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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天启大帝 第七十六章 国家财赋

第七十六章

熊廷弼的一番对奏,令皇帝顿感朝廷财赋之紧张,从嘉靖年开始,大明的边患就呈现出恶化的局面。在嘉靖中期甚至出现了蒙古俺答汗围攻北京城的惊变。而万历朝也发生了明朝的高光时刻——三大征。三大征之后,明廷财政情况进一步败坏,明军精锐消耗不轻,蒙古林丹汗、女真天命汗相继崛起,又是边患日深。为了应对边关的军事压力,明廷只能招募更多的军队,养更多的兵勇,由是军费开支大增。与此同时,明帝国内部却是天灾人祸不断,上层统治集团,热衷于党争,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基层官僚则贪污腐败,效率低下。皇亲贵戚、官绅豪强搜刮民脂民膏,大肆兼并土地,更有甚者逼良为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明廷对于内政的无能表现,极大的激化了社会矛盾,这种弊病从嘉靖朝延续到隆庆朝、万历朝,在隆庆、万历二朝,虽然有过一批精英士大夫试图革除弊病,也起到过良好的革新效果,但是好景不长,张居正被清算是这一切好转势头的转折点,大明王朝再一次急转直下。到了天启朝,这些社会弊病已经发展到了积重难返的危机关头。

生活在同一个国度里,富者田连阡陌,贫者却无立锥之地!

生活在同一种法度下,却刑不上士大夫。

律法、道德、乡约民俗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有权有势的一群人,用来剥削另一群人的工具。国家百分之九十五的财富,被仅占总人口百分之零点几的权贵阶级攫取、霸占。

在这种局面下,又怎么可能不出现李自成、黄巢那样的草莽?

皇帝回过神来后,向叶向高问道:“今年朝廷预计可以收上来多少银子?”

叶向高沉吟片刻后说道:“七百五十万两左右。”

皇帝挑了挑眉,追问道:“朕记得前年的总赋税只有五百多万,怎么今年增加了两百多万?”

叶向高答道:“前年皇考与皇上先后即位,大赦天下,免除了两百多万两的税赋。”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他朝群臣嚷道:“征缴建州叛军,任重而道远啊。朕想着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功夫,这个努尔哈赤是不会被驯服的。也就是说朝廷用于边备的银子只会在接下来的八到十年里逐年增加!就拿熊廷弼的这个三方布置策来说吧,没有个两三百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这还不算其余诸边的军费,如此算下来,明年我大明国的财赋将要有一半以上供给边军。那么在将来的八到十年里,很有可能朝廷收上来的八九成的财赋都要充作兵饷粮饷。”

皇帝苦口婆心讲了这么多,其实无非就是一句话,现在朝廷每年只能征收七百五十万两的银子是绝对入不敷出的,想要应付的过来以后的麻烦,必须要想法子将国家财政搞上去。

皇帝站起身来,在群臣之间走来走去,一边讲一边观察着群臣的脸色,“朝廷用银子的地方一天天的多起来,挣银子的项目若是跟不上,早晚是要出大麻烦的,或者说已经出了大麻烦。”

走着走着,皇帝停在了大学士兼帝师徐光启背后,他问道:“一个月前春分的时候,朕不是在地坛种下了许多土豆、玉米吗?现在它们长势如何?”

此话一出,群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小皇帝似乎总喜欢这么虚晃一枪,令做臣子的难以揣摩圣意。

徐光启也犯嘀咕啊,刚才不是谈论的国家财政吗?怎么扯到春耕之事上了?

徐光启忙道:“皇上,作物生长譬如教书育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地坛里的那些土豆、玉米,仅仅生长了不足一月,嫩芽才刚刚毛尖,距离开花结果尚需时日。”

皇帝点了点头,走了一圈后,他又做了回去,叹了口气道:“干农活儿可真辛苦啊,虽然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可朕的肩膀、小腿乃至手心仍隐隐作痛。”

闻言,群臣适时的唱和道:“皇上体恤民情,重视农事,以身作则,上行下效,中兴大明,指日可期。”

皇帝点点头,觉得这帮大臣一个个不愧是满腹经纶的大学士,一个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一个月前,春分日的时候,按照惯例,皇帝需要亲自赶往地坛,耕种作物,用意就是向天下人表明皇帝跟朝廷重视农桑之事,并且体恤农民的辛苦,倡导大家都努力种田,不要懒惰云云。这种皇帝亲自参与劳作的制度,似乎从三皇五帝时期就存在了,但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鲜有作到有始有终的。有些皇帝一生也没有亲侍农桑,更多的皇帝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譬如万历皇帝,仅仅有过三五次的躬耕记录罢了。

天启帝虽然不喜欢干农活儿,但是出于种种政治原因,还是接受了臣下的建议,在天启元年春分之日,亲自赶往地坛。按照规矩,那天教坊司的官员们还得装扮成风、雷、雨、土地等诸位神仙,还有的装扮成农人模样,一齐高唱颂歌。其余百官以及赶来观礼的京师百姓则拿着农具两侧侍立,静候圣驾光临。等皇帝赶到之后,便左手执黄龙绒鞭,右手执金龙犁,在实现已经被松软过的土地上耕种。待皇帝亲耕之时,还需要两个官员牵牛,两个老农协助扶犁,这样的制度设计是防止皇帝压根不通耕种技巧,闹出笑话,有辱国格等等。整个仪式十分复杂,但需要皇帝来完成的部分却少的可怜。皇帝只需要露出微笑,并且将手中的戎鞭与耕犁牢牢握住即可。至于耕作时,只需要紧跟着牵牛的官员以及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就能糊弄过去。

不过天启帝所图甚大,不仅仅是为了劭农劝稼、祈求年丰那么简单。

首先,皇帝并没有像教坊司的官员们奏对的那样,只躬耕三个来回就可以回宫喝冰镇酸梅汤解渴解乏了。皇帝出

人意料的在两位老农的指点下,耕种了整整两亩地。当时围观在地坛附近,观看皇帝种田的官员、仕子、兵卒、百姓足足有一两万人之多。他们亲眼目睹的年幼的皇帝踉踉跄跄、汗如雨下的耕种了整整两亩地!

真是太感人了,有木有?

在忠君爱国氛围浓郁的古代,尊贵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跟老农民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了大半天,累的都牛饮了两三罐凉白开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冲击力?

这还不算,完成了这个极附象征意义的仪式之后,皇帝还当着文武百官们的面,吟诗一首:“三冬望雪意殷殷,积素春来乱玉纹。农事东畴堪播植,勤民方不愧为春。”

吟唱毕,群臣拜服,对皇帝的才思一通吹捧。皇帝得意洋洋的笑了笑,随口谦虚了两句后,给了温体仁一个眼神,温体仁连忙站出来,向群臣提议由朝野上下素有才子之名的钱谦益作文勒石,铭记今日皇帝一口气耕种了两亩地的事情,并且还要将皇帝刚刚吟唱的这首极具重农情怀的诗作刻在石碑上,供后世之人,千秋百代的瞻仰。

钱谦益素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温体仁的这个提议倒是中肯的很。可是钱谦益却是面色微变,他瞥了眼面带冷笑的温体仁,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但是他绝不能坏了皇帝的兴致跟群臣的期盼,便只能硬着头皮当众写下一片铭文,洋洋洒洒七八百字,将皇帝辛苦耕种,心怀天下,重视农桑,体恤农民劳作之苦的忧国忧民的大情怀跃然纸上。皇帝龙颜大悦,命魏忠贤等内侍抄录几十分,传阅参与春耕仪式的文武群臣,而后当众夸赞了钱谦益一番,还升了钱谦益的官职,为翰林学士,也就是执掌翰林院的官。原本皇帝是让钱谦益辅佐温体仁惯例内监第二十五个衙门——京报馆的。可是钱谦益爱惜羽毛,没有同温体仁同流合污,成为天子的鹰犬走狗。写了很多辞呈一类的折子,皇帝执拗不过,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今天这种“缺憾”总算被弥补过来,皇帝当着朝中文武群臣的面,不加掩饰的表达了自己对钱谦益的肯定与赞赏!

钱谦益一整天脸面都火辣辣的,倒不是说他脸皮薄,被皇帝赞赏的有些不好意思,而是他实在经受不住四周同僚们透过来的或嫉恨或愤怒的眼神。

这么重大的新闻京报馆自然没有放过,在温体仁的操作下,这件皇帝亲耕之事被大肆渲染,传播至全天下,一时间,皇帝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被塑造成了体恤民情,重视农桑,爱惜民力的明君圣主!

其次,皇帝在地坛耕种的作物不是小麦、黄豆,而是土豆跟玉米。这两种在后世司空见惯的高产作物,在明末却还是新鲜玩意、舶来品。

皇帝凭借着自己仅存不多的历史知识,深深的明白,这两种作为对于增加人口,解决粮食危机有多么重要。明末的中国人口是六千多万,到了清朝雍乾时期,中国的人口暴增到了四万万人,其中最重要的因素除了雍正皇帝的改革举措外,就是土豆、玉米等高产作物的普及。

在地坛躬耕之时,皇帝命令徐光启向群臣详述讲解了土豆、玉米等作物的高产的优点,并且将来前制备下的“传单”,分发给了前来观礼的仕子、百姓们,着实对推广土豆、玉米等作物起到了极大助力。

除此以外,皇帝还命令内臣在皇庄(皇帝自己的土地)内推广土豆、玉米,天下百姓见皇帝的皇庄里种植的都是这些新鲜作物,一定纷纷仿效。毕竟,在古代老百姓们总是单纯的认为皇帝的东西都好好的,又怎会不趋之若鹜?

……

皇帝摩擦着手上的茧子,说道:“这个土豆、玉米虽然高产,但毕竟是新鲜事物,国朝百姓对此有疑虑者不在少数。这件事户部的官员们一定要做好劝导工作,对了,再拟个折子吧。在南北二京,免费向百姓发放土豆、玉米的种子。另外,徐老师多派些人手,教导百姓们如何打理土豆、玉米,毕竟这种作物的习性跟小麦水稻可不一样。”

徐光启感慨的说道:“皇上心细如发,臣谨记,定会勤勉以劝农桑。”

皇帝点点头,然后步入正题道:“既然话扯到土地上了,那么朕就多嘴问上一句,听说皇祖朝的时候加派过一次‘辽响’?”

辽响?

群臣面面相觑,越发觉得皇帝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思维跳跃性令人难以捉摸。

叶向高站出来回答道:“事实上辽响一共征缴了两次,从万历四十六年九月,户部尚书李汝华提议征缴辽响开始,万历四十七年、四十八年更征缴过两次辽响。李汝华当时提议每亩地多征缴三厘五毫税银(0.0035两),当时朝廷的确只打算征收一次辽响,但是萨尔浒战败之后,在当时辽东经略熊廷弼的建议下,辽响税额又增加了三厘五毫,等到万历四十八年三月户部等衙门又提议再加两厘的税银,这前前后后,便有了九厘。民间苦甚,称其为‘九厘银’。最后一次征缴的辽响,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是五百二十万两。但是先帝继位之后,废除了许多苛捐杂税,九厘银就在其列。”

“五百二十万两?”

皇帝摸了摸下巴,觉得大明朝果然富裕,可惜却是藏富于民,而且是少数‘民’。

听皇上这口气,群臣在清楚不过了,这是皇帝又起了增加赋税的念头。

叶向高沉默不语。历朝历代,关于增加赋税一说都是个两难之策。不加吧,财政赤字就过不去,加吧,又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皇帝抬眸扫视群臣一眼,见大家伙都选择了明哲保身,便不悦的站起身来,他刚要发一通牢骚,却是无意间看到了方从哲竟然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昏昏欲睡,见状,皇帝发尽

上指冠,大声叫了句:“方首辅!”

方从哲摸了把嘴角上的口水,强打起精神,上前一步听宣。

皇帝说道:“国库里没钱,你身为首辅大臣责无旁贷,给支个招吧?”

方从哲一脸尴尬,他能有什么招?整个内阁整个官场整个士林,还有几个人将他这个首辅放在眼里?

方从哲硬着头皮说道:“自古充盈国库无外乎开源、节流两个方法。臣以为皇上应该从这两个方面着手。”

皇帝冷笑道:“继续讲下去。”

方从哲脑门直冒冷汗,他支支吾吾的讲道:“每年宫廷开支高达三四十万两银子,臣以为可以节制一二,自古明君圣主多以勤俭节约为德......”

“住口!”

皇帝怒喝一声,吓得方从哲连忙捂住胸口,生怕重蹈何宗彦的覆辙似的。

皇帝愤怒的嚷道:“以方首辅的意思,国库空虚全因朕挥霍无度,不懂得勤俭养德了?”

方从哲极忙拜倒,口称下臣死罪。

“臣老麦昏聩,口不择言,实在是罪该万死。”方从哲低低的垂着脑袋,一副愿打愿骂的模样。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道:“你的确老了,再这么赶下去我大明朝廷非得破产,关门大吉不可。本朝怎么用了你这么一个糊涂虫?致仕吧。”

闻言,方从哲如蒙大赦,极忙口谢天恩。

群臣刚刚也都替方从哲捏了一把汗,可此刻见到皇帝竟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致仕吧,不禁又是大感意外。对于旁人来说致仕兴许是种严惩,但是对于在内阁不受待见,度日如年的方从哲来说,这无疑是一场久盼的甘霖。

世界这么大,方从哲早想出去走走了。皇帝这种处罚,也算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方从哲对于皇帝的这种手段自然感激涕零,可是他刚想好自己的一番乞骸骨的谢表,便听到皇帝继续同他讲道:“朕听闻,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方老大人从今以后就要马放南山,回乡含饴弄孙了。朕着实有些舍不得,这么着吧,给朕留下点儿东西,也算是个念想。”

方从哲的心随之猛地一颤,他忙问道:“下臣昏聩,还望皇上明示。”

皇帝冷冷的笑了笑,坐在宽椅之上,眯起了眼睛,不在开口。

见状,方从哲的心逐渐往下沉,他暗道:果然,这皇帝的雨露不是那么好承接的。既然皇上开恩令自己开缺回乡,那么自己就需要有所表示。否则,恐怕还没等自己回到老家,锦衣卫们就已经拎着枷锁镣铐寻上门来了。

在大明朝,谁都可以不痛快,唯独不能让皇帝不痛快!

方从哲明白皇帝的意思,他颤巍巍的开口道:“下臣愚钝,一生所作诗词墨宝皆是应景之作,粗制滥造,不敢玷污皇上的神目圣聪。臣听说做官呐,干一件造福四方的好事容易,可是立一条颠扑不破的规矩却是极难。下臣虽然愚拙,但亦是在这人间官场沉浮数十载,却有一条规矩呈奏皇上,日后每当皇上看到这条规矩的时候,就能想到臣下,而臣下在野被这条规矩拘束着的时候,也便能每每思念着皇上,替皇上祈福啊。”

皇帝这才睁开眼睛,笑了起来,他忙问道:“说得好啊,做好事容易,立好规矩却难。方阁老,你的规矩是什么?”

方从哲深吸了一口气,讲道:“臣下知道皇上忧思国库空虚,臣临走之际的这个规矩正是能够替皇上解忧的条陈。”顿了顿,他又道:“皇上不可再征辽响,一者,万历朝时,本以严明辽响只征收一年,再征之朝廷岂不失信于天下?二者,辽响征收的是田赋,这些年来,陕甘豫鲁等省份天灾不断,老百姓们自个儿都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余粮上缴国库?若朝廷苦苦相逼,恐生不可测之变。”

皇帝点点头,然后还不忘讽刺在座的阁臣们一把,道:“是啊,刚刚朕将话提扯到了辽响之上,便看到诸位阁臣都是一副死了娘的烂表情,想来大家伙都是体恤百姓的清官、直臣啊,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再征辽响,那么朕更不能难为自己的子民啊。”闻言,叶向高、何宗彦等人面色通红,但都不敢吱声。

方从哲笑道:“圣明无过皇上,这个辽响的确不能再向农民们征缴了。”

皇帝眯起眼睛,忙问道:“不向农民征税,朝廷还能向谁征?”

方从哲说了一个令阁臣们都面色为之一变的字,“商。”

“士农工商,商虽末业,却是最能聚敛财富的行当。国初江山社稷饱受兵祸之苦,太祖爷念及百业待兴,为体恤商贾,便定下了三十税一的商税之律。可国朝已经绵延十余代,承平日久,人口滋生、商路渐通、货殖日繁。如今江南、大同等地富庶无比,富商巨贾犹如过江之鲫,此皆朝廷庇佑之功也。如今国库空虚,这些仰仗朝廷鼻息得已富贵荣华的商贾们,又怎能袖手旁观?再者说,三十税一之律确实太低,臣下认为应当更改税率,将辽响从向田赋中征收,变更为从商税中抽取;将辽响向农民们征收,变更为向商贾们抽取。”方从哲的一席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叶向高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直言道:“皇祖已经遗训,废除矿监制度,现如今方从哲旧事重提,显然没有将皇族遗训放在眼里,臣恳请皇上制裁方从哲的大不敬之罪。”

皇帝挑了挑眉头,感叹这里头的水着实深不见底,竟然瞬间令方从哲、叶向高这一对好基友反目成仇!

皇帝摆摆手,面色严正的讲道:“无须复言,朕自有公断!”他给了许显纯一个眼神,后者立马站出来,搀扶着方从哲,将他扶出了东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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