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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身边有奸细

“我……你……”

离缨果然还是见识太少, 听了厉长生这番话,瞪着眼睛便无法反驳。

先掩藏身份的的确是他无错, 可……

“太子殿下!”

不等离缨继续反驳,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离太子问询急匆匆赶来,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来的很快,看起来这一次离太子亦是着了急的。

离缨听到离太子的声音,顿时皱了皱眉头。

厉长生则是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说:“二皇子可好生考虑一番。离国叛贼上柱国着实令人可气,太子殿下已经考虑妥当,打算派遣涤川园帮助离国抵抗上柱国的反叛, 姜国姜太子那面也有此意。若是二皇子您不愿意承担复兴离国的重任,太子殿下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与您的兄长离太子合作一番。”

“你这是威胁我?”离缨眯着眼睛,目光不善的瞧着厉长生。

【#友好度总览#】

【土豪:-25】

这几日好不容易提升起来一些的好感度,瞬间跌破谷底。

说实在的,这好感度比厉长生设想中还要高那么一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将离缨逼入绝境,恐怕这事情也无法突然来个大反转。

人要不要对自己狠一些, 这厉长生倒是不知道, 但该对旁人狠的时候, 绝对不要手软, 一时的心慈手软只会将事情愈弄愈糟。

厉长生笑着对离缨道:“二皇子又误会了,卑臣绝无此意,只是说清眼下情势利弊, 好请二皇子早做打算。”

他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幽幽的道:“当机立断,才是做大事的性子,难道不是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你们让我进去!”

“这是个误会!”

“太子殿下您听我说。”

离太子已经到了营帐跟前,不过小太子荆白玉提前吩咐过了外面的侍卫们,侍卫们立刻将离太子拦在外面。

离太子进不来,只好扯着脖子狼嚎鬼叫一番。

这里乃是营帐,隔音自然不如房子的好,离太子在外面如此喊叫,里面的人听得是一清二楚。

离缨心中本来就乱七八糟,只觉得荆白玉与厉长生不安好心,绝不可能是单纯助力自己回去离国,清除叛贼。

然而他一丁点思考的机会也无有,离太子不停的在外催促着……

“太子殿下您让我进去啊。”

“这是个误会,我有大事与你说。”

“让我进去罢!”

离太子的喊叫声,叫离缨心烦意乱,一旦离太子入内,那么离缨也就离鬼门关不远了。

绝不能让他进来……

离缨当下一咬牙,说:“好……我答应与你们合作。”

“当真?”荆白玉眼睛亮堂了起来,说:“你不反口了?”

离缨咬了咬牙,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厉长生对荆白玉道:“太子殿下说笑了,二皇子乃是要继承离国大统之人,如何会出尔反尔呢?不过……”

厉长生果然还有后话,他弯腰从案几上拿起一物,笑着呈现在离缨面前。

离缨低头一看,道:“看来你们早已准备好了?”

厉长生说的好听,其实最不信任旁人的便是他,多长一副玲珑心窍之人,通常也都是疑心病颇重之人。

厉长生早已备好契书,就等着离缨答应下来,便让小太子荆白玉与离缨在契书上按下手印,歃血为盟。

本来离缨心中摇摆不定,然而已到了这副处境,他反而坚定下来,点点头道:“签了契书也好,这样我们都能安心。”

荆白玉笑眯眯的,对离缨做了个手势,说:“请罢。”

“等等。”离缨抬手拒绝,道:“我若是签下了这契书,那么……”

他话未有说完,厉长生仿佛早已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笑着一脸温和,道:“二皇子放心。那离太子恩将仇报,竟然指使刺客行刺我们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不有所作为,我大荆的国威该当放在何处?”

离缨要说的便是门外一直大喊大叫的离太子。

厉长生说罢了,侧头瞧了一眼坐在席上的荆白玉。

荆白玉只是点点头,多的也不言语,厉长生大步走出营帐,“哗啦”一掀帐帘子。

离太子被拦在外面,瞧见有人出来,顿时欢喜非常,再一瞧见是厉长生,那心中更是笑开了花。

离太子瞧着厉长生的目光灼灼然闪烁,喊着说:“厉大人!厉大人!您快去与太子殿下解释一番,我怎么会叫人刺杀太子殿下呢?全是误会啊!”

厉长生脸上并无一丝表情,与往日里的温柔笑脸丝毫不同。

他负手而出,离太子的话说罢,无端端就打了个冷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自己心中在害怕些什么。

厉长生无有听到离太子说话一般,冷淡的开口说道:“这离国人大胆行刺太子殿下,来人,拖出去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什么?!”

离太子不敢置信的差点一蹦三尺高,大喊道:“我是离国太子!你敢砍我的脑袋?!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寺人罢了!你敢……”

“哗啦!”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营帐中大步而出,帐帘子骤然掀开,力度大得很。

是荆白玉眯着眼睛走了出来。

荆白玉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气愤不已,他可还未有忘记,离太子见到厉长生之后,态度是如何的轻蔑轻佻。荆白玉本就生气,这一听到离太子的话,就如点着了的炮仗一样。

“愣着做什么?堵住他的嘴巴,给我拉下去!”荆白玉呵斥道。

左右士兵立刻上前,快速将离太子压了起来。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离国太子!”

“这是误会!”

“我没有要行刺你们,是误会!”

离太子大声喊叫,将他身边那几个亲随全部引了过来。

只可惜离太子身边之人一共也无几个,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根本毫无用处,被荆白玉下令全部抓住扣押起来。

“误会?”荆白玉小大人一般踱步到了离太子身边。

那面指挥的陈均年颇有些眼力见,立刻在离太子膝盖弯处狠狠一踢,离太子顿时“咚”的一声跪在小太子荆白玉跟前,想站也站不起来。

荆白玉脸上露出一丝俏皮可爱的笑容,说:“你放心,这并不是什么误会,一切都是本太子做的。”

“什么……”

离太子脑袋里嗡的一声,他本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眼下听荆白玉这么一说,蓦然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怔愣住,挣扎也是忘却,呆呆的跪在荆白玉跟前。

荆白玉满是纯良的对他眨了眨眼睛,说:“所以说啊,不是你的东西,你便不要惦记着,免得引来杀身之祸,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说着踱步到了离太子身边,凑近一些,低声又说:“离国的皇位不是你的,厉长生也不是你的,可清楚了?”

离太子一身身的冷汗流下来,他也不敢大喊什么误会了,一打叠的求饶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清楚了我清楚了!快叫人放过我罢,我不过一条贱命罢了,求您放了我,只要放了我,其他我什么都不要,真的!”

“我管你是真是假?”荆白玉摆摆手,道:“拖下去,这便好好的送离太子上路罢。”

“敬诺!”陈均年答应一声,叫士兵押了离太子快速离开。

“救命!”

“不!”

“我是离国太子!”

“你们不能杀我!”

离缨站在一边,全程一句话也未有说出,他眯着眼睛不由多看了一眼半大的小太子荆白玉,心中忌惮不已。

荆白玉不过七八岁年纪,但做事有条不紊,杀伐果断毫不怯懦,恐怕日后……

若不能与荆白玉真的成为朋友,那便是给自己添了一个□□烦。

很快离太子的声音远去,再不多时,一点吵闹也是无有……

“叔叔!”

姜笙钰急匆匆跑来,左右瞧了瞧,道:“那色胚呢?”

“什么色胚?”荆白玉笑着瞧他,道:“你来晚了,离太子已经被给我下令拖出去砍了脑袋。”

“什么?”姜笙钰皱眉道:“他敢对我叔叔不敬,就砍个脑袋?也太便宜了他罢?怎么也要凌迟!五马分尸!或者……”

“好了,”厉长生安抚着姜笙钰道:“莫要吓坏了贵客,也莫要因着这些小事儿,耽误了旁的大事。”

厉长生一开口,比什么都要管用的多,姜笙钰当下点点头,说:“好,听叔叔的。”

陈均年很快前来回禀,已经按照荆白玉的吩咐,将离太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陈均年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雕漆大红盒,单膝跪在地上,擎给荆白玉道:“请太子殿下过目。”

小太子荆白玉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道:“不看不看,直接拿给二皇子罢。”

陈均年这才将盒子,转而捧给二皇子离缨。

离缨伸手接过,将雕漆大盒打开……

“咔哒”一声,里面果然躺着离太子的人头。

离缨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心中却无比的镇定,道:“多谢荆太子所送的厚礼。”

“不客气。”荆白玉道。

厉长生撩起营帐门帘,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如何击溃叛军收复离国,还请入内详谈。”

离缨这回并无抵触,请小太子荆白玉先行,随即这才跟着走进了营帐之内。

姜笙钰也跟随而入,一同坐在席子上。这次姜国亦是要参与的,姜笙钰也要出一份力。

地图早已备好,厉长生待众人坐好,就将地图铺开于案几之上。

厉长生道:“那上柱国兵马虽然的确比我们要多,但他们已然失了民心,还要考虑其他国家趁虚而入的可能,这一仗对我们来说,还是有颇多益处的。”

姜笙钰立刻附和的头,说:“叔叔说的没错,就算人少,我们师出有名,肯定会得到拥护,无需担心什么。”

荆白玉虽然也点了点头,但眉头紧锁,瞧上去并非那般开心。

“怎么的?”姜笙钰转头瞧他,说:“被刚才血粼粼的人头吓到了?还惊魂甫定呢?”

“谁会被一颗人头吓到。”荆白玉不屑的瞧了他一眼,道:“我在想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姜笙钰问。

厉长生一听,说道:“可是粮饷辎重问题?”

厉长生一眼说到了点上,荆白玉正在考虑的,便是粮饷与辎重的问题。

他们的确有军队,虽然人数不算太多,但是攻打离国这样的小国家,人数并不算太少,理论上是足够用的。

然而荆白玉带来的涤川园军,乃是为了会盟而来,一路上所需要的粮饷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如今涤川园军滞留,并未有立刻禀报皇上,如此一来接下来所需要的粮饷,便成了个问题。

荆白玉顿时愁眉不展,说:“我们的粮饷,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姜笙钰也有些个发愁,他那面的粮饷再过不久,恐怕亦是要吃紧的,若是粮饷跟不上,这一仗怕是根本无法打下去。

姜笙钰道:“没关系,我这便修书一封回大姜去,叫人送些粮饷过来。”

“远水解不了近渴。”厉长生无情的否决了姜笙钰的提议。

荆白玉瞧了一眼厉长生,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厉长生笑着说道:“太子怕是忘了,咱们这面还有二皇子,二皇子应能把粮饷的问题解决。”

离缨被点了名字,众人纷纷瞧向他。

离缨被看的有些个不自在,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到粮饷,但是可以一试。”

姜笙钰不解,说:“你们打什么哑谜。”

“瓦片。”厉长生言简意赅的笑着说。

“瓦片!”荆白玉这才想起来。

离缨惊讶的看着他们,说:“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瓦片?”

荆白玉刚才一时兴奋,这会儿就尴尬了,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说:“哎呀,我有点困了,不如先休息罢,剩下的明日再说?”

厉长生与荆白玉哪里能不知道瓦片,那瓦片还是厉长生亲自上阵去偷的,这会儿就在离太子的营帐之内。

离缨一阵纳罕,瞧见荆白玉那态度,还有厉长生那笑容,顿时什么都再明白不过。

离缨气的说不出话来,心说好啊好啊,果然又是厉长生与荆白玉,他们就没停的整治自己。

这着实是……着实是……

无有办法……

离缨还要仰仗着他们打回离国去,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有办法。

荆白玉一瞧,做坏事儿被发现了,赶忙拉着厉长生的手就跑,一口气跑回了就寝的营帐去。

“吓死我了!”

荆白玉拍着自己的胸口,肉肉的小脸上都是庆幸,说:“幸好我跑的快。”

厉长生觉得这会儿荆白玉像一只炸毛的小奶猫,让人很想抬手给他顺顺毛。

厉长生在他头上拍了两下,惹来荆白玉纳罕的目光。

厉长生笑着道:“今儿个辛苦太子殿下了,好好休息,明日开始,恐怕有的要忙碌。”

“嗯!”荆白玉乖巧的点点头,说:“你也快回去休息罢。”

说起来,离缨虽然身边一个士兵也无,但是他身上有一块瓦片,这瓦片的作用非同小可。

梁氏的马场就在附近,远近闻名已久,听说积宝如山富可敌国。

若是他们真的可以拿着瓦片找到梁氏,得到了梁氏的帮助,粮饷的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厉长生叫人打听瓦片之时,就已想到了粮饷的问题,所以特意更深入的打听了一番。

这梁氏的马场在大荆边界之处,购买了很大一片地。正巧他们想出兵往离国走,是要经过梁氏马场的。

大家少做合计,立刻决定整顿开拔,先往梁氏的马场去。

军队第二日一早便开始炊烟造饭,随即立即开拔,丝毫也无含糊。

他们这一路往梁氏马场而去,路上不过两日脚程,距离根本不远。

荆白玉骑在高头大马上,换了一件劲装铠甲,那模样着实有些可人疼。他肉肉的小脸蛋露在头盔外面,叫头盔一衬托,更显得娇小可爱。

“厉长生!你若是再笑,我就……我就……”

荆白玉着实忍无可忍,小拳头攥着,侧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骑马并肩而行的厉长生。

厉长生笑容不减,道:“太子殿下误会了,长生只是觉得今儿个天气不错,心情大好,所以才会笑容满面。”

“我呸!”荆白玉瞪眼睛,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本太子这身戎装不威武?不精神?不知道你在笑些甚么。”

“报!”

“禀报太子殿下!”

前方萧拓策马而来,急急忙忙抱拳说道:“太子殿下,前方探到封国士兵动向。”

“封国士兵?”荆白玉一听皱起了眉头,纳罕的说道:“封国怎么会在这面出现?”

这边乃是大荆的边界,再往前就是离国,而另外一面接壤的乃是姜国和詹国,再怎么说也不是封国,和封国八竿子打不着。

萧拓立刻说道:“好像是封国湛露公主的队伍。”

“湛露公主?”荆白玉一听这个,倒是来了精神头,说:“湛露公主怎么还没走呢?不会是对小小叔父还留念不已罢。”

陵川王荆博文就骑马在后面,荆白玉说的声音颇大,可不就是说给他听得。

荆博文立时浑身一个激灵,策马上前,惊讶的说道:“什么?湛露公主还在这面?她怎么的还没回封国去?简直阴魂不散呢。”

“什么阴魂不散。”荆白玉笑嘻嘻的说:“分明是小叔父您艳福不浅。”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叫艳福不浅?”荆博文说道。

他们说笑一片,厉长生便吩咐了萧拓前去再探。

这封国湛露公主日前几日已经离开会盟大营,带着人往封国回去,不知是何缘故,脚程竟是慢的惊人,眼下还未离开大荆地界。

萧拓着人前去探查,不多时便返回。

萧拓禀报说道:“听说是湛露公主重病,所以耽搁了封国队伍返回的脚程,如今还未能离开大荆地界。”

“重病?”厉长生眯了眯眼睛。

荆白玉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厉长生道:“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事情可能并非这么简单。”

荆白玉道:“但湛露公主身边并无几个人,她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是上不得天的。”

“的确。”厉长生点头,道:“湛露公主做不了什么大事儿。但这紧要关头,若是她给我们找些个不痛快,也足够叫我们头疼的。”

荆白玉说:“倒也是如此,那我叫人再去谈探一探,盯住了湛露公主一行人,你觉得可行?”

“有劳太子殿下了。”厉长生说。

荆白玉立刻让萧拓准备一队人,悄悄前去跟踪湛露公主,打探一下虚实,看看湛露公主是否真的重病无法赶路。

那面儿封国使团离开会盟大营不久,还未有行到一日路程,湛露公主突然感染风寒,命人安营扎寨,无法继续行进。

这一安营扎寨,便在荆国地界停留了数日之久,太医说湛露公主病情严重,若是强行赶路,恐怕会性命不保,使臣们一听,哪里敢再催促公主赶路,便全都安心扎营。

公主身边的侍女端着药碗,垂头走进营帐之中,进来之后,小心仔细的将营帐掩好,一丝缝隙也未有留下。

“公主殿下。”侍女走到榻边跪下来说道。

湛露公主就躺在榻上,听了声响也未有回头,道:“什么事儿?”

侍女低声道:“离国上柱国那面又派了人来催促,这……”

湛露公主听了这话,止不住翻身坐起,冷笑了一声,说:“这上柱国,自己做事不干净不利索,倒是催旁人催的挺紧的。”

“敢问公主殿下,要如何回复上柱国派来的使臣?”侍女问道。

湛露公主眯着眼睛,说:“你让他莫要着急,实在不行,我亲自往那马场走上一遭,定然会让他们同意的。”

“是。”侍女垂头道。

湛露公主的病情未有好转,一连几日,眼下竟是更加严重,据说还有传染给旁人的可能性。

一干使臣不得见公主的面,再说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他们这些个使臣都是男子,也不好在公主病重之时进入公主的营帐。

夜色正浓,湛露公主营帐一点声息也无。但就在这斯时之间,营帐后面掀开个缝隙,有一娇小身影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公主小心呀!”

有人叫住那娇小身影,说道:“请公主放心,婢子定然不会叫任何人,知道公主离开的消息。”

“嗯。”

那娇小身影原就是病重的湛露公主无疑。

湛露公主点点头,说:“谁来了都说我病了不见,我这去去就回。”

“是,婢子明白。”侍女说道。

湛露公主披着厚厚的披风,又戴上兜帽,根本瞧不清楚脸面。她快速独自离开营帐,行了一会儿,在隐蔽处寻到事先藏好的马匹,翻身上马,转眼间没了踪影。

此次湛露公主奉了父王之命,前来荆国会盟大营,用意自然是想要搭上陵川王荆博文的,这样也好与荆国的关系更为亲密。

只可惜荆博文对湛露公主并无好感,湛露公主三番两次自荐枕席,都未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会盟结束,湛露公主不得不离开会盟大营,返回封国地界去。

如此湛露公主便着了急,她这般回去,定然会被父王责怪,恐怕日后会不好过……

湛露公主犹豫不定,脚程不快,一看便是不想要回到封国去的。

正巧这个时候,临近的离国闹了内乱,手握重兵的上柱国杀死了离国国君,各位皇子逃离都城,离国一时间无有君主,一切都由上柱国掌管,这上柱国俨然成了离国新的君主。

湛露公主听闻此事,顿时来了心思,其实与厉长生和荆白玉想的差不多,均是想要趁着离国内乱沾点好处。

这个时候,离国绝对需要外援帮助,若是能趁机伸手搭上关系,必然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湛露公主一寻思,若自己能用离国的事情将功补过,指不定回了封国,便不会被父王所责备。

湛露公主当下假装病倒,叫人安营扎寨,不再继续往前行一步,为的自然是能留在荆国与离国旁边捡瓜落。

与厉长生和荆白玉不同的是,湛露公主显然更为看好叛贼上柱国。

说来也是这么回事,上柱国虽然是叛贼,可他手握重兵,已然杀了离国国君,离国上上下下皆是畏惧上柱国的淫威,根本不敢反抗,一句不敬的话亦是不敢言语。

离国各位皇子逃得过于匆忙,眼看着现在的局势,若非遇到奇迹,恐怕根本无人可以撼动上柱国的地位。

湛露公主乃是识时务之人,并不想将宝押在不切合实际的事情之上,自然首屈一指,选择的便是站在离国上柱国这面。

上柱国正着急追杀各位皇子,其实也是焦头烂额,湛露公主这个时候示好,上柱国有了帮手,心中也是欢喜的,一口便应承下来,只要湛露公主能帮忙,日后就会无条件的与封国经济贸易来往,而且让步两成利。

离国生产的乃是盐和铜,在这两方面上让利,绝对是封国梦寐以求的事情。

湛露公主不惜冒险,独自一人摸黑骑马而去,天未亮之时,便已经到了一处宅院门口。

湛露公主翻身下马,径自往那宅院里走去。

宅院看起来也有些个冷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缘故,里面一个下人小厮也是无有,少了些个人气儿。

湛露公主胆子甚大模样,全然无有害怕,毫不犹豫继续往院子深处走去,“吱呀”一声,推开一扇房门,踩着莲步悄悄而入。

屋内悄无声息,外间有火盆子烧着,隐约能看到一些个布置。等绕过了实木插屏之后,那火光被挡住,内间又昏暗起来。

内间进里面有一张榻,上面有人睡着,仿佛未有听到湛露公主前来之声,还沉浸在梦乡之中,并无警惕。

湛露公主将自己厚厚的披风摘下,伸手直接扔在一面,她动作轻巧,一个旋身竟直接上了那张榻,手臂一展,想要从背后去抱榻上的男子。

就在这一瞬间之时,榻上之人突然动了,往旁边一滚,堪堪比过湛露公主的怀抱。

“哎呦……”

湛露公主扑了个空,整个人跌在榻上。

她娇娆的低呼了一声,却不显得如何狼狈,一个翻身反而斜倚在榻上,对那突然而动的男子抛了个媚眼,道:“梁二爷原并未睡着啊,吓了小女子一跳呢。”

“呼——”的一声。

就瞧那梁二爷一伸手,屋里亮起了烛灯来,虽不甚明亮,但足以让人瞧清四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梁二爷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年纪不长也不轻,倒是瞧上去轻浮卦象,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样子。

“原来是公主殿下。”梁二爷开了口,说道:“公主殿下深夜前来,这……不知道所为何事。公主殿下也未曾知会梁某一声,若是梁某怠慢了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你便是怠慢了本公主。”湛露公主对他伸出手来,柔弱无骨,娇声说道:“本公主都摔倒了,你还不快来扶。”

梁二爷笑的有些个为难,道:“公主金枝玉叶,梁某实在是不敢触碰公主您啊,以免冲撞了公主,所以公主您还是自己起来罢。”

湛露公主已经尽量放软了态度,但梁二爷显然并不吃她这一套,瞧了湛露公主柔情似水的模样,一点子也不心动的模样。

湛露公主无有办法,只好自己站起身来,道:“梁二爷,日前湛露与梁二爷说的事情,梁二爷想的如何了?”

“这……”梁二爷一脸糊涂模样,他稍一皱眉,不知为何无有一丝苦恼之感,反而平添轻佻之气。

梁二爷说:“我着实不知公主说的是什么事。公主也知道,我这马场生意还算是不错的,所以……所以平日里事情太多。哦我知道了……”

梁二爷忽然恍然耽误,道:“公主可是说的,上次封国想要多寻十匹宝马,给封国国君祝寿之事?公主大可放心,梁某已经在叫人四处寻找,必然不会耽误了公主您的一片孝心。”

“看来梁二爷,是要与我装糊涂到底了?”湛露公主眉宇间有些个气恼,狠狠瞪了梁二爷一眼。

梁二爷一打叠的赔笑,说:“不敢不敢,小人哪里敢于公主您装糊涂。公主冰雪聪明,旁人是不敢在您面前现弄的。”

湛露公主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便与你直说好了,你今儿个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愿不愿意助上柱国成就大事!”

“这……”梁二爷道:“小人不过就是个卖马的,其他什么也不懂,恐怕是帮不得公主殿下与上柱国大人啊。”

“别给我来这套虚的。”湛露公主道:“上柱国已经与我说过了,你的侄儿,便是离国的二皇子离缨,是也不是?”

“侄儿?”梁二爷又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竟是有个侄儿在离国当皇子呢!可是不巧啊。”

梁二爷换上为难的表情,说:“当年我姐姐入宫做了离国的皇妃,那时候我已然与姐姐闹翻,一拍两散,这才会离开离国,在荆国这面开个小马场。你说说看,若是我与姐姐关系好,怎么会不去离国享福呢?还要在这风吹日晒的,经营这三瓜两枣?我的确是有个侄儿,但是却从未见过他一面,连他长的是一只眼睛还是两只眼睛,亦是全然不知啊。”

梁二爷一口气说了许多,湛露公主则是说道:“你不认识他无有关系,他肯定是会来找你的!上柱国大人说了,二皇子离缨已经入了荆国地界,肯定是准备寻你来搬救兵的!”

“哎呦喂,”梁二爷叹息一声,说:“我与他素未谋面,他来寻我做什么,凭白给我添了许多晦气!”

湛露公主笑着道:“你说的无有错,那离缨便是个晦气之人。你若是留他在身边,或者心软帮了他,定然霉运缠身,你可要想好了啊。不如……”

湛露公主说到此处,又走近了梁二爷,风情万种的对他抛了个媚眼,道:“还不如站道我与上柱国身边来。若是你答应帮我们办事,日后离国与封国所需要的所有马匹,都会从你这马场购买。你可知道,这是多大一笔生意?”

“这……”梁二爷犹豫着,但眼睛里仿佛闪烁起精光来。

“不只如此。”湛露公主又往梁二爷身边走了一步,轻轻的靠进了梁二爷怀中,柔声说道:“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可欢喜?你可心动?”

梁二爷这次未有推开湛露公主,脸上还是犹豫不定,道:“我与那素未谋面的侄儿,的确无有什么感情可言。公主您许诺的条件,也是叫梁某再心动不已,不过……”

“不过什么?”湛露公主抬头瞧他,轻轻的往梁二爷面上吹了口热气,说:“说出来,本公主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梁二爷笑着说:“公主答应封国与离国在我这里买马的事情,这的确是比大生意,可这生意过于长远了些,梁某人心中着实不踏实啊。”

“我知道了。”湛露公主道:“还以为多大点事情,你且放心,只要你能与我们合作,过两日我就叫人先送来银钱,如何?再者说了,不是还有本公主押在你这里吗?你难道还不心满意足?”

梁二爷一打叠的说道:“满足满足,自然满足。就是还不知,公主要梁某做些个什么。”

“再简单也没有了。”湛露公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等二皇子离缨前来寻你的时候,你便假意留住他,款留他住下来。到时候……找机会,解决了他,杀了他……一切就这么容易。”

“杀了他……”梁二爷说。

湛露公主道:“怎么的?你心软了?舍不得下手?”

“这倒不是。”梁二爷道:“只是梁某只是做做卖马的生意,畜生都未曾杀过,这杀人的勾当,还真是头一次,心里有点发憷。”

“怕什么?”湛露公主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道:“今儿个晚上,就叫本公主来好好安慰安慰你,给你吃一颗定心丸罢。”

湛露公主说着,倾前过去,凑近梁二爷,梁二爷眼瞧着朱唇近前,并未有像上次一样躲避。

只是正这个时候,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声。

“什么声音?”湛露公主吓了一跳,根本无暇顾及旁的,反而走到了门口,轻轻打开门往外瞧去。

“听着是有人来了。”梁二爷也走到门口。

房门打开,外面的声音听得更为真切一些。

“哐哐哐——”

“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

“梁风鹤可是住在这里?”

有人在外面一行拍门一行喊着,这大黑天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叫门叫的如此心急。

梁风鹤便是梁二爷无疑,他纳罕的说道:“是有人来寻我了,不知是何人?莫不是大黑天来买马的?”

“是厉长生和荆白玉他们!”

湛露公主竖着耳朵一听,竟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是吓得湛露公主一个激灵。

湛露公主眸子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当下说道:“看来……你那好侄儿离缨,就在门外了!”

“外面叫门的是离缨?”梁风鹤惊讶的说:“就是公主口中的那人?他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是啊,你快出去,将离缨拖住,一定不能叫他离开。不论他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他,你可知道了?”湛露公主说。

梁风鹤仍是有些个犹豫,湛露公主生怕厉长生与荆白玉带人进来会瞧见自己,顾不得太多,道:“你的后门在何处,我必须先离开这里了。”

“就在那面。”梁风鹤指了一下旁边。

湛露公主嘱咐说:“一定要拖住二皇子离缨,过两日我便给你送来银钱!若是你不敢下手杀他,也不要叫他离开,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来暗杀他,可知道了?”

梁风鹤一连点头,说:“是是,一定按照公主的意思去做。”

湛露公主急匆匆交代完这几句话,就顺着后门赶忙离开。

梁风鹤等湛露公主走远,这才往前而去,亲自到大门口去开了门。

门外的确便是厉长生与荆白玉一行人。他们紧赶慢赶的,一路拿着瓦片往马场而来,行到此处,按照附近村民所说,总算是找到了梁府,可这府邸……

离缨亲自上前叩门,叫了大半天,里面一点子声息也未有。

荆白玉困得� ��行,靠在厉长生身上,上下眼皮直打架。他睁开眼睛瞧了一眼梁府的门面……

荆白玉揉揉眼睛,止不住说:“厉长生……我们找错地方了罢?这不像是传说中的梁家啊,倒像是个鬼屋,破破烂烂的……”

姜笙钰在旁边点了点头,说:“是啊,这像是传说中第一马商梁氏的府邸吗?开顽笑的罢?”

厉长生勉强笑笑,说:“按照村民所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宅院孤零零的兀立在黑夜中,看起来破败不堪,匾额竟是缺了个角,朱红的大漆柱子也是斑斑驳驳,年久失修。

荆白玉说道:“我都怕自己走过去,那匾额会掉下来砸到我的头。”

“这儿怕是早已没人住了罢?”姜笙钰道:“是不是梁家的人早就搬走了?而且也并未看到什么马场。”

那面二皇子离缨前去叩门,左手敲完了右手敲,敲的是两只手关节都隐隐作痛,嗓子也差点喊哑了,偏偏里面就是没人回答。

离缨“咳咳”的咳嗽了两声,他自小身子羸弱,从未练习过武功。他们赶了两日的路,累的离缨够呛,这会儿又是大半夜的,他早已困得不行。

离缨喊不出来了,转身靠在了大门之上,说:“我太累了,不如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休息一晚,等明儿个天亮了再……”

再说……

离缨这话还未有说完,荆白玉突然从厉长生身上跳起,说:“诶!好像有人来了!”

“什么人?”离缨觉得莫名其妙。

“吱呀——”

不等离缨再问清楚,那鬼屋一样的大门,突然轰然打开。离缨还靠在大门之上,感觉身后着力点一撤,他登时整个人向后倒去。

离缨还以为自己会摔个四仰八叉,不过下一刻却跌在了热乎乎的怀抱之中……

梁风鹤从里面打开门,也算是他反应快,赶忙伸手接住倒下来的离缨。

梁风鹤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大半夜在我家门口出现?”

离缨愣了一下,赶紧站直身体,后退了好几步,上上下下去打量来人。

梁风鹤看起来长相倒是不赖的,又是正当年,又很容易让人有亲和感,瞧上去就不难相处。

只是……

这走出之人衣着过于朴素了一些个,粗布麻衣的样子,领口的地方还有些磨损。乍一看就仿佛是这老房子一般,都残破不堪的很,让人瞧着就觉寒酸。

离缨愣在原地,半晌盯着他缓不过劲儿来,说:“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梁风鹤倒是和善,笑着说:“这半夜三更的,你们要找什么地方,我可以给你们指个路。”

离缨道:“我们要找经营马场生意的,一户姓梁的人家。”

“哦,我知道。”梁风鹤笑着说。

荆白玉在后面一听,着急的说:“请问那户人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往哪里走才是。”

梁风鹤转过身去,指了指大门里面的院子,说:“往里走,我就住在这里面。”

“什么?”荆白玉纳罕的眨了眨眼睛。

离缨也是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呆呆的看着梁风鹤一动不动。

厉长生一笑,走过来问道:“敢问可是梁风鹤梁二爷?”

梁风鹤点点头,说:“正是,你们跑来我家,却还不认识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你是梁风鹤?”离缨不敢置信的说道:“不可能。”

荆白玉也觉得这事儿过于诡异了,拉了拉厉长生的袖子,小声说:“梁风鹤不是应该很有钱吗?这……他这是……”

厉长生淡定的笑笑,低声说道:“财不外露,这才是大财。”

“这……”荆白玉讪讪的笑了笑。

厉长生又笑着对梁风鹤说:“梁二爷勿怪,我们是来专程寻梁二爷的。梁二爷请看这是何人。”

他说着指了指还在怔愣中的离缨。

梁风鹤仔细的一瞧离缨,口中“啧啧”两声,说:“好像是有点像啊……”

离缨从未见过舅舅一面,如今听梁风鹤说像,心中莫名有些个酸楚感。他与母亲的确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其实离缨的母亲去世的很早,他那时候太小,几乎不记得母亲的样子,还是在画像上瞧见的母亲容貌,与离缨眉眼间十足相似。

就听梁风鹤大喘气儿的说:“嘿,与我前几日新认识的相好,的确有些个相似呢,你瞧,眼睛最像。”

“相……”离缨只觉心中那酸楚感动,霎时间灰飞烟灭,不敢置信的说:“相好?!”

梁风鹤道:“是啊,你莫不是他弟弟罢?我与她可是你情我愿的,你这会儿来寻我,难不成是管我要银钱的?我可没有多余的银钱给你们,你们还是趁早离去罢。”

“你……”离缨气得要死,登时火冒三丈。

他浑身颤抖,竟是“嗤”的一声,将旁边萧拓的佩剑抽了出来,举着就要去砍那梁风鹤的脑袋。

像离国二皇子离缨性子也是最是隐忍,逃亡这些日子,不显山不露水,说下跪便下跪,能屈能伸,还是头一次如此“暴跳如雷”,忍不住气。

能将离缨气成如此模样,梁风鹤也算是个人物儿!

梁风鹤吓了一跳,荆白玉赶忙叫人拦住离缨,这大半夜的鸡飞狗跳一番,着实提神醒脑。

厉长生见了梁风鹤这不靠谱的模样,倒是十足好脾气,说道:“梁二爷误会了,这位乃是离国二皇子离缨,亦是你姐姐的儿子,你的外甥侄儿。”

“我姐姐的儿子?”梁风鹤恍然大悟,随即满不在乎的笑道:“差点忘了,我竟是还有个姐姐呢。”

离缨好不容易被人给拦下,这长剑才脱手,离缨登时又来了火气,就又要拔剑去砍梁风鹤,愤怒的道:“你说什么?我娘当年那般待你,辛辛苦苦养你,你竟是敢忘了她?!”

“嗨——”梁风鹤全不在意的模样,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比起绝情来,她还是要比我绝情的多了。我不记得她,她就记得我吗?你看看她当年入了宫去,风生水起的当了皇后,而我呢?不还是一个卖马的,连个一官半职也不曾混上。这都是因着我不是她亲弟弟,她知道之后,对我是不闻不问,多瞧一眼也是不愿意的。”

“什么?”离缨听着一愣,全然懵了,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梁风鹤笑盈盈的道:“外甥,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与你娘亲是半点血缘关系也未有的,只不过是个被捡来的孩子罢了。你娘亲知道这事情之后,便后悔以往对我那般好,和我说要划清界线,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来为何我还在这里独自养着马匹?”

离缨一脸不敢置信,道:“可是……瓦片……”

“瓦片?”梁风鹤瞧着离缨从怀中拿出一个瓦片来,看了半晌说道:“这破瓦是甚么?”

离缨道:“是你以前对娘亲说过的,说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拿着瓦片去寻你,你定然鼎力相助。”

“这话……”梁风鹤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这话真是我说的?你确定不是你娘亲与你胡说八道的罢?我怎么从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荆白玉已然听得糊涂,感觉晕头转向的,他们特意千里迢迢跑过来,死里逃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那素未谋面的舅舅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难不成……是白跑了一趟,那梁风鹤,怎么和离缨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荆白玉在一边旁观,心中越来越是没底儿,又拽了拽厉长生的袖子,小声道:“这怎么回事啊……”

厉长生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荆白玉稍安勿躁。

厉长生友善的说道:“梁二爷,我们远道前来,天色还黑着,我们也疲惫的厉害,不如其他事情,咱们先不说,可否叫我们进去暂住下来。”

“暂住啊。”梁风鹤琢磨了一下,打量了他们每个人一眼,全然一副奸商模样,道:“想住下来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你们不跟我要银钱,什么事儿都好说。不过……你看你们那么多人,一股脑的都住进来,这……是不是要给我点住宿费啊,你们去投店还要花好些个银钱是不是?我给你们算便宜些个。”

“住宿费?”离缨听着又是火冒三丈,肺都要给气炸了。

厉长生给身边的萧拓打了个眼色,萧拓立刻摸出一包银钱来,掂在手中破沉的样子。

厉长生亲自将银钱递给梁风鹤,全然不见生气,道:“梁二爷,你看着住宿费可还够?”

“还行还行。”梁风鹤笑着点点头,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道:“大冷天的,快进来罢,请进请进,莫要着了风寒啊。”

梁风鹤手里握着银钱,顿时露出了笑脸来,瞧他们的眼神也热络起来,将大门全部打开,请他们进了府邸,这才将大门关闭起来。

离缨此时一点也不想要再瞧见梁风鹤那张脸,只怕会被他气得失去理智。

离缨道:“我们还是走罢,为何要借住在这里?是我错信了这片什么破瓦,不应当一厢情愿至此。”

厉长生道:“这天气太冷,夜间不好行路,还是先住下来罢,明日再做其他打算。”

他们来寻梁风鹤的人并不多,其他大部队都驻扎在郊区空旷之处,本来离缨心中悸动不止,离国方遭遇了动荡,离缨失去了父皇,已然无依无靠,还以为寻到了舅舅就可有了依靠,可谁想……

这破地方,离缨是片刻也不想再待的。

厉长生已然给了银钱,最后大家还是决定暂时留在梁风鹤的府中。

荆白玉本来是困得厉害,然而眼下进了屋里,终于可以躺下休息,却忽然一点睡意也是无有。

梁风鹤这府邸破破烂烂,本身就没有多大,荆白玉不可能一个人住一间房,厉长生与他一同。

厉长生见荆白玉翻来覆去,仿佛有心事的模样,道:“太子怎么还不休息?”

“睡不着了。”荆白玉板着小脸,愁眉苦脸的道:“唉——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到了梁家,就能弄到粮饷了。可你看看呀,这里破破烂烂的,没弄到粮饷,反而给出去一包银钱。”

荆白玉接二两三的叹息着,又道:“唉——这梁风鹤怎么……怎么与我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呢,看来是指望不得他了。”

厉长生听着,低笑了一声,并未有立刻开口。

荆白玉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厉长生道:“其实太子殿下无需过于忧愁,梁风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并不能只凭眼睛瞧,只凭耳朵听。”

“我怎么听不明白?”荆白玉纳罕的翻身坐起,说:“那要怎么才能知道?”

厉长生笑着说:“等一等,太子殿下自然就会知晓。”

“厉长生,你又卖什么关子?”荆白玉嘟着嘴巴道:“我现在就想知道,并不想等着。”

“是是是,”厉长生顺着他话说道:“本来是想叫太子早点休息的,看太子这般有精神头,那长生便与太子说说。”

“你说,我听着。”荆白玉点点头,正襟危坐。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那封国的湛露公主。”

“自然记得。”荆白玉复又点点头,道:“对小叔父一见钟情的那个,回去路上还病了,一直赖着不肯离开大荆的地界。”

厉长生道:“这湛露公主的确是不想走的,但是有没有生病,去问问梁二爷才能知道。”

“啊……?”

荆白玉感觉自己可能太困了,所以脑子才会迟缓,根本听不懂厉长生在说些什么。

荆白玉说:“湛露公主和梁风鹤?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呀。”

湛露公主安营扎寨,以生病为由不肯离开荆国的地界,说实在的,厉长生是根本不相信这事儿的。

厉长生让人再去打探湛露公主的行踪,但凡与封国有接触的人,就连送菜送水的杂役也不能放过。

不多时果然得到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封国湛露公主竟然与离国上柱国达成了协议,湛露公主想要帮上柱国铲除逃亡的各位皇子,从上柱国那里换取一些好处。

上柱国与湛露公主简直一拍即合,湛露公主要对付的目标,恰好便是他们身边的离国二皇子离缨。

厉长生淡淡的说:“湛露公主已经打听好了,知道离缨有个舅舅,就是做马匹生意的梁风鹤,所以派人前来过这里几次。今儿个晚上,恐怕还亲自到过这儿。”

荆白玉一个激动,直接窜了起来,道:“你是说,湛露公主眼下在此,那我们……”

“别着急。”厉长生将荆白玉拉住,道:“湛露公主应当是来过的,不过眼下在不在,并不能肯定。”

厉长生曾经给过湛露公主一瓶香发喷雾,乃是miumiu香水同款。方才梁风鹤来为他们开门之时,厉长生隐约闻到一股miumiu香水的味道。

荆白玉眯着眼睛,说:“怪不得梁风鹤态度怪怪的,难不成他已经被上柱国与湛露公主收买了去?想要加害我们?”

“长生以为……”厉长生稍作思考,道:“这梁风鹤应当无有恶意。”

荆白玉睁大眼睛,说:“没有恶意?他这般古怪,还说没有恶意?”

厉长生道:“太子冷静的想一想,最大的问题,是否就出在梁风鹤的古怪之上?若是梁风鹤真的被湛露公主与上柱国收买,那他为何又是装疯卖傻,又是假装不认识离缨,又是要赶我们走?难道他不应该顺势稳住我们,才好暗地里叫人杀了我们?”

“你说的……”荆白玉瞬间冷静了不少,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这梁风鹤果然古怪啊,怎么看都古怪。”

厉长生道:“这梁风鹤乃是个机警之人,许是怕湛露公主与上柱国在旁边安排了耳目,所以才会方才那般,只管捡着难听的话,想要将我们给赶走。”

“若这周围真有上柱国的人……”荆白玉道:“我们岂不是有危险?你既然瞧出端倪,为何不叫大家先行离开?”

厉长生笑道:“无需担心,既然已瞧出端倪,一一化解便是,半路打了退堂鼓,可不是什么积极的作风。长生已经与萧拓校尉吩咐过了,连夜离开,暗中去调配一些兵力过来。若上柱国与湛露公主的人胆敢过来,便叫他们瞧瞧,到底谁才是瓮中之鳖。”

荆白玉这才复又坐下来,道:“反正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我就省心多了。按照你的话说,梁风鹤倒不是个坏人?那他……”

荆白玉神神秘秘的道:“那他到底有没有粮饷能给我们?我们就是冲着粮饷来的呀!”

厉长生笑着说:“太子请放心,若是梁风鹤无有粮饷,长生也不会坚持要住在这府邸之中。我们不只是能拿到梁风鹤给的粮饷,还能拿到上柱国与湛露公主送来的粮饷钱。”

“越说越玄乎了。”荆白玉打了个哈欠,说:“反正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不放心的。”

厉长生露出一个微笑,低头瞧着荆白玉,道:“太子困了,快些就寝罢。小孩子若是睡不够觉,怕是会长不高的。”

荆白玉横了他一眼,道:“哼,你等着,我一定要比你长得高。嗯……我很快就能超过姜笙钰那个讨厌鬼了,很快的……”

荆白玉躺在榻上,嘴里叨念着,不需要一刻时间,已然坠入了梦乡。

厉长生走过去,将被子给他盖好,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都说古代的孩子早熟的很,十三四岁便要上战场建功立业。而如今荆白玉不过八岁年纪,已经要带兵援助离国,说起来着实为难辛苦了荆白玉。

厉长生低声说:“希望这一仗能快些结束。否则……这小孩子天天睡不好觉,怕是真的要长不高了。”

厉长生说罢了,忍不住无声一笑。

荆白玉入睡的时候,天边已然开始蒙蒙发亮。不多会儿就听到大公鸡的叫声,吵的人头疼欲裂。

荆白玉翻身爬起,往灰扑扑的窗外一瞧,有气无力的道:“冬天公鸡也会叫的吗?他们不怕冷吗?天分明还没亮,为何公鸡就叫了?”

皇宫里面是没有公鸡的,荆白玉头一次被公鸡叫声吵醒,心中真是气得要命。

荆白玉被吵醒的时候,厉长生已然不在屋内,也不知这般早去了何出。

外面有些个阴沉,冬日本来天色就亮的较晚,再加上阴天云厚,就更是压抑不已。

离缨赶了半夜的路,后半夜也是不曾闭眼,他眼睛里充斥着不少血丝,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离缨从屋里走出来,眼看着破败的院落,心中亦是破败的厉害。

若是无有粮饷,他们就算有军队,又能硬撑到几时?

离缨从怀里拿出灰色的瓦片,轻轻的摩/挲着。

他幼年丧母,父皇并不宠爱与他,离缨作为一个皇子,活得是提心吊胆。他一直将这瓦片戴在身上,一直告诉自己,自己其实有个舅舅,自己其实是有亲人可以依靠的,虽然……

他与舅舅素未谋面,从未见过……

但离缨在心中幻想过很多次舅舅的模样,应该与母亲的画像差不多,一样的让人亲近温暖。

今日离缨的所有幻想,“啪嚓!”一下子皆被无情的击碎,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离缨站在院子内,低声“呵呵”的笑着,止不住自然自语说:“荒唐……”

若是自己回不去离国,可怎么办呢?

若是自己能回去离国,那里又有什么人,是他想见的呢?

“啪嗒——”

灰色的瓦片落地,离缨手上失了力气,瓦片瞬间掉在地上,他却仿佛全然不知。

不只是瓦片……

随即离缨的身体前后晃动了两下,整个人趔趄的向前倒去,竟是如瓦片一般,眼看着就要落地。

“离缨?!”

自从离缨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庭院之时开始。远远的便有个黑影在四周逡巡着,一直暗中瞧着他。

离缨并无有发现他的存在,而此时离缨突然倒下,那人则再也忍耐不住,连忙从黑暗中窜身而出。

来人大步跑过来一把搂住了离缨的肩膀,以免他直接磕在地上会头破血流。

离缨额头滚烫,原是染了风寒正在发高烧,才会突然晕倒失去意识。

“离缨?离缨?!”

来人焦急万分,眼见着离缨紧闭着双眼,脑袋一偏昏死过去,便更是焦躁的厉害。

“梁二爷放心,只是普通的发热而已。”

背后突然响起说话的声音。

那抱住离缨之人,可不就是梁风鹤?

梁风鹤满脸焦急的转头去瞧,就看到缓缓走来的厉长生。

厉长生见离缨昏倒,全不似梁风鹤那般焦急,反而四平八稳,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说:“上路的时候,二皇子就有些发热。冯先生已经给他诊过脉,只是普通的伤寒,并无大碍,请他多休息两日便能好。不过二皇子不愿意休息,执意想要亲自来寻他的舅舅。”

梁风鹤见到厉长生有些惊讶,他敛去脸上焦急的神色,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轻佻笑容来,道:“嗨,我这不是怕你们有人死在我府上,我这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是也不是?”

厉长生道:“梁二爷无需担心,眼下四周并无眼线细作,若梁二爷担忧离缨,不想笑,大可以不笑。”

梁风鹤仿佛被他戳中了痛楚,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最后被一阵冷风彻底吹散。

梁风鹤抱着离缨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厉长生,仿佛再也伪装不下去,道:“无有眼线细作?厉长生,你自负是个聪明之人,可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之中,就有离国的细作!就有上柱国派来的奸细!”

“梁二爷此话可有凭证?”厉长生听了梁风鹤惊人之语,却不见有太大的惊诧表情,问的也是冷冷淡淡。

梁风鹤被问的一时没有回答,他干脆抱着离缨转身离开,进了自己的房间。

厉长生跟在他身后,瞧见梁风鹤进屋后未有关门,便同样抬步进了梁风鹤的房间,将房门关好。

厉长生走进来,道:“看来梁二爷是有话想对我说。”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梁风鹤将离缨放在榻上,伸手去探离缨的额头,滚烫滚烫的着实吓人。

他忙端来了水盆,将帕子打湿,给离缨轻轻擦拭着额头。

梁风鹤手中动作不停,开口于厉长生道:“我说的并不是谎话,你们这些人中,的确有个离国的细作。只是……我并不知道那细作到底是谁。”

厉长生与梁风鹤一般,两个人都在一心二用。厉长生进入之后,一边听着梁风鹤的话语,一边快速扫视了整个房内一圈。

在角落的位置,厉长生发现一件厚重的披风,与梁风鹤朴素的衣着打扮不同,看起来应当还是女子使用的披风。

最主要的是……

那披风上有miumiu香水的味道。

“湛露公主果然来过这里。”厉长生心中了然的低声道。

他说罢了,才回了梁风鹤的话,道:“既然不知那细作身份,梁二爷又是如何知晓的这件事情?”

“你方才不是已经说了?”梁风鹤道:“那封国的湛露公主来过。”

梁风鹤拥有远近最大的马场,不论是荆国、离国、亦或者旁边的姜国、詹国,都在梁风鹤这里购买过大量的马匹。

这封国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因着生意上的来往,梁风鹤与封国人打过几次交道,买卖算是很融洽的。这次湛露公主便仗着封国与梁风鹤曾经做过买卖的交情,过来威胁利诱梁风鹤,要他帮忙捉拿离国二皇子离缨。

上柱国的意思,本来是想要将离缨抓回去做傀儡。然而离缨看起来过于有主意了一些,所以上柱国已放弃了用离缨做傀儡的想法,打算将离缨直接杀死。

梁风鹤道:“是湛露公主说漏了嘴,被我套出一句。但她不肯多说,我也不好再问,生怕她起了疑心。”

“原是如此。”厉长生淡淡的点了点头。

梁风鹤皱眉瞧他,似乎全不能明白他为何还如此镇定。

梁风鹤道:“你们之间出了奸细,你便不担心?”

厉长生语气还是淡淡的,道:“担忧又有何用?不若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揪出身边的奸细。”

他说到此处,竟然还挑唇笑了一下,道:“再……好好的利用一番。”

“你这个人……”梁风鹤多看了厉长生一眼,道:“的确名不虚传。由你们送离缨回去,我也是能放心些的。”

厉长生看着榻上昏迷的离缨,道:“我们可以帮助二皇子回到离国,却不能叫二皇子心生希望。若是一个人,连希望也无有,恐怕……”

梁风鹤未有搭话,只是垂头瞧着离缨。

厉长生道:“在下明白梁二爷的良苦用心,定然是在为二皇子筹谋军饷之事。只是今日梁二爷的话,着实对二皇子打击颇重。毕竟……二皇子只剩下梁二爷一个亲人了。”

“我知道……”梁风鹤心疼的握住离缨的手,道:“我知道,是我不好……”

梁风鹤的确不是离缨母亲的亲弟弟,这一点离缨的母亲早就知道,却仍然与梁风鹤相依为命,不肯苦了弟弟一星半点。

后来离缨的母亲也是无有办法,才入宫做了妃子,便是为了能让弟弟过的日子好一些。她也未有想到,自己真能做到皇后之位。

自从离缨的母亲入宫之后,梁风鹤便离开了离国,往荆国边界处开了个马场,并未有入宫做官。

离缨的母亲是个有远见之人,皇宫朝廷之间,最忌讳的便是外戚。梁风鹤便是皇后的外戚,若是梁风鹤真的入朝为官,指不定会被皇上与大臣们如何忌惮。

他们梁家并不是官宦世家,无人能替他们撑腰,这入朝为官看着风光,实则太难太难。

离缨的母亲为了弟弟着想,与梁风鹤谈过了,梁风鹤答应下来,发誓永远不会入朝,梁氏便只经营着马场生意。

梁风鹤虽未有见过离缨一次,心中却十分想念,好几次想要离开荆国边界,往离国去瞧瞧离缨过的可好。

梁风鹤万万无有想到,第一次见到离缨,却叫离缨对他印象如此糟糕。

厉长生道:“不过等二皇子知晓梁二爷的良苦用心,或许能理解梁二爷。”

“是我不好……”梁风鹤仿佛未有听到厉长生的话,只是自言自语的说:“长得真像……尤其是眼睛,浑然和姐姐一模一样……”

厉长生递给梁风鹤一个小瓶子,道:“这里是冯先生配置的伤寒药,给二皇子服下,应该会好一些。”

梁风鹤点点头,接过小瓶子,道:“军饷问题,你们无需担心,我已经着手让人暗中筹备。只是需要再等几日工夫……”

“可是要等湛露公主将银钱送过来?”厉长生笑着问。

梁风鹤抬眼去瞧他,道:“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厉长生道:“这也没什么。湛露公主请梁二爷办事,哪里能不给梁二爷一些个好处?必然是许诺了钱财。梁二爷虽然并不缺钱,可这节骨眼上,二皇子要想发兵打回离国去,银钱是多多益善的。”

湛露公主来寻梁风鹤,梁风鹤未有拒绝,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若是一口回绝了湛露公主,上柱国那面也不会放过离缨,反而会打草惊蛇,上柱国说不定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先对梁风鹤的马场下手。到时候离缨无法前来马场,梁风鹤不只是有危险,也无法将军饷银钱交给离缨,着实不划算的很。

而若是假意答应了湛露公主,一来可以拖延时间暂时保护离缨的安全,二来也可从湛露公主与上柱国那面敲诈来一笔银钱。

厉长生笑着说:“梁二爷好计谋,用着上柱国的银钱,发兵去打上柱国,的确是个不错的好主意。只不过……”

厉长生话锋一转,道:“等拿到了湛露公主送来的银钱,那湛露公主怕是就要发现,梁二爷诓骗了她去。到时候,上柱国与湛露公主,都是不会放过梁二爷的。梁二爷这马场生意,怕是要做不下去。”

梁风鹤笑的颇为无所谓,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府邸破破烂烂的,本来就这副模样,有什么可惜的?”

梁风鹤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马场八千余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充入军队助离缨回国的,梁风鹤自然有重谢。不愿意跟随的,便给些银钱,已然离开了这里。如今眼下剩下的,差不多七千来人,而所有的家资,梁风鹤也托人换成了军饷,就等着叫离缨带走。

到时候就算上柱国与湛露公主想要报复,等他们到来之时,这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什么也是剩不下来。

梁风鹤瞧上去潇洒的厉害,布置的也井井有条。然而这乃是他用毕生精力经营的马场,不只是他的心血,还是姐姐的心血。

如此一来,马场肯定是无法再恢复的,日后不论是离缨能否回到离国去,梁风鹤都会变得一无所有,“两袖清风”。

厉长生笑着说:“梁二爷对二皇子如此上心,看来不论梁二爷先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二皇子亦是不会怪罪梁二爷的了。”

厉长生说罢了,对梁风鹤点了点头,转身先行离开了房间,轻声将门关好。

厉长生的话仿佛话中有话一般。

梁风鹤不及仔细思索,就感觉有滚烫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梁风鹤低头一瞧,昏迷中的离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醒了过来。他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瞧着梁风鹤。

眼泪顺着离缨耳畔滚下,正好落在坐在榻边的梁风鹤手背之上。

“你……”梁风鹤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全无方才与厉长生说话时的淡定自若,说:“你醒了?你昏倒了,我才将你带到我的房间来。我还是……去将你的朋友叫进来罢。”

“舅舅……”

离缨见他要走,突然伸手拉住梁风鹤,低声的唤道:“舅舅……别走,不好的是我……是我误会了舅舅……是我不应该。”

“吱呀——”

厉长生带门走了出来,外面还灰蒙蒙的,却已能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站着个半大的小身影。

“太子怎么起的这般早?”厉长生笑着走过去。

荆白玉小大人一般抱臂站着,道:“被公鸡吵醒了,一起来就发现你不见了人影。”

荆白玉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屋里面,道:“里面进展的可还算是顺利?”

厉长生道:“太子可要进去瞧瞧?”

荆白玉摇头,道:“他们亲人见面,肯定酸了吧唧的,这种场面不适合我。”

厉长生被荆白玉故作老成的口气逗笑了,说:“长生倒是觉得,挺适合太子殿下。”

“我说厉长生呀……”荆白玉感叹道:“你这肚子里的坏水到底有多少?前些个教唆湛露公主假装摔倒去勾搭我小叔父,今儿个又教唆离缨假装昏倒去诈他舅舅。旁人全没你的坏水多了。”

厉长生笑道:“长生今日可是做了个好事儿,太子应当表扬长生才是。”

“看来粮饷的问题是解决了。”荆白玉道:“下面就该好好计划一下,如何才能顺利的打进离国。”

荆白玉背着手,自然自语一番,转身离开了庭院。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也是自然自语道:“看来太子并不打算表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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