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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虽是正房所生,但正房不受宠,又与当时正宠的小妾同年生子,这个儿子自然也跟着受了冷落。因而他性子略显沉闷,倒因此不像钱家其他人那样飞扬跋扈。

老二是从小给宠大的,但也因此被宠废了,整日无所事事只知玩乐。而老三是最得钱老爷欢心的,钱家人私底下都在说将来继承家业的一定是三少爷,只是这一次钱老爷失踪的太突然,大夫人委屈多年一朝抓住机会直接让大少爷掌了权。

钱家的人观望数日,待觉得钱老爷失踪多日依然没有人来勒索赎金恐怕真的已经凶多吉少时才终于安下心来侍奉新主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三少爷回来了。钱老爷给他寄了信的事除了管家谁也不知道,管家没说,所以没人想到三少爷会回来得这么巧。

当时看门的家丁大门一开就傻了眼,大少爷刚刚坐稳了家主的位子三少爷就回来,这是要□□的节奏啊!他傻愣愣地看着三少爷呼朋引伴地招呼着几个江湖朋友进门,半天才突然想起来慌忙冲进里面去禀报。

只是谁也没想到三少爷带着江湖人回来根本不是来□□的,他压根不知道钱老爷已经失踪的事,知道之后大发脾气——“你们这样就算了?为什么不继续找?该不会为了要继承家业就连爹的死活都不管了吧?”

他这话说的就是大少爷,半点面子都不给。

大少爷脸上沉了一沉,但是习惯使然没有马上对这个在家里最受宠的幺弟发作,只是压着脾气辩驳道:“三弟怎么知道我们就没有尽心?那几日我们全家上下不眠不休,雇人把附近几十里都搜遍了,可是搜也搜了官也报了,那些打手若是铁了心报复爹,这时候人也早已经走远了,就是去追又能往哪里追?”

刚掌了权的大少爷和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会继承家业的三少爷针锋相对,家里头大部分人都不敢吱声只是观望。可也有那想要溜须拍马的,觉得大少爷已经当了家那就得拍大少爷,便附声道:“是啊三少爷,您不在家,不知道大少爷的辛苦啊!大少爷他真的是——”

他话还没说完声音徒然一断,众人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已经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了。

待他砰一声倒地,周围的家丁才惊慌地看到他喉咙正中扎着一根七寸长针,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紫的颜色。

满院子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似乎连三少爷自己都意外了一下,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副平静的神色。

跟着他回来的几个人中,一个白面无须眼睛细而犀利略显阴邪的男人呵呵冷笑了声,“主子之间在说话,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他话里的意思倒是在替三少爷撑场面了,三少爷只能转头对他颔首一笑表示谢意,然而心里却多少是有些不爽的。这要是在外面他当然高兴,可这里毕竟是他家,现在死的是个下人倒也罢了,万一刚刚开口的是别的什么人,那难道也说杀就杀了?

不过场面既然撑了他也不会浪费,转回头去趾高气扬地看着他那个脸色都变了的大哥,“怎么爹一不在,连家里的下人都这么没规矩了?大哥现在当着家,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啊。”

说完就不再理会大少爷,只招呼着自己的朋友进去安顿了。

他走过依然身子僵硬的大少爷身边时稍稍侧目一声轻笑,满意地看着大少爷似乎微微打了个寒颤。

这家,他不介意先给大哥当着。总归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这里,过阵子还要跟这些江湖朋友一起走的,就是夺了当家权也时间管。所以只要大哥不碍他的事,还如爹在家时一般,他暂时就不会动他。

至于将来嘛,他想回来的时候,该是他的自然还是他的。

……

自从林灿来了之后,程驰下田的时间便骤减了许多。

一来林灿好歹是客总得招呼着,二来分派种子的事情也耽误了几日,他的自留地只能交给大鹏一个人去打理,这让程驰总惦记着那些田地,这日实在坐不住就换了衣裳拎上锄头要往田里跑。

只是人还没出门便让抱着酒坛子的林灿给拦下来,勾住他的胳膊就往回拖,“老弟这是去哪儿?来来我来了这么久咱哥俩都还没机会好好喝上一顿,今儿个就不醉不归了!”

的确是从林灿来了之后就因为钱家而杂事不断,可两人没机会促膝长谈不是因为钱家而是程驰躲着他呐!

然而这种理由是说不出口的,程驰只能抗议道:“这才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林灿脚下不停,“谁说白天就不能喝酒了?反正你们这里这么闲!”

程驰顿时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闲的只有你!只有你!!他还有很多事等着干好吗!!

林灿和程驰虽然都在军中呆惯了,但他们两人本身是不好酒的,所以来了之后没有一起喝一顿也没觉得不对。但现在既然现在林灿提起了,他身为客人,而且程驰曾经在他手下做参将的习惯作祟,就算平时插科打诨也还是没有办法直接拂了他的面子,这顿酒不喝也就说不过去了。

林灿命自己的两个丫鬟去厨房做了下酒菜,自从他来以后田妙华就没下过厨了。程驰想念田妙华的手艺想念得紧,可田妙华倒是挺悠哉,不让做就不做,把人的胃口养刁了自己就不管了。

林灿满肚子的心眼儿,刚开始喝的时候什么敏感的话题也不提,回京也好治病也好都放在一边儿,专门跟他回忆往日在边关的趣事。

谈的高兴,不知不觉一坛子酒就见了底。

林灿悄悄让丫鬟又换了一坛新的接着喝,他自己倒是喝的少,基本全被他劝进了程驰的肚子。

待觉得程驰喝的差不多了,他才悄悄地歪了话题,拍着程驰的肩膀道:“老弟啊,我可真羡慕你!瞧瞧你现在的小日子,无忧无虑的当个地主老爷,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他这话一说原本还兴冲冲的程驰就暗淡了神色,酒精上头的他不像先前那般警觉,长长地叹口气,用一副一言难尽的口吻说了句:“你不懂。”

林灿这回绝口不提有病吃药,开始连哄带骗:“有什么心事就跟兄弟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咱兄弟俩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什么难处兄弟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程驰摇摇头,沉默了半晌,内心却是动摇的。

他跟田妙华的事一直就只能自己憋着,因为田妙华不想家里人知道,他没人可说,大概心里也并不想说。就这么假装着两个人是普通的夫妻,好像心里也会暗暗的开心。

只是开心的背后他总是时时的想起两个人不知何时便要分开,心中这份与日俱增的不舍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与现在的生活无关的人可以一诉。

他借着酒醉说道:“她只是暂时留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走的……”

林灿一脑门子问号,这都成了亲了能走到哪儿去啊?再怎么有身份有背景嫁人就是嫁人那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程驰还就这么让人走?

也是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就跟某件事情联系起来——“该不会是你把人家赶走的吧?”否则田妙华又没有告诉他她的身份,要用什么借口说走就走?

程驰闷着不说话,林灿也算是知道内情的人了,看他这个样子还用得着他多说什么吗,当即翻着白眼高声问:“你是不是傻??”

程驰确实是有点喝高了,委委屈屈地闷声道:“可是万一被人发现她的存在,她也会像小铭小铠的娘一样……”

林灿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可是再想想那晚看到的田妙华,那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突然有些同情程驰,他自个儿都在这儿纠结成这样了,却连自己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老婆都不知道。

他好心地劝道:“那你不是都回乡了吗,躲这么远不就是为了摆脱京城那些烂事儿,既然都摆脱了,就跟嫂夫人好好过,用不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

程驰却在醉意朦胧里顿时神色坚定道:“不行!只有妙华,我绝对不会让她遇到那样的危险!”

“……”

哎呦,这么深情款款的,真是让他没话说。

他还能说什么呢?林灿想了想,靠近过去,以一副诱拐似的口吻问:“这么说,你跟嫂夫人就只是暂时的当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之后你们便会分开,无论将来各自婚娶都毫不相干?”

林灿问道这里程驰忽然愣了一下,他的确是决意要分开的,但分开之后田妙华会不会再嫁给别人,他起初没有想过,后来却不愿意去想。

林灿从他脸上就得到了答案,不管怎么说得知程驰的身体原来没有毛病,还是挺可喜可贺的。于是林灿也就猜到俩人恐怕是因为他来了所以才睡在一个屋,自己都来了几天了,想想程驰还挺不容易的。

他还没放过程驰,接着追问:“嫂夫人也同意你这打算?”

程驰这回点了头,点得十分缓慢。

他突然就在想田妙华怎么就同意了呢,若是她当初不同意,那也许自己就会顾忌她的心情,也许如今也会多一个说服自己让她留下的理由呢。

林灿却是嘿嘿就乐了,唉,瞧自己这程老弟,真是太不容易了。

当然自己还可以让他更不容易一点~

林灿突然就把手放在程驰的肩上,“程老弟,这真是太好了!”

程驰顿时面色不善地用一双醉眼看着他——还太好了?

“老弟你看,你们将来都是要各自婚娶不相干的,那就把嫂夫人交给我吧!我会明媒正娶的!”

程驰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一把揪住林灿的衣服领子,狠狠地盯着他——“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呀,我可是很认真的!而且你知道我这人最怜香惜玉了,我一定会对她好的,这样你也可以放心呀,总好过她将来跟着不知道哪儿来的阿猫阿狗。”

林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程驰已经开始磨牙,森森地提醒道:“你别忘记你已经有妻室——”

“哎那怎么能叫妻室,只是小妾而已。妙华跟着我可是可以当正房大夫人的,比跟着你当填房还好多了。”

——这小子竟然连妙华都直呼上了!程驰的拳头握得咔咔响,却被那句正方夫人堵得说不出话。

如果抛开两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这一点,他对田妙华最过意不去的一点大概就是只能委屈她做继室这一点了。可如今两人连夫妻都做不了,那似乎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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