠的样儿,不免有些担心。

“对了,师妹回来若是带了绍兴酒,可得给我留着。”说完便骑着马同云苍走起来,“就像这院里有谁同抢你般,早些回来吧!”聂阳同二人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又回屋里歇息去。

“师姐……囚仙去了。”云苍轻声给姬韵打了个招呼,便跃马跑了起来。

“等你们回来……”两人已经走远,姬韵这才在嘴里低声磨了出了这一句被无数人说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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