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地开动了起来。
窗外的夜色在流动，像是调色盘里被一笔搅开的颜料。
五颜六色的光，从窗外飞驰而过。
霍小乙坐在最后排，说：“嗯，好吧。我没有女朋友。”
他旁边的队医嘴巴已经张成了“O”形。
“住在小区里的是我大姨妈、姨夫和两个远房表弟，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三年半之前，他们十一岁，是双胞胎，在读小学五年级。”
独裁战队的大巴里，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等着霍小乙一个人继续往下说。
然后，霍小乙下一句却是：“这件事是他们告诉我的，直到前年我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我妈妈才说，她是独生女儿，并没有兄弟姐妹。”
“……”队医刚刚闭上的嘴巴，立马又成了“O”形。
“那个，司机小哥开车稳着点儿。”沈照楼能感觉到霍小乙这么一说，司机脚一抖才踩上的刹车。
她再一看，差一点就闯了个红灯。
陈尧静静地看着窗外，好像并没有在听霍小乙说话。
但霍小乙知道他在听，继续说道：“我当时很不理解，因为我刚来江城市，举目无亲，战队还在C级联赛的时候，都是他们在照顾我……我一度怀疑他们骗我是不是因为……”
“你是他们的私生子？”叶虹影举手。
“我是这么怀疑的。”霍小乙虽然想的不是什么私生子，但大意也差不多，“结果，我去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说，不是。”
沈照楼拍了拍胸脯，生怕霍小乙真有什么惨痛的过去。
童年被抛弃被拐卖之类的，那可就太惨了……
嗯。
还好不是。
然后，霍小乙接着说：“大姨妈说，我妈妈是她父母的女儿，很小的时候被抛弃了。”
“……”队医再次贡献出了他的“O”字嘴形。
好吧……
霍小乙的出生没毛病，但她妈妈是个弃婴，勉强也还能说得通。
“因为我不知道我妈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想，这件事我暂时就没有告诉她，”霍小乙从头开始说，这样思路很清楚，“我过年的时候，回去外公外婆家，偶尔翻出了一张我妈妈幼儿园时候的老照片，上面有两个女孩儿，一个是我妈妈，另外一个看不太清楚，但猜测很有可能是那个自称是我大姨妈的人。”他叹了口气，才说，“当时，我觉得，弃婴可能并不是我妈妈，而是我那个大姨妈被外公外婆抛弃了。可我去问我外公外婆，和我妈妈一起的女孩子是谁……他们却跟我说，这不是个女孩子，这是邻居家的一个小男生，最喜欢扮女生跟我妈妈一起玩了。”
坐在霍小乙身边的队医，果断挪了位置。
再这么近距离地听他一上一下的，小心脏真心受不住。
霍小乙每一句都像是在扯淡！
每一句，他们都需要花好大的精力来消化。
然后，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上一句的时候，下一句更扯淡的就来了……
如果不是陈尧没吭声，所有人都觉得，比起霍小乙刚才跟陈尧对的话，这些才更像是假话好不好？
“但大姨妈一家对我真的不错，我和秦队商量之后，秦队直接说，杀到我那个大姨妈的父母家去，不就行了？我顿时豁然开朗，那个周末，秦队就陪我一起去了上海……找所谓那个大姨妈的父母，”霍小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老爷子已经去世了，老奶奶还在，人是找到了，可是，是在医院找到的。”
“生病了？垂危了？没问成？”叶虹影一脸担心。
“不，挺幸运的，问成了。她告诉我，当年是她造了孽……她生下了一对异卵双胞胎女儿，乘着产房混乱的时候，和我外婆刚生下的小男孩对调了一个，然后，一直对外宣称她生的是龙凤胎。而被和我外婆生下的小男孩对调了的，就是我妈妈。”
“天哪……”沈照楼气愤地捂住嘴。
“我是坐车直接到停车场，再电梯上去到病房的，等我自己一个人离开医院的时候，才发现老奶奶住的这是一间精神病医院。”
“……”沈照楼想一头栽死算了。
帮他们开战队大巴的小哥，也真的是备受考验。
估计从来没有哪一天的战队大巴，难开成这样的。
所以，他们今天坐的车，明明是行驶在平坦的泊油路上，却好像在跑过山车似的，一下快一下慢，每个红灯必急刹。
陈尧看了一眼司机。
他突然觉得上车再说，是个很糟糕的提议了。
“我再一次回去问我外婆，他们说他们早就知道这个说法了，因为邻居家的小男孩，在读到初中的时候车祸死掉了。”霍小乙继续说，“当时邻居老爷爷就气病了，老太太也得了精神病，整天说我妈妈是她女儿，当年是她在产房里把婴儿换过来的什么什么……”
全队都摸着小心脏，告诉自己淡定，淡定。
像陈尧那样淡定最好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现在产房的管理那么严格，怎么可能换得过来？
“当时跟我一起回去看望外婆的是韩副队，他心思比较细，在走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我外婆在抹眼泪，回去之后，他把这件事跟秦队说了，秦队想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直接飞去找我妈妈了，嗯……他没跟我说。”霍小乙的目光，盯着手上印着LOGO的抱枕，“回来之后，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陈尧还不知道，秦一烛这么喜欢讲故事。
而其他人也听出来了，秦一烛从霍小乙的母亲那里带回来的，可能就是这件每个人都说不清楚的事情的答案了。
霍小乙不愿意拿这个问题，去问他的母亲。
而秦一烛作为队长，选择的是最直接的办法——问一个又没有精神失常，又没有年迈失智，又肯定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和知情人的人……至于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估计在他眼里，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刚好就是霍小乙的母亲，那就去问清楚呗。
“秦队带回来的故事，有点长，你们如果不想听了，我也可以不说下去了。”霍小乙笑着问道。
“不不不，说，赶紧的。”叶虹影急忙阻止，“你到底是人是鬼，也得搞搞清楚嘛！”
——————
第一章～还有两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