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看到陈兰利编辑的电话，我站起身准备到走廊上回电话,顾庭生都趴在桌上上了,他又跟着我一起出了图书馆。
“回家吗？”顾庭生跟在我身后，他现在嗓音已经没有四月份那么沙哑，现在声音更像是因为感冒所以说话带着鼻音，听着也没有那么像鸭子叫了。
“我们去吃冰。”顾庭生还再说,“别呆在图书馆了。”
我拨了号,手机贴着耳朵,去看顾庭生，以为他是不想在图书馆继续待下去，回他：“那我们下午去吃冰,等会儿叫绾绾起来。”
“我们两个。”顾庭生皱了眉,我没反应过来，顾庭生嘟囔道，“我们两个行了，吵死了，他们那些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顾庭生那个他们是指张悦洋和陈缤纷？因为向琳琳从头到尾都很安静,一直在写他们班的语文摘抄笔记。
但是我看着顾庭生那张脸,不敢小看大哥的反叛，以他现在的性格，可能只要是个人坐在他身边，哪怕不说话，他也能说出来这个人坐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吵这种话。
而且他这样说是真心实意的在这样想，他是真的认为“那些人很讨厌”。我有时候想，顾庭生应该继续看心理医生，他对“人”的厌恶和排外超出我的想象，是因为他这种不愿与人交流的性格，这种仿佛看所有人都很厌烦的模样，才会让我觉得，这一世的大哥讨厌着这个世界。
但又不是，相处了这么久了，我才发现顾庭生讨厌的不是世界，他讨厌的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人。
偶尔我看着顾庭生漠然厌烦的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我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个诡异的想法，我甚至觉得顾庭生连“自己”也是厌恶着的。
他谁都不喜欢，他只对我有那么一些善意和耐心。
“杨露？”
陈兰利编辑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出声，我“嗯”了一声，她语速很快的在那边说下去：“我现在在市区，你放暑假了吧，方便出来吗，我们约个地方，你在锦城，我觉得面谈比较方便，你家大人在不在你身边？”
陈兰利问的话，让人疑惑的地方很多，但她语速很快，问完了我想挑出其中几处问这是怎么了，但想想，确实不如见面谈更明确。
确定了一家我们都知道的茶餐厅，又对睡得半梦半醒的绾绾交代了一声，顾庭生和我坐了地铁去市区那家茶餐厅。
到了地方，推开门，一阵凉气扑面，扫了一眼，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四人的座位，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陈兰利编辑，一个是不认识的人。
我和陈兰利编辑打了招呼，她目光落在顾庭生身上，我告诉她：“这是我哥哥。”
顾庭生看了眼陈兰利，陈兰利点点头，她笑着开口：“你哥哥长得挺帅，不过让你最好带一个大人过来——你哥哥也太年轻了。”
“我哥不放心我一个人。”我也笑笑。
对面的女生看着十七八的年龄，及肩的头发披散着，穿一身素色的连衣裙，面容姣好，这不是重点，从我和顾庭生过来后，她扫了我一眼，目光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顾庭生身上。
我坐在了女孩身边，顾庭生坐在了陈兰利编辑身边，女孩还侧过脑袋看顾庭生，惹得我也去看顾庭生，怀疑顾庭生是衣服穿反了还是脸上有东西。
但当我看到现在的顾庭生，一米七多的身高，褪去了大半稚气的脸，已经显现出一种凌厉的线条，再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英俊的近乎锋利的眉骨。我又想，有什么不明白呢，这样的大哥，只要是个女孩子都会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的。
这样的顾庭生，年龄也有点模糊，你告诉别人他十五岁，对方不会惊讶，但是你看着他，说他十七岁，也不让人惊讶。
我侧过脑袋，和正在打量顾庭生的女孩一双眼目光对了上去，女孩眨了眨眼，有一点尴尬，但很快她微微一笑：“你好，我是陈双，笔名是倾城雪。”
我并没有反应过来倾城雪是什么东西，反射一样的笑了下，告诉她：“你好，我是杨露。”
“你哥哥呢？”陈双又问，她这次大大方方的看着顾庭生，“杨露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个高中的？”
顾庭生对陈双的回应是完全没有回应，他盯着菜单，连眼神都没有递给陈双一个。
那种幸灾乐祸和不该有的开心又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我一边知道这是错的，顾庭生这样对待别人是不对的，甚至对顾庭生来说，他这样的做法都很有问题。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开心，我只能告诉自己，现在的大哥年龄还小，他这样很好，因为早恋是不对的。不然那么多女孩都对大哥有好感，大哥如果态度暧昧不明岂不是害了自己也耽误人家女孩子。
陈双已经有点尴尬了，她提高了音，人一尴尬要么沉默，要么用怒气来表达：“你，我问你话呢！”
“我哥哥是锦城一中初三的，他今年刚十五。”我回了陈双，“陈双姐姐，你高二了吧？”
我猜陈双高二，是已经反应过来倾城雪是杂志上陈双发文用的笔名，我想高三生不会那么闲，还有空写小说。
陈双却摇摇头，她果然听到了顾庭生的年龄，不再去看顾庭生了，她语气很微妙的回答我：“开学我高三了，你哥……看着不像初中生。”
“他个高，其实脸你仔细看还很嫩。”我微笑，转头去看陈兰利编辑。
顾庭生招来了侍应生，他要了两杯柠檬红茶，陈兰利编辑开口：“还有什么想吃的，你们点，我请客。”陈兰利编辑眨眨眼：“毕竟是可以报销的，我还是沾了你们的光，要不是和作者一起来茶餐厅，还不会给我报销呢，我们总编可小气了。”
陈兰利虽然这样说，但我看陈双也只点了一杯喝得，顾庭生问我还要不要别的，我摇摇头，于是四个人桌上四杯饮品，陈兰利也开口说起了正事。
“我们杂志五月份不是准备了一个全国好小说正文大赛，陈双，杨露，你们两个应该在看杂志时有看到吧？”
陈双回了话：“看到了，海选一直到九月份。”
我也点了点头，有点印象，但印象并不深刻，杂志到了手我向来只看小说，来判断杂志是需要什么风格什么类型的文章。
陈兰利这时看着我和陈双：“我想你们两个也来参加这个征文，毕竟来稿优质的不多，正儿八经有经验的写手都有固定的投稿渠道，加上我们这个杂志是新办的，名气还不够大，所以不如邀请一些有经验的杂志写手来参加这个活动。”
陈兰利编辑这个话，陈双听了，她犹豫了一下：“海选投的稿子有稿费吗？”
我听着陈兰利编辑的一番话，心中一顿，我对小说、出版、征文比赛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也是个前世经历过一些风浪的成年人，虽然我不懂征文比赛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我觉得陈兰利刚刚那番话已经有些暧昧了。
她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和陈双参加了，我们两人能进决赛，甚至从一开始连我们两个人的名次范围都定了下来？，我想，这所谓的海选，有多少名额是真的选□□，有多少是一开始内定？
陈双还在问：“陈编辑，我当时还真想参加这个比赛，决赛一等奖奖金很诱人呢，但是你们在征文中，写的是开发新人，并且要求实名参加，后期配合宣传，我一想，我都发表多少篇小说了，新人这一条很不符合了。”
陈兰利笑了：“小陈，你对新人这个词误解了，新人并不是指从来没发表过任何小说的作者，像你和杨露，你们两个写小说有一年吗，可不是写文的新人？”
陈双一愣，陈兰利又看我：“我来约见你们两人，是因为你们两个都算是我的作者，我也很看好你们两个的文风，陈双你已经十八岁成年了，比赛后期我们确实是准备让你们提供照片，包括年龄和真实姓名等个人信息，因为这次比赛，我们是准备打造一个我们杂志的招牌，也专门选择了和杂志受众年龄比较一致的你们二人，我很看好你们两个。”
陈双只是一犹豫，她点了头：“我参加这个比赛。”
我是真的惊讶了，垂下眼皮：“陈双姐姐，你高三了，不准备高考吗？”
“我出国读书，基本申请已经过了。”陈双笑了笑，少女的脸上洋溢着不作假的自信，她的美不仅仅是长相姣好，看来她的家世和学校更为她增添了自信的成本。
我回道陈兰利编辑：“我不参加这个比赛，陈编，谢谢你的好意。”
陈兰利一抬眼，她脸上还带着笑：“杨露，你不要拒绝的这么快，你再考虑考虑，事实上我不瞒你说，我最希望能参加这个比赛的是你。”
我看到陈兰利这样说，顾庭生也去看陈兰利，一直没开口的顾庭生突然压着嗓子，他声音冷硬，带着明显的不满：“你们是不是想拿小露的年龄做噱头，给自己杂志带来利益？”
桌上瞬间静了一瞬，陈兰利脸上的笑收敛了起来，陈双端起茶默默的喝，我一愣，倒不是惊奇顾庭生这么不给人面子，说话这么直白。
我是很惊讶，我以为顾庭生的脑子里面所有的筋都是直直的不带打弯的，但是顾庭生再次陈兰利话落下去之后，他几乎马上反应过来了杂志要用真实年龄等个人信息的用意。
所谓后期的刊登个人信息，也不过是打造另一种“偶像”的方式，这很超前了。
陈兰利看向了顾庭生，她语气不带怒意，也不见生气，她只是平静的告诉顾庭生：“这是一场双赢，对杨露来说，他的年龄足够引起更多的注意，会有出版社只因为他的年龄愿意出版他的书，也有很多人会因为他的年龄愿意买他的书，而对杨露来说，有了这样的名气，以后他想升学，想进入好的学校甚至大学，都会比平常孩子容易。”
顾庭生看着陈兰利，他沉默而坚定的告诉陈兰利：“小露的成绩很好，非常好。”
“他不需要这些，也能上最好的学校。”顾庭生又重复了一遍，“他不需要，他已经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