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临阵换将
厉璟原本一直在场边坐着，这会却起身走到了许云泽身边，询问道：“如果换他演宋晨，你觉得合适吗？”
江浩然的表演实在是非常契合宋晨这个角色，把那份阳光、坚定和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感觉都表现得淋漓尽致。除了容貌太过出色，不像个地下工作者这一点不算瑕疵的瑕疵外，其他都是怎么看怎么符合，许云泽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肯定了。
厉璟并不意外地“嗯”了一声：“既然他合适，就让他演宋晨，也不必再费事补什么镜头。”
他这一句话说得平平淡淡的，像是去菜场买菜，没有青菜了就换白菜一样简单，在场的人却是从丰子耀、许云泽，到副导演、场务，各个都一愣，负责选角的副导演甚至还禁不住“啊？”了一声。
丰子耀也疑惑地朝许云泽看过去，那眼神分明是在问，厉总当真的？
厉璟这话是对他说的，许云泽只好硬着头皮回话：“厉先生，这个角色剧组已经和庄铎签约了。”
“合约上也有规定，演员不得无故缺席拍摄，确因有事离开剧组时，应当履行请假手续。”厉璟道：“既然他违约在先，剧组可以依约解除合同。”
许云泽：“……”
传闻厉璟是法律系金融系双学位，看来不假。
他的话理论上是一点都没错，可事实上没有哪个剧组会这么干。
演员职业特殊，毕竟不可能朝九晚五地打卡上班，临时有商演或者其他颁奖礼、走秀等活动是很平常的事，剧组一般也会通融，临时调整一下要拍的场次，或者像今天这样找替身来演一段，回头补正面特写。要说为这点事就追究违约责任，甚至解约，那远远犯不上，真要这么较真的话，以后演员都不敢进你的组了。
而今天的情况却又有些不同，厉璟不但是《暮色》这部戏的投资人，也是厉氏和天华娱乐的大老板，而庄铎和江浩然都是天华旗下的艺人，老板说这个角色要换个人演，别说是事出有因了，就算是无缘无故，庄铎也不敢闹，否则等着他的就该是雪藏了。
但丰子耀还是有些为难，他跟庄铎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知道他这个人除了年轻、心气高，有些浮躁外，其他方面都还说得过去，尤其演技上，是很有保障的。
而江浩然，毕竟今天才见了第一面，虽说这场戏他发挥出色，却不能保证后面都能维持这种水平，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刚入行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随性发挥，特别有灵气，在剧组待了十天半个月，懂得了怎么站位，怎么上镜好看之后，就僵硬得不行，完全不能正常演戏的愣头青。所以他刚才虽然盛赞江浩然，却是完全没动过要把庄铎换掉的心思。
只是这事他说了也不算，厉璟是出了名的效率至上，他身边从宋嫣往下，全都是执行力一流的下属，贺嘉表面上看着风流不羁，随和好说话，但能为厉璟执掌偌大的天华娱乐，他的执行力半点不比宋嫣差，厉璟的要求，他从来都是一分折扣都不打的。当年厉璟把许云泽随手扔给他，说“给他找部戏拍”，贺嘉就花大代价把人签了下来，并且送进了《真相》的剧组，如今厉璟要换个配角，那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
众人都沉默了一瞬，许云泽试图缓和下尴尬的气氛：“厉先生，庄铎也不是故意缺席，也许只是事出突然，没来得及提早请假。”
厉璟看向江浩然：“与这件事无关，只是他更适合这个角色，我说过，对于这部戏，我要的不止是‘将就’。至于原定的演员，既然也是公司的人，贺嘉自会安排。”
对着他，厉璟似乎就会不自觉地放缓口气，居然还解释了一句，对比他平常的冷漠少言，已经是十足的厚待了，许云泽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大面子帮庄铎求情，索性跟着沉默了。
丰子耀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这事多半就这么定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厉璟看起来是一心要做好这部剧的，如果这个江浩然后面的表现不如今天亮眼，不适合这个角色，那厉璟肯定也不会勉强用他。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算这个江浩然好歹也是中戏的学生，看起来人也是机灵的。
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丰子耀侧过头冲许云泽苦笑了下，拍板下了定论：“那行，下面一条我们就正式拍了，小江，你熟悉下剧本。”
江浩然完全没想到自己到片场实习了一天，就成男三号了，这种境遇落在任何一个新人头上，那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江浩然却并不怎么惊喜，反而有点为难地看着许云泽：“但是，我是过来给师兄做助理的。”
《暮色》是一部用心做的好剧，宋晨这个角色也很适合他，许云泽自己经历过圈子里的沉浮，对这个有灵性的小师弟是愿意提携的，忙道：“这不是问题，小卢只是临时在医院帮两天忙，很快就回来了。倒是剧本，你可能要多花点时间补补课了，能行吧？”
“行。”江浩然依旧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乐观开朗，见许云泽没有意见，就活力满满地答应了：“谢谢厉总和丰导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努力的，从还没进学校的时候，就想跟师兄一起演戏了。”
许云泽只当他是一句恭维，并不放在心上，随意笑笑，依着丰子耀的意思去做准备了。
接下去的几场戏都是在藏宝阁这个场景中的，宋晨和许暮达成合作协议后，就留在他身边，成了他“今古阁”的学徒工，好名正言顺地跟着他，保护他，也能借着这个身份出入一些日本人常来常往的地方和井上雄平的府邸。
众所皆知，许多老派的手艺人是不愿意自己的绝活外传的，赏玩古董也是一门家传的学问，许暮只肯带自己的学徒进藏宝阁，而把别人都拒之门外是理所当然的事，久而久之，这间藏宝阁就成了两人最常用来商量机密事宜的地方。
宋晨这个角色有两百多场戏，在这个场景下的多达四五十场，而且都是台词最多的。丰子耀对江浩然没报太大期待，但两场戏下来，发现他不但对机位把握很准，镜头感还很强，甚至连大段大段的台词都能讲个八九不离十，即使偶有疏漏，大致意思也差不离，几乎能达到现场收声的效果，比如今大多数年轻演员都要靠谱，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疑惑，快收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他：“小江真是第一次拍戏啊？”
“是啊，”江浩然抓了把头发，整理了下被头套压得塌塌的发型：“在学校演过话剧和舞台剧，就是许师兄毕业那年成立的剧社。”
丰子耀啧啧称奇：“你对镜头太有感觉了，没几个新人能有你这份天赋。”
江浩然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低声道：“呃，可能因为我打小就跟着我爸妈在片场转。”
自小在片场转，那他父母显然也是圈内人。许云泽还没来得及回想起那个剧社的名字，就被这个信息弄得一愣，丰子耀也来了兴趣：“哦？你父母也是演员？”
江浩然似是有点不愿意讲，但被他问起来，还是老实道：“和丰导您是同行，不过现在已经不在这一行了。”
圈子里混了一辈子也没名气的导演多如过江之鲫，想来如果父母有名气，江浩然也不会来片场做助理实习生，既然现在已经不是同行了，他也不多打听，只点了点头：“原来是家学渊源，难怪入门早。”
江浩然笑笑：“其实也不是，小时候我特别排斥这一行，后来是看了许师兄毕业那年演的一场话剧，才决心要考进中戏的，我爸以为我中邪了，我妈看的小说和剧本多，还考虑过我是不是被魂穿了这个问题。”
周围一群人都被他逗乐了，有年纪稍微长些的大姐逗他：“人长得帅气老天也眷顾，这第一回演戏就是跟男神偶像合作的，小江快说说是个什么感受啊？”
“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江浩然很放得开，笑着看许云泽：“希望别给师兄丢人。”
许云泽其实不太喜欢应对这种亲近和恭维，但在娱乐圈多年，该说的场合话他也都知道，笑道：“小江把我抬这么高，看来我今天不请大家吃饭是不行的了。大家想吃什么？”
剧组的制片、导演和演员们请吃饭是经常的事，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很给面子地讨论起来，有说要去吃小火锅的，有说要吃海鲜大餐宰他一顿的，还有说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求叫海底捞外卖的。
最后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今天丰子耀发了半天火，下午换了江浩然上来，就可劲地赶进度了，大家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能叫外卖当然不愿意出去人挤人。许云泽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影视基地拍戏，找了以前存的一家海底捞外卖电话叫了外卖，让人送到剧组住的酒店。
这一天从早上忙到现在，众人都累了，欢呼了一声，纷纷加快了手脚收拾东西回住处，许云泽看厉璟还在场边坐着，便过去问了一声：“厉先生和我们一块吃饭么？”
厉璟站起身来，把剧本一收：“嗯，走吧。”
许云泽原本只是礼节性问一声，见他当真答应下来，反倒有点傻眼，愣了一秒才跟上他的脚步。
厉璟敏锐地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他：“不愿意我一起去？”
“没有，”在他面前，好像根本藏不住任何一点心思，许云泽索性坦白：“只是有点意外，原本以为……”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发现周围众人像是齐齐噤声了，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
庄铎正大步往这边走，他的助理小赵提着一个大包小步跑着跟在他后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