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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第100章

若南云方才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如今就该是一副父慈女孝其乐融融的情形了。可她非但没应, 还毫不留情地挑明了伯恩侯的用意, 戳了他的痛处。

伯恩侯这些年来高高在上惯了,先前好声好气, 可真被踩了痛脚之后, 就不由得恼羞成怒了。他虽口口声声说着想要补偿南云, 但实际上并不怎么爱这个女儿。

就如同南云所说,他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的心安罢了。

南云能看出来他对宁烟有情,也知道他的愧疚与懊恼都是真的,只不过事有先后, 抵不过他自己就是了。

这么些年, 他从世子到伯恩侯, 手中的权利大了,可那点劣根性仍旧是没变的。

南云并没理会他这话,直接开了门, 临走的时候又听见伯恩侯说道:“你若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 尽可以来寻我。今日所承诺的, 依旧作数。”

南云冷笑了声, 反手摔上了门。

她走得干净利落,并没半分犹豫,可及至出门下了楼后,神情却不由得凝重起来。

伯恩侯说的话,南云的确是听了进去,也挂在心上了的。

依着伯恩侯所说, 萧元景起初是想要她认回侯府的,只不过后来见她不愿,所以才没勉强。

萧元景不会不清楚此事的利害关系,可她不情愿,萧元景便并没勉强,也没说她半句不是,甚至连提都没提……

南云咬了咬唇,心中涌出些说不出的滋味来。

才刚一下楼,白芷便立即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句:“娘娘……”

南云抬眼看向她,勉强笑了下:“不必担心。”

桑榆也跟了过来,关切道:“快晌午了,你是要在外边再转转,还是回府去?”

“回府吧,”南云低下头,叹了口气,“阿榆,你若是无事,能否陪我回去……”

没等她说完,桑榆便满口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回去时一路上南云都安静得很,并不说话,垂着眼睫出神,漫无目的地想着事情。桑榆见此,也没出声打扰她,耐心十足地陪在一旁。

及至回到风荷院,南云方才发现萧元景不知何时离了府。

白芍传话道:“王爷说是有事要料理,晌午怕是回不来,得等到晚上了。”

南云点点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若萧元景在,只怕一见她这模样就会发现不对,而这事她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料理,如今这样倒也好。

等侍女们摆了饭菜后,南云将人尽数遣了出去,房中只余了她与桑榆两人。

桑榆见她欲言又止,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事实在是一笔陈年烂账,如今更是牵扯了多方,想要理清的确不易。

南云咬了咬筷子,很是艰难地开了口,将先前在茶楼之时与伯恩侯的对话大致讲了。

桑榆起初是安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及至听南云转述了伯恩侯最后那疑似威胁的话后,忍不住骂了句。

她原本还以为,伯恩侯是良心发现,所以上赶着想要将南云给认回来。可没想到图穷匕见,最后竟是这么个德行,着实是让人齿寒。

摊上这样的生身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南云的关注点主要在萧元景身上,并没将伯恩侯当回事,可桑榆却是按捺不住,翻来覆去地将这位侯爷骂了数遍。

“明明是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还偏要做出一副深情模样,”桑榆点评得很是中肯,随即又道,“你做得没错。若真是认回了侯府,就遂了他的愿,还能让他自我感动一番。”

“随便许些好处,就想要来个谅解,把当年的错一笔勾销了。哪有这样的好事?”桑榆冷笑了声,“偏不如他的愿。就该让他这辈子想起来,都寝食难安才好。”

桑榆这话直白得很,南云原本也是这么思量的,可牵扯到萧元景后,却没法再这样随心所欲了。

“伯恩侯有句话说的没错,”南云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色,却只觉得食不下咽,“王爷的确为我做了许多,可我却并没回报。”

明明只要松口应下,就能替萧元景免去不少麻烦,可她仍旧没应。

一边是当年爹娘的旧怨,另一边则是如今的感情,此事必定不能两全,不管选哪一个,南云心中都觉得愧疚。

桑榆愣了愣,随即理解了南云的处境,一时无言。

因为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南云作为当事之人尚不知该如何取舍,她就更不好贸然指手画脚了。

其实这件事,原本已经被萧元景给截了下来,并不会让南云来为难,可伯恩侯却将事情给捅了出来,逼着她来做这个注定怎么都不对的选择。

桑榆磨了磨牙,在心中又将伯恩侯这人骂了一遭。

“其实王爷已经替你做了选择,”桑榆斟酌着措辞,开口道,“你不想认回身份,他也没说半句不好,而是直接替你去回绝了伯恩侯府,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再多想了。他会这么做,总是有底气的,你信他就是。”

这是明仗着萧元景待她好罢了。

南云心知肚明,闭了闭眼,并没答言。

可若非如此,她就要去向伯恩侯低头,从今往后认下这个爹……一想到伯恩侯的所作所为,她就觉得呕心。

桑榆知她左右为难,不愿意让步,又总觉着这么一来亏欠了萧元景,想了想后开解道:“这事原本就没个对错可言,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倒不如就先这么着,若将来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做决定也不迟。”

南云沉默许久,轻轻地应了声。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只能暂且如此。

原本南云是不想让萧元景知晓此事的,可又怕瞒着会弄巧成拙,误了正经事。所以及至萧元景回来后,她还是提了出门之时遇着了伯恩侯之事。

萧元景很是敏锐,只听了两句,便意识到不对来,拧眉道:“他着人跟踪你?”

哪有这样的巧事?

若非是有人监视跟踪着侯府,伯恩侯又怎么会知道南云出了门,又怎么能这么精准地找过去?

想到这一点,萧元景顿时生出些恼怒来。

无论伯恩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此事都触了他的逆鳞,打南云的主意原就该死,更何况此举完完全全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背地里动手脚,还想趁他的东风,哪有这样的好事?

萧元景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他说这话时,一扫往日的温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凌厉。

南云很少见他这副模样,先是一惊,而后方才轻声道:“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将那日让你转告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想要我认回侯府。”

萧元景见南云小心翼翼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没能收敛住情绪,怕是将她给吓到了。他着意将语气放缓了许多,耐性十足地问道:“他还同你说了什么?只管告诉我就是,不必有什么顾虑。”

南云短暂地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出于难以名状的私心,她并没说出伯恩侯最后恼羞成怒的威胁,更没提自己的为难,只是问道:“你近来……可有什么难处?”

萧元景一怔,随即意识到南云这忐忑从何而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是怕我得罪了伯恩侯,被为难?”

这话不好回答,南云眼神飘忽不定,上看下看,就是不肯同萧元景对视。

“我连太子都不曾放在眼里,难道还会怕伯恩侯不成?”萧元景勾起她的下巴来,看着她的眼眸,“不管伯恩侯说了什么鬼话,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只管信我就是。”

没等南云开口,他就又气定神闲道:“没人能奈我何。”

其实论起来,萧元景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闲王罢了,虽文采出众,但整日里也就做做生意玩玩古玩,没经手过什么政务,也没治事的手腕决断。

在太子与秦王分庭抗礼的情况下,他如同病弱的萧元安一样,并没什么存在感,旁人提起来也就是夸一句性情和善。

可他说这话时,斩钉截铁,像是身后站着千军万马似的。

南云将萧元景的话听了进去,的确也有心这件事撇开,可说来奇怪,这事却像是成了她的心病一样,怎么都没法摆脱。

忧思多梦,身体也隐隐觉着不适,白日里又总是格外嗜睡,总是没什么食欲。

好在萧元景忙着旁的事,接连几日出门,加之南云有意隐瞒,所以尚未被发觉。

“这样下去可不行,”白芷整日在南云身边伺候,将此看在眼里,忍不住劝道,“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好歹开个方子。”

南云抬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过几日兴许就好了……他最近有正事要忙,就别让他分心了。”

萧元景并不爱同她提及朝堂之事,南云也不会问,但隐约能猜到几分,知道他最近应当是有什么打算,所以并不想拿这么点小事打扰他。

白芷发愁得很,正准备再劝,却见南云侧过身去,合上了眼,准备休息,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她替南云盖好了毯子,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白芷一直跟在南云身边,知道的内情多些,见着南云这模样,也没多想,只将此归为心病。

但白芍并不知道那些,想得也就直接些。

她将白芷拉到院角,小声道:“你看咱们娘娘这几日的模样,像不像是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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