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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晓得一定是抱出去的,他这些臭男人的脾性我还不晓得,做了孽的,这么清早就抱出去。”老奶奶说着一边解自己的围裙,说我去找找。

胖婶马上说我去找吧?

老奶奶说:“不要,我那个臭男人你不好去的,你等下的看到我灶下的那个热水壶就是了?”

“嗯妈,烧水做么的啊?”

“等下的用瓦钵的给你炖鸽的吃啊。”

胖婶却早已满口应好,老奶奶扔了围裙就出去。

她们又聊着女人的话题,聊着聊着胖婶就说:“还是知书哥哥好,给你买鸽的……听到说这些男的在外头乱找女个……”

女人说:“我也管不了他在外头找女个不,反正屋里他不丢下,每年能管好就是。”

这时候知书进来了,一声不响地,胖婶又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今朝说话这么撞车啊,不知道他听见刚才那句话了不,只得叫道:“知书哥哥回来的啊,还是崽宝贵啊。”

知书笑笑说,是啊,拿眼瞧胖婶。胖婶虽然名字叫胖婶,其实她并不胖,只是和村里其他妇女一比显得鹤立鸡群一般,她年近三十,却简直可以用容颜姣好来形容。

胖婶说:“我屋里那个丑男的在外头不错吧,知书哥哥帮忙管管他啊。”

知书回了一下神说:“他能有么事?他不像我,你话是不?”又拿眼睛挑他女人说:“他有本事找到好女人,心肯定是死的啦。”

女人已经瞧见了胖婶脸色不好看,转道:“清早出去做么的去的?你碰到爹的么?”

知书说:“斫肉去的,我在前头碰到了计划生育的,赶紧赶回来叫你们注意,到半路就碰到的爹的,他抱着崽,我叫他赶紧回来,然后我就去办了一下事。”

女人说:“那怎么他还没回来啊,不要被捉到了啊。”

“不会吧,他回的头,再说今朝人家又不是专门来捉我们的。”

“辣妹的屋里今朝杀猪,说好了我们帮人家吃肉的,你斫肉去了怎么不跟我话啊?”在村里有些人养了猪不卖而是自己杀了,请村子里的人帮忙买,大家就是这样“帮忙吃肉”。

知书说:“这有么的,我再去她屋里斫两斤不就是了?”

女人斥道:“你反正拿钱洗烂,过中秋节还有几斤肉吊在井里啊。”

知书说:“她也是,么人中秋节刚过还杀猪啊?囤在屋里你慢慢地吃啊。”

知书说了就出去了,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头牛在他家院门口拉出了一坨屎,赶之不及。骂道:“你怎么在我屋前拉屎啊?”

赶牛的是老福的大儿子,老大说话张口结舌:“我哪里拉屎了,我拉屎都是在屎缸上拉,我们那小崽俚才拉的。”

“你是文化人嘛,我屋里的牛尊敬你才给你面子在你屋前拉了坨屎啊。”

知书一看说这话的是老福,笑着说:“我算个什么文化人啊,呵呵,叔,恰饭么?”

“还冒(没)。”

“县里不是实行了“灭牛计划”,你怎么还牛啊?”

老福听他后面一句暗带骂语,心中骂道,还是文化人牛啊,又骂道,你还真以为你是文化人呢,你算个什么文化人啊,心理平衡了一下又说:“我这牛是从外县牵来的,我们村这些牛可都是我的种啊。”

知书问:“我们村还有几头牛啊?”

老福说:“有几头牛你还不晓得?再说我们村现在有什么事大家什么时候看起我啊?”

知书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给了老福,说:“嗯,昼间(中午)到我屋里恰餐饭哦?”

老书记说:“好啊,今朝是高兴个日子咧。”

知书抬头一看,村子已经炊烟四起,像是狼烟,将村子笼罩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之中。

老奶奶大喘着气进来,叫道:“做的孽个,这个清早,老尸拿(把)崽抱哪里去的?自己一把烂骨头摔死了算的……”

女人在房里听见,马上掐断道:“嗯妈,没找到啊?”

老奶奶说:“我到屋头上前头都找去的,不晓得老尸把他抱哪去的。”

女人说:“不要紧,刚刚他爸爸看到了,现在肯定是抱到么人屋里去的。”

老倌抱着婴儿昂首挺胸走到半路碰见了知书,被知书骂道:“一大早,小崽俚不怕吓?抱出来落个魂哦?还不赶快抱屋里去。”老倌听言心中恻恻地,转头就抱了婴儿回去。

他却没有回家,他去找了村中的老先生,陆递。

陆递年近百岁,自幼聪颖好学,只是对世事全然淡雅从容,一生看尽风云,却只自顾钓雨耕烟,自得其乐。他一手好笔墨文章,村中之人无不景仰。

房前的小块地被他培成了小花园,花园中种满了各种花卉,月季、木兰、菊花、玫瑰……用一些破盆破桶种着,也在地上直接种,也用买来的特制的花盆种。花盆上写着各种字,有“皓月千里”、“江城山月”、“碧水东流”、“山川照人”、“情趣”、“清雅”、“心恰”等等。一块石壁上有八个隶书大字:烟云供养,耕读传家。

老倌透过院墙上的镂空砖块往里望,花木蓊郁之间不见形状。他走进院门,立即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之气,他望着面前这些娇小姿态的绿色,望着望着感觉自己置身到一片绿色的海洋之中。这些年来,自己虽然一直和泥土打交道,一直和绿色的庄稼共处,但是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绿色。多少次他也想过自己就过上这样清净的生活,只是生活的聒噪实在让自己放不下,嘴上说放下了,心中实在放不下。人活在世上就不能不和人打交道,人不仅要为自己活,也要为他人活。想着想着,他突然又想起自己的教书生涯,那会无论怎样算是自己最骄傲的年纪吧,虽然教书的收入微薄得不行。后来,后来自己被打了下来,真是荒唐,真是荒唐,然后他就杀了几年猪,几年他却突然感到自己老了。好在自己终于等到了孙子,孙子现在算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希望他能健康聪颖,将来考个好大学,走出这个穷地方。他看了看孩子稚嫩的脸,心中想道,孩子,当你长大成人,出去见了大世面的时候不知道你爷爷我还在世不。

这些绿色像一个个小精灵一样跳动着,只是他的心长久地不为这些活跃的东西所震撼了,他只是常常呆呆地一坐坐上一个下午,或者坐掉一个黄昏,抽着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将烟草塞进烟嘴里,划燃火柴,吸了几口,敲掉烟灰,又塞进烟草,一遍一遍这样重复着。他也不习惯看艳丽的颜色,而眼前这些花朵燃烧着各种颜色,像火焰,像朝霞,还像那火红的岁月,像汉子的宽阔的肩膀,像女人的红盖头,像……他的手指突然触摸到了粗糙坚硬的物体,他像触了电一般缩了回来,抬头一看原来是碰到了大门上的一副对联,飞舞的狂草,用力遒劲,笔走龙蛇。

老倌一抖身抱紧婴儿,仰起脖子,伸出手指摩挲着刻进红色沙石里面的字迹,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出来:

风月无边,书不尽世间冷暖,

盈虚有定,意难全天下兴衰。

老倌吃的手指放在凹凸的字迹上,竟然久久不能放下来,他意识像抽离了一般,竟然模糊起来,心中诧异道:这是哪里啊?仔细一揣摩联对,这上下句都说到一“月”字,说这‘月’的阴晴圆缺,他一低头猛然发现叶子上垂着小露珠,方想到中秋刚过,却立即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家和,请里边坐。”

老倌慌忙抬头,看见陆递站在面前,慌了神说:“叨扰了。”

陆递一副清瘦矍铄之容。

“我看看崽俚,嗯,额头端正,是个福相。”

老倌谨慎地跟了进去,在一张茶几旁边的白布沙发上坐下来,他女人拿来两个茶杯,捏出茶叶,提起水壶水“刷”地冲进杯子里。茶叶被水冲了往上一翻卷,到了水的上层就开始打滚,有的漂浮在水面,有的立即发胀伸展像小孩子张开四肢,因而随即旋转着沉入水底。热水和茶叶搅拌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烧红的铁块伸进了水里。茶杯上面一大片雾气弥漫,很快又消散掉,一股白气却又冲了上来。

“现在这世道不同了,小崽俚生出来都生的好。”

听见女人喊了句“请喝茶”老倌才猛地醒来,说了句“难为”,一想刚才陆递说了一句话,自己却没有听清,却又不好再问,只能忖度说道:“世道沉浮,现在的小崽俚,年轻人,后生,都骄横,人心……人心不古吧。”

“论古来说,古倒不一定好,其实要好只要心静。”

老倌战战兢兢地说:“老先生,您给赐个字吧。”他拿眼睛瞧了一眼陆递,赶紧又缩了回来,眼神一转,却看见了他书房的门楹联上的一副联对:

万卷古今情理外,

一窗天地乾坤中。

“老先生的对联和书法水平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我年纪大了,越感到手中不捉力,但是反而感觉越写得心神快意。”

“老先生您真是领悟到了意境二字。”

“还是心静二字吧,其实很多人就是领悟不到此二字,本可以快乐安然,却处处喜欢与人攀比纠结,心不静,一生操劳不得快乐。”

“老先生,我有一心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当日我儿子的名字是您给取的,但是今日我看我家这‘知书’。”

“您也是读书人,那些年你也是教书先生,您看我好歹一生为文,但是我那儿子陆恒,您看?真是将我的颜面丢尽,哎。”

“听闻我们县里现在有一金老板赚了大钱,到处施舍,为村里修祠堂,修路,建门楼。”

“这金老板的爹和我是旧相识,其发财手段计谋我不是不知一二。前日我读到一段文字倒甚是喜欢,说‘商者,伤也。商之舍义而取利者,与食尸之蛆何异也。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来路不明,去路不白。凡是不费劳力而得之钱,一定不受用。自古以来,荣华难于久居。大观园不过十年,金谷园更为短暂。’”

“您还是给赐个字吧。”

“您还要我的字?”

“其实姓名不过一符号,信了就有,不信就无。”

“老朽一把年纪,我给他个小名吧,崽么时生的?”

“昨日夜间,月光皎洁得很。”

“乃是八月十五中秋后一日子时。”陆递砸了一下嘴,眯起眼睛,半晌睁开道:“是好日子,只是,只是若在中秋一日那就更好了。”他心中不安道:月光皎洁是皎洁,只是岂不闻,月满则亏,月亮到了十五是极盛,之后便要衰了。《易经》中说否极泰来,从‘泰’到‘否’只有一步之遥,从‘否’到‘泰’却要历经六十三卦之多。如此虽是月光皎洁之夜,倒不如平常之夜好。只得又说道:“什么时辰?”

“就在子时。”陆递喝了一口茶,沉默了良久,老倌急得问,他就说:“崽俚五行缺土,‘土’之精乃是‘石’,‘石’之精乃是‘玉’,就一“玉”字罢,小崽俚九岁那年有一关,可要走好。

老倌低头称谢,心中忐忑:“就一‘羽’字,就一‘羽’字,九岁上有一关,九岁上有一关。”他口中不住念叨,也不道别转身就出去了。

刚出来,听见他女人的咒骂声:“煞山个,死哪里去的啊?”

屋子里陆递拿起杯子仰头喝茶,却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了,只有一片片茶叶粘在杯底。他想老倌竟然把“玉”字听成了“羽”字,自己也无意去纠正了,若真有命,人逃来逃去还不是在命里。

和陆递谈话的时候,老倌感觉自己突然飘了起来,那些珠圆玉润的文雅的词汇,那些沁人心田的温和的交谈,像是清风一般,像是女人的乳汁一般,甚至就像女人的发丝,这些东西唤起他的一些记忆,这些记忆美好而童真,但是它们不真实得就像是在梦里,或许,或许只是在书本上。或许那只是书本上自己的浅吟低唱,竟咿呀学语一般了。因为他把孩子抱回家,劈头盖脸就受到知书的呵斥,将他那些梦境书本彻底粉碎,将他彻底拉回到现实里来:“这么清早跑出去落的魂啊,我的崽了?崽抱来。”

这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说的话,老倌简直不敢相信。然而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相信了,当年他让陆递给儿子取了“知书”这个名字,其寓意不言而喻。然而来不及他多想,一场经济的猛烈冲击,一个打工时代的到来,一个因贫穷而少有欢乐的村子、家庭,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的崽?呵呵。老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股霉味立马冲进了他的鼻膜,阴冷之气也早已渗进他的身体。

当自己年老,一切都像是倒计时,一切都不再往前想,一切都在想着收场,他的心像干涸的河。没有什么盼望了,那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安安乐乐地过一天算一天,然而他的心却不能安定下来。他坐在房间里手中握着一个注了茶的杯子。这是知书几年前买给他的,他当时很高兴地换下了那只他的搪瓷茶杯。这是一个脱了漆的茶杯,已经可以看见里面的泥质胚胎,它的漆剥落得毫无形状,它的剥落像有意宣示它的年龄。然而没有人知道它的真实历史,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在笼炉里被锻造,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在窑灶里被捏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过问。它的前世今生,只有它自己知道。或许它制造出来注定就是被驱使,被磨损,完成它的使命,然后结束它的使命,它就被遗弃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最终和泥土划归为一,从始而来,从始而终。泥土,只有泥土才是最安定的地方。

透过窗户他看见院子里坐满了人,自己的大女儿,三女儿,四女儿,无数的人在谈笑,还有人扔着纸牌。他们挥霍着谈笑,嗓门高叫着,时而激愤,时而沉闷,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放浪像是发狂,时而沉默像是羔羊。

“哎,我那个难话事的婆娘。”

“又有么的事?”

“事还不是没的完。昨日我做饭,她要赖在灶下塞柴,我话的不要火了,是她自己没听到,饭烧的有些硬,她端着饭碗走我身边过的时的嗑‘这怎么吃啊,这是整老倌啊,这是整老倌啊’。你话气人不?我们都吃就她嫌硬的,我话老人家难伺候啊,我们伺候还伺候不好,我话的不要火啊,天啊,是她自己要塞柴,我又没叫她塞柴,我又没叫她帮忙做事,是她自己要去帮忙做啦。天啊,她要不帮忙我自己还不是要做。”

“你别跟我的娘吵,她那老倌也是老昏的,现在是跟崽俚的一样个。”

“天啊,那边有一家人吃洗衣粉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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