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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天启大帝 第七十二章 皇帝的功利主义

第七十二章

虽然攻占沈阳城出乎意料的顺利,但是八旗兵同七千川浙兵的浑河一战却是伤亡惨重,死伤超过万人,这是努尔哈赤自起兵以来,遭受过的最大军事挫折。为了鼓舞士气,努尔哈赤下令在沈阳城休整五日。在古代行军打仗期间,所谓的休整,其实就是放任手下兵勇肆意劫掠老百姓,抢女人,抢财产,抢车马牛羊等等。在古代,这种放纵被认为可以很好的提升士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古代除了伊斯兰世界外,几乎所有帝国的士兵打仗都是奔着钱财去的,而前者则更多是为了圣战。

假如不是为了获得好处,哪有人肯替你卖命?

古代可没有解放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努尔哈赤作为一个慷慨的君主,除了从自己的财产中不吝啬的赏赐财物与有功将士外,还会将攻城略地内老百姓的财产封赏给诸子诸将。打仗假如只满足了努尔哈赤的雄心壮志,他手下的八旗兵是调动不起积极性的,唯有“利益均沾”,让全部八旗子弟在战争中获取好处,大家伙才肯一如既往的跟着努尔哈赤干下去,否则谁愿意招惹明国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也正是努尔哈赤休整的这五日,沈阳城沦陷以及浑河战役的消息被远赴辽东的骆思恭、骆养性父子传回来京师。皇帝召集内阁诸臣及张鹤鸣、熊廷弼、王在晋等熟悉辽地军务的官员在东暖阁议事。

皇帝见诸臣赶到,便命令魏忠贤将骆思恭父子传回的军报交给诸臣传阅,大家看完之后,面色都是不大好看。不待皇帝开口发问。熊廷弼已经怒发冲冠的站出来,大声痛骂袁应泰昏聩失职,用人不察。何宗彦等人闻言,急忙站出来袒护道:“沈阳城的陷落完全是因为守将贺世贤醉酒误事,轻率地出城与虏贼交战,以致守城主将被困,城中群龙无首,这才迅速沦陷的。而贺世贤原本不过一介粗鄙武夫,之所以能够虚居高位,完全是熊廷弼在任期间,不吝拔擢的缘故。溯本就源的讲,沈阳城丢失之过,应该算在熊廷弼头上。”

熊廷弼脾气火爆,他怒气冲天的指着何宗彦的鼻子骂道:“老匹夫,你整日伏在案头,对辽事一无所知,也敢口吐狂言?俺镇守辽东一年有余,御下极严,贺世贤被俺严令戒酒,且不得辽阳军令不得出城半步,违令者斩。可袁应泰那个腐儒,他愚蠢的认为治军之道与为人之道本无二致,竟然天真的以为应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用高尚的德行而非严苛的军法来感召部属!所以他上任以来迂腐的执行宽仁爱民的理念,改动了不少军纪,宽待士卒,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了辽地将士们的好感。但是这种好感是会害死人的!还有,他竟然还生了妇人之仁,收留了无算的蒙古降夷,这些人譬如流水,那里有好处就往哪里流动,若是大明强盛则降伏大明,可若是虏贼占据上风,他们肯定不介意反戈一击!皇上,臣斗胆进言,立即撤换袁应泰,并且下诏将辽阳城内的蒙古降夷统统赶出去。”

何宗彦怒道:“熊廷弼,你太放肆了。收留蒙古降夷的命令是经过皇上恩准的,你如此作为,置皇上于何地?”

熊廷弼本就看不起何宗彦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见他不住的叫嚣,心中的火气早已不可收拾,便捋起袖子,摆开架势,同何宗彦等人叫起板来。熊廷弼的“熊疯子”的匪号可不是白叫的,硬是一个人怼的何宗彦、韩熿、朱国祚等人哑口无言。

见熊廷弼发起疯来,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皇帝心中颇为不悦,他用手中的奏疏重重的敲了敲扶手,怒道:“还要朕强调多少次?议事就是就事论事,一群当朝辅臣,犹如市井中人,只图口舌之利,不思谋国良策,成何体统?忠君报国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

皇帝的后半句话讲得颇重,何宗彦、熊廷弼等人都是面色微变,连忙跪到口称有罪。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嚷道:“统统罚俸半年吧。”顿了顿,皇帝将话题拉回正轨,道:“朕当初是采纳了叶阁老的建议,令袁应泰对蒙古降夷用之也提防之,同时兼施教化。但是现在看来,袁应泰是把朕的诏令当作耳旁风了。”

闻言,诸臣面色迥异,叶向高是有点儿当了背锅侠的无奈,而何宗彦等当初举荐袁应泰的阁老则是听出了皇帝对袁应泰的极大不满。

“但熊廷弼的奏言——撤换掉袁应泰,也未免有些戏言。建州叛军虎踞沈阳,距离辽阳不过百里之遥,朝夕可至。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皇帝的这句话讲出来以后,总算让何宗彦等人的面色舒缓了很多。总算皇帝也没有采信熊廷弼的建议不是?这一局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吧。

“不过,蒙古降夷的确是个隐患。来自锦衣卫的情报显示,在大将贺世贤、尤世功兵败之后,建州叛军本没有攻城器械,若是没有城内的蒙古降夷叛乱,打开城门,沈阳城是应该能够坚持到辽阳援军赶到的。”皇帝一锤定音,算是采纳了熊廷弼的第二个建议——驱逐蒙古降夷。

皇帝道:

“下诏,申饬袁应泰,令他坚守辽阳城,不可以轻易出战,并且谕令其尽逐辽阳城内的蒙古难民、蒙古降夷、女真降夷等,以备不测。”

皇帝诏,诸臣与司礼监诸宦皆垂首听宣。

皇帝又道:“浑河一战虽败,但朕却为之精神大振。以七千部众抵御建州叛军数万众,虽力屈而覆,却不失为一场血战。张鹤鸣。”

兵部尚书张鹤鸣上前一步。

“让兵部点阅浑河一战的死伤人员名录,一一封赏,这个钱从内孥出。”皇帝淡淡的讲道。

张鹤鸣忙口谢天恩,口称吾皇圣明云云。

张鹤鸣说道:“浑河血战,斩首万级,实石柱、酉阳二土司功,臣奏请下诏令四川石柱土司女官秦良玉再编练精锐白杆兵五千人,驰援辽东。”

皇帝点点头,道:“可。”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往后皆称之为石柱司,将土字抹去。”

闻言,诸臣面色微变,却也不敢置喙。

“川兵善战,浙兵也不差。”皇帝说道:“从浙江募兵一万,驰援辽东。另外,从九边,各省再抽调一部分兵力,支援辽阳的袁应泰吧。至于具体的数目,兵部自个儿拿主意吧。”

张鹤鸣忙道:“臣遵旨。”

顿了顿,皇帝又道:“这次让秦良玉亲自率领五千白杆兵援辽,路过顺天府的时候,让秦良玉入宫,朕像见见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何宗彦忙道:“皇上,秦良玉久在蛮荒之地,臣等恐她不知礼仪,唐突了皇上。更何况她区区一介女流,皇上不必恩宠优渥。”

皇帝瞥了何宗彦一眼,他现如今对这个人可以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你何宗彦是从娘胎里出来就满腹经纶的吗?不知礼仪,礼部的官员不会教吗?至于所谓的‘区区女流’,呵,若是何阁老膝下也能多养育这么几个区区女流,朕也就不至于每日为辽事烦忧的寝食难安了。”

何宗彦面色难看的闭上嘴巴,皇上的口舌之利他并非第一天领教,更何况即便你能够在口角上争得过皇上又如何?若当真将皇帝激怒,少不了又拿铁锤砸你。

皇帝道:“朕破格召见秦良玉就是要让天下人都明白朕意——只有有功于社稷,朕这里是不吝啬封赏的。无论是钱粮禄米,还是高官爵位。朕可在此给诸位提个醒,若是日后秦良玉再立新功,朕是要给她封爵的,封了爵她就是勋贵了。”

闻言,诸臣尽皆失色,若是皇上召见秦良玉,不过是图个面子好看,让秦良玉名声大嘈罢了。可现在皇上竟要承诺给秦良玉一个爵位,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过的事。大明立国二百多年,何时封赏过女性勋贵?

就连老成谋国的叶向高也忍不住开口道:“皇上,何宗彦刚刚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秦良玉固然善于练兵御敌,但她毕竟是女流之辈,且生长在土司蛮荒之间,性子野蛮,不知教化久矣。皇上要封她为勋贵,恐惹来不必要的非议。无论是士林官场还是京中勋贵们恐怕都很难答应。”

皇帝瞥了叶向高一眼,避重就轻地答道:“朕记得刚刚是不是讲过,往后皆称司,将土字抹去?叶阁老是没听清呢?还有有意让朕难堪?”

叶向高面色大变,连忙拜服在地,嚷道:“老臣死罪,老臣年迈昏聩,一事失察,还望圣上恕罪。”

皇帝冷哼一声,并没有叫年事已高的叶向高起身的打算,他继续讲道:“大明国运行至今,弊病丛生,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太祖成祖当年立下的规矩,已经行不通了。所以朕要破规矩,也要立规矩。破旧立新,合乎时变!谁敢非议?将校有功而不赏,这才会惹来非议!”

皇帝的这番话本身就是在非议太祖成祖的祖训,这种话皇帝都讲的出口,诸臣还有什么好说的?能混到内阁里来的,都过了当言官时的那股子冲劲、拼劲。以前是品级低下的言官,不怕丢掉官位,所以常常风闻奏事;现在位极人臣,所图者甚大,所以常常谨言慎行。

皇帝讲出这番话来自然不是出于愤慨,事实上对于出色的政治人物而言,他的一言一行都具有明显的政治色彩。皇帝自然知道今日的这番对奏传出去后,会令天下哗然——不仅仅是他意欲封赏秦良玉为勋贵这一点,更多的是他明确表示了自己要改革的决心。

破规矩,也要立规矩!

如此以来自然会得罪一批人,但相应的也会赢得另一批人心。

改革失败的原因是得罪的那批人势力盖过了赢得的那批人,改革成功的原因则与之相反。皇帝已经想明白了,所以他再无顾忌——改革会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奶酪,但同时也会培养出一批“新贵”,而这批“新贵”就是皇帝用来对付既得利益集团最好不过的武器。

皇帝又道:“朕向来赏罚分明,既然封赏抚恤了有功将士,那么对于那些有过失的将领也要一一惩处,即便他们已然战死,朕仍旧不能轻易放过,否则如何以儆效尤?”

皇帝的这句话又把诸臣震慑了一番,什么叫做“他们依然战死”?莫非皇上要对贺世贤、尤世功进行处罚?可是他们毕竟已经为国捐躯了啊,按照大明国的惯例,按照儒家思想的传统,无论生前有多大过错,只要英勇的战死,那么在此人死后都应该极尽哀荣。

皇帝莫非又要挑战传统?

果不其然,皇帝说道:“沈阳城守将贺世贤、尤世功,何其愚蠢?放着高大的城池不守,非要出城与建州叛军野战,结果连一天都没有守住!沈阳城乃是辽东首府辽阳的最后一道屏障,沈阳失手,则辽阳孤城难守。此次若是辽东大败,其罪首在贺世贤、尤世功!”

这一次不需要何宗彦跳出来反对,叶向高便硬着头皮讲道:“皇上,贺世贤、尤世功固然有错,可他二人毕竟忠勇,率领士卒奋力杀敌,正所谓捐躯赴国难,力竭而死。现如今朝廷不给予封赏也就罢了,反倒是要追究他们的过失,岂不令天下仁人志士齿寒?日后谁还替朝廷卖命?”

皇帝点点头,答道:“贺世贤、尤世功的忠勇朕不会忘,他们用战死沙场诠释了对大明朝的忠诚与气节。但这些光辉也并不能掩盖他们身上的瑕疵。”

皇帝冷喝道:“建文君时,文臣武将黄子澄、齐泰、方孝儒者,哪一个没有气节?最后都先后殉国,以全对建文君的忠诚气节。可是那又如何?建文君还是丢掉了天下。”

建文君就是太祖长孙、成祖子侄,亦是靖难战争的失势者。有关靖难的是是与非非,直到万历朝时还是一个禁忌。黄子澄、齐泰、方孝儒等人由于不肯投降成祖永乐皇帝,便被皇帝所杀,还扣上了佞臣、贼子的污名。虽然万历皇帝对黄子澄、齐泰、方孝儒等人拨乱反正,但这件事的政治敏感度仍旧很高。

此刻皇帝举了这么一个例子,倒让满腹经纶的叶向高感到有些无从下口。叶向高叹了口气,感觉皇帝似乎总能洞察所有臣子们的心思,皇帝对这帮阁臣们学问自是心知肚明,所以他狡猾的将话提扯到只有皇帝本人可以高谈阔论的话题之上,令阁臣们空有一肚子的牢骚而抒发不得。

皇帝又道:“管仲其性贪婪,曾与鲍叔牙经商,盈利他总也多占鲍叔牙三成;管仲其性怯懦,曾效力于行伍,却有三次临阵脱逃的记录;管仲其性善变,先事于公子纠后趋于公子小白。朕认为管仲是个私德有亏之人,在气节上,他定然不如在座的诸位。”顿了顿,皇帝又道:“可是管夷吾却能够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匡扶天下!大明六千万人口,从不缺少像黄子澄、齐泰、方孝儒那样的守气节的的文臣,也从不缺少贺世贤、尤世功那样的忠勇武将,可是却寻不见一个管仲管夷吾那样的人!”

“当今之世,朕不需要道德楷模,朕需要的是能够办事的左膀右臂。只要能把朕交代的事情办好,朕车子房子女子统统不加吝啬,可若是交代下去的事情办不好,朕才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朕是大明的天子,朕的目光只会也只能牢牢地锁定在事情的结果上,而不是过程。”

尽管小皇帝常常语出惊人,但今天的这番“出格”言论,还是惊呆了内阁诸臣以及张鹤鸣、熊廷弼、王在晋等人。

毕竟在程朱理学一统天下的大明朝,“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几乎是天下读书人的共识,而“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更是明代官员们的“政治正确”。

皇帝骤然将自己的一番“纯功利主义”的用人哲学兜售出来,无疑像一枚高爆炸弹,震撼的群臣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皇帝自然不屑于进一步的同他们辩解自己的这一套用人哲学背后的深意,对于臣子而言,紧跟皇帝的步伐是他们的分内事,而同臣子们步调一致,统一思想则并非皇帝的职责。这些做臣子,若是能够体悟皇帝的深意,皇帝将继续任用他们,若是不能,皇帝自然也不介意一脚踹开,换个更好使更听话的人来。

在家天下的封建王朝,皇帝是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的,除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

皇帝说道:“内阁要在今天就拟个草诏上来,对于贺世贤、尤世功二人朕是一定要惩处的!肯定他们的忠勇,但要否定和鞭笞他们的愚蠢。要让天下都明白,朝廷不养庸人,别以为能用一条命就给自己的后人换取一份恩庇的官职。”

皇帝的话音落下,阁臣们面色都不大好看,让内阁拟诏?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坑内阁吗?到时候事情传出去,天下读书人指责的只会是内阁。

皇帝铁了心要让内阁诸臣背锅,他们虽然百般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大明朝养了数万官僚,这些人可是整天想着怎样削尖了脑袋往内阁里钻嘞。若是内阁诸臣不愿意,皇帝肯定能找到一批心甘情愿替皇帝背黑锅的臣子,而皇帝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将他们一脚踢开,然后将内阁交给这批更听话,更能尽忠王事的臣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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