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王乐凡放下笔，"言护法没阻止你跟师兄见面吧，难道入了逍遥门，就得跟师兄妹断绝关系？"
水月听到提到言紫羽，俏脸一板："我们情况不同，师兄与我只有公务，没有私情。"
王乐凡但笑不语。
水月顿了顿道："十万遍，待你写完，天也亮了，乐凡，我教你个法子。"
王乐凡眼一亮："什么法子？现在东方霁三个字算是刻在我脑子里了，看什么都是东方霁。"
水月笑道："嘿嘿，师兄真奸诈。"竟想出这种法子，看来效果不错，她不是已将他的名字刻进脑里，记进心里了吗？
然后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买了块玉吗？反正早晚得送给师兄，不如现在送给他，他的气定然消了。"
王乐凡神色古怪地道："谁说那玉早晚得送给主子的？"
水月诡异笑道："你敢送给别人？"
王乐凡："..."
她确实不敢。
"哈哈，我走了，祝你顺利。"
王乐凡盯着满地"东方霁"发呆，半晌，她从柜子里取出那块玉佩，当初一眼相中它时，脑里竟鬼使神差地闪过主子的影子，傻子般砸了六十两买下。手指在玉佩上摸索关天，终于下定决心。
敲门。
屋内传来淡淡地"哼"声。
王乐凡犹豫片刻，径自推门进去。
"啊！"见到屋内情形，她惊呼呆住，好香艳的主子......
刚从浴桶出来，只来得及套上裤子、手里尚提着上衣的俊美男子愕然看她，似乎没想到她竟自己推门进来，然后一双凤目若有情似有意地看着她，斯条慢理、慢腾腾将上衣穿上，再有条不紊慢腾腾地将袍子套上。
"出水芙蓉？！"
东方霁挺拔的身体僵住，眼角抽了抽。
王乐凡看着那肌理分明、精健匀称的身材，头脑一热，迸出"出水芙蓉"四个字，再被他故意放慢地穿衣动作折磨，顿时脑子发晕，鼻里有热热的东西流下，在那两股热乎乎的东西流出前，她果断仰头，冲到浴桶旁的冷水桶，捧起冷水拼命拍脑门，迅速冷却不知好歹的热血。
一块干净毛巾递到眼前，她仰头，只见主子眼底闪着一丝戏谑，唇角扬起，她的脸蓦地红了，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夺过毛巾狠狠拭脸，借以掩饰脸上热辣辣的红。
"你打算把脸皮擦掉？"
王乐凡身体僵掉，如果能把脸皮擦掉就好了，讷讷地转身，将毛巾递给主子。
东方霁倾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现下我相信你是为我流的鼻血。"声音里尽是笑意，又道："以后你多看看，习惯就好了。"
王乐凡囧了。
东方霁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神情一阵恍惚，忙收摄心神，与她拉开距离，"找我有事？"
王乐凡："哦。"
东方霁皱眉："说。"
王乐凡："哦，那个..."无法启齿。
东方霁："没事？我要就寝。"
王乐凡忙拉住他，涩涩道："主子。"
东方霁回身，狭长的眸子注视她。
她缓缓从腰间玲珑袋里取出玉佩，缓缓送到他眼前："主子，这个...给你。"
东方霁怔怔看她半晌，笑容慢慢爬上嘴角、眉眼，煞是好看。笑着问她："你确定？"
王乐凡点头。
东方霁狭长的眸子闪着喜悦的光芒，凝视她，"乐凡，你可知，送我此玉的意义？如此以来，我更不会放手，就算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起。"
王乐凡打个寒噤，"我、我...可能要再想想..."刚要收回手，那玉佩已经被他攥在手里。
他似笑非笑道："玉佩留下，我给你时间想。"
王乐凡讶异抬头："...主子？"
东方霁眼里掠过几许复杂情绪，微一沉吟，道："乐凡，今时今日的方遥晨已不是数月前的方遥晨了。"
王乐凡微愣，试探着问："主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东方霁侧头望向窗外，缓缓道："乐凡，难道你就没话跟我说么？"
王乐凡见主子神色有异，低头沉吟，半刻后，道："主子，其实大世子云霄对我说那些话分明是敷衍我，他与大师兄的谈话，我听得并不真切，只有断断续续几句，我想兹事体大，应该把消息弄确切再禀报你。"
东方霁睨她一眼，走到软榻前，慵懒随意地躺倚上去。
王乐凡贝齿轻咬，目光移向别处，定神道："属下只听到云霄说：'...太子...小塘关...驻兵...五万...';，大师兄说什么'父王...八万大军压境...';还有什么白州城、通济城。"
东方霁霍然挺直身子，凤目射着精光，思忖片刻，冷笑一声，眼里慢慢浮起笑意，"乐凡，你立了一大功，待京里危机除了，让皇帝封你个公主当当。"
王乐凡撇嘴，"属下天生命贱，无福消受。"
东方霁斜睨她一眼："没人天生命贱，天下没什么是你消受不了的。"
王乐凡轻笑："属下不需消受什么，只要有薪银拿，又不被扣银子，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满足了。"
东方霁嘴角微抽，"这倒不难。"然后看向她，"除了这些，你没别的话要说么？"
王乐凡呆愣："没了啊。"
东方霁眼里闪过淡淡的失望，"十万遍写完了？"
王乐凡一僵："..."
"回去写完。"
还要写？她苦笑，水月出的馊主意！
"我要进宫，天亮前回来，你若还未写完就再加十万遍。"语毕走到内室更衣并将头发擦干，出来时，见她仍旧杵在浴桶旁，微微吃惊，"你怎么还在？"
王乐凡苦着脸，"是不是说了，就不用挨罚？"
东方霁冷睇着她："你不用勉强。"轻掸衣襟，跨步往外走。
王乐凡大急之下，抓住他大手。东方霁身形微僵，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她。
"主子。"为了可怜的右手跟双眼，她倒豆子般，以极快的语速将她与方遥晨的谈话说完。
东方霁道："五天之后，你会去赴约？"
王乐凡点头。
东方霁："你不敢相信方遥晨是北玄太子？"
王乐凡咬唇，点头："师兄明明是师父的独子，在飘缈大长大，怎么会突然变成北玄太子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东方霁冷笑："没有误会，他就是北玄新近迎回的太子，方松并不是他亲生父亲，当日他们一离开盘龙镇，便被北玄亲信迎回国内。"
王乐凡惊得呆了，北玄太子，多显赫的身份，怪不得师父口口声声说她高攀不起大师兄，骂他癞蛤蟆吃天鹅肉，原来是有原因的，自嘲地笑笑，方姓乃北玄国姓，她有什么好怀疑的。
"据探子回报，方遥晨回国不久，便迎娶母系美女为侧妃，为稳固他太子之位，北玄皇帝更下旨，为他与远征王爱女赐婚，年后大婚。"
王乐凡脸色苍白，指尖掐进掌心，男子都是如此么？他先有小师妹，后有母系侧妃，再则未婚太子妃，既是如此，仍不满足，还要以喜欢之名带走她？倘若她对师兄存着爱慕依恋，跟着他回到北玄，那他准备将她置于何地？
东方霁看了看她，冷冷道："罚不用领了，回房好好想想。"抬脚欲走，手臂却仍被她紧紧拉着。
"怎么？"
王乐凡道："主子，我也去。"
"不行。"
"主子，我眼皮跳得厉害，心里慌慌的，总觉得今晚有事情发生，作为保镖，我必须跟你在一起。"
东方霁注视她，"只是保镖？"
王乐凡被他看得发毛，颤道："不只是保镖，但...总之，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
东方霁目光灼灼，"好，你回房换衣。"
王乐凡仰脸："不用换了，我在宫门外等着你。"
东方霁蹙眉，"去换，你衣服上的气味，我不喜欢。"
王乐凡只得回房换一干净衣服，临出门前拿起换下的衣服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气，想来是在翠轩楼沾带上的，并不难闻。
跟主子走到门口，叶辛已备好马。
东方霁翻身上马，看了看叶辛，低声吩咐："叶辛，你留下保护王家小舅舅，让左护法今夜盯紧柳欣儿。"
叶辛领命。
王乐凡跟着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吃痛，撒开花儿疾奔。
一轮半月高悬天空，冷寂的烟曦街上一片深沉，只有两匹马儿的奔跑声。
忽然"嗒"地轻响入耳，王乐凡勒马，自嘲道："看来我还真是乌鸦嘴。"
东方霁同样勒马，轻声道："你今日撞破云霄与北玄太子密谋，以云霄之奸滑，岂会相信你的言辞，当着方遥晨的面，他不会将你如何，夜里必会有所行动。"
七名黑衣人先后出现，将二人团团包围。
王乐凡低语："主子，你只管进宫，这里交给我。"
东方霁端坐马背，环视七名黑衣人，冷笑道："不急，早一天晚一天去都没关系。"
王乐凡默，很想问，既然早一天晚一天都没关系，他俩人黑灯瞎火的骑马出来干嘛？观赏黑衣人？
东方霁："他们七人中，那四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号称关南四怪。"
王乐凡依次看去，忍不住笑了，主子嘴巴真毒，那四怪高得跟细麻杆似的，脸拉得老长，跟俗称中的驴脸相似，矮得比侏儒高一点，偏偏一双眼睛大得离谱，身材正常的那两个一个胖得圆滚滚的像个肉球，一个背部微驼，颌下尖尖一撮黄胡，长得是有点磕碜，但说人家奇形怪状确实太毒了，也难怪四怪气得浑身哆嗦。
"另外三个背着大刀的，是横行北玄、朝曦交界的冯氏三兄弟。每一个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角色，乐凡，你很有面子。"
王乐凡嘴角抽筋，这叫有面子？
"他们等得不耐烦了，乐凡去教训一下。"
王乐凡："..."他确定是她教训他们而非被教训？
王乐凡拱手："各位幸会，幸会。呵呵，请手下留情。"语音未落，剑已出鞘，动若兔脱，剑又是吹发可断、嗜血成性的魔剑，一剑十二式。
七人不愧是江湖成名的高手，瞥见剑光，纷纷还手，不及还手的，趋身躲避。
然而她剑法太快，宝剑太利，钩法使老的高细三怪胸口中剑，哼了一声倒地，再未动弹。
"三弟！"
"三哥！"
"三怪？"
东方霁满意轻笑，以前王乐凡的剑法已经极为精妙，可惜内力微欠，现在长了二十多年功力再配以至宝长剑，江湖中还有几人是她对手？
"当啷啷"兵刃相交，六人再不敢轻视眼前的年轻女子。行动之前，他们曾因对方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十分轻视，一个年轻女子武功能有多高，要出动关南四怪与冯氏兄弟，竟然还要联手。见到她后，发现她身侧还有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他们释然，原来那个男人才是劲敌。
岂知，这黄毛丫头手持宝剑一动手便杀了三怪，实在匪夷所思，当下各使绝招，务必要尽快斩了该女，再联手收拾旁边的男人。
一刻钟后，冯氏老大倒下。
王乐凡的剑也越使越流畅，便如有了灵魂意识般，将王家精妙剑法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百招过后，余下的五人呼吸渐粗，步法显乱象，被蛟龙般的女子逼得左支右绌。
忽然，东方霁眯眼，身子一个旋转，倒纵数丈，身体挡在王乐凡背后，左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左侧攻过来的冯家老二的手臂折断，顺手夺了他手里的大刀甩出，将关南老四毙于刀下。右掌拍出，偷袭王乐凡的修长影子瞬间逼近，又被他掌力逼退，弹出十余丈，落地。
"逍遥门主名不虚传！"
东方霁微怒："罗长老偷袭功夫倒不弱。"
蒙面人一惊，干笑："东方门主好眼力！"
尚残存的两名冯氏兄弟和两怪闻言一脸惊悚，原来眼前这位俊美得没天理的男人就是逍遥门门主，那他们还打什么，岂不是白白送死？想撤逃，偏生王乐凡的长剑紧紧缠着他们，无法脱身，四人不由得暗暗叫苦。
东方霁冷冷瞥一眼偷袭的蒙面人，他偷袭不成，便站在远处作壁上观，片刻后离去。
东方霁冷笑，既未理会，也未阻拦，回头继续观看王乐凡与四人打斗。
冯氏老二右手臂被折断，并失了配刀，胡乱攻了几招后，退出战团，紧盯着场内打斗，见东方霁并不插手，分明是用两家兄弟给那丫头喂招。
再看老三与关南两怪渐渐支撑不住，情急之下，想起他们三兄弟才学的技艺，适才被那丫头的剑法逼得忘了此事，心中一动，偷瞄一眼东方霁，左手倏地从怀中掏出一些物什，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王乐凡丈余，大喝一声："老三让开！"左手运力，同时将手中粉末朝王乐凡扬去。
"呼——"一条火龙窜出，直扑她的脸与上半身。
王乐凡不及闪避，下意识撤剑，双手抱头...没有预期的灼热和疼痛，一只铁臂将她圈入怀中，鼻内窜入布料焦糊的味道，甚至有丝丝皮肉的焦味。东方霁左手搂着她，右手疾出，一道无形剑气射出，伴随着冯氏老二的惨叫，人头飞出，颈间鲜血划着优美的弧度喷射而出。
他眼睛看都未看，两指在空中变换两招，逃跑中的关南两怪，一个从腰间斩断，一个如同冯氏老二，人头飞出，身体还兀自向前跑了两步。
"啊。"王乐凡轻呼，从东方霁怀里挣出，丢了剑，双手拼命地在他背上扑火。
"乐凡住手。"
吓得失去冷静的女子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边用手灭火一边落泪。
东方霁背上的火灭了，她的双手也烧伤了。
东方霁攥住她的手腕，盯着那双被火灼伤的小手，心如针穿，一阵锥痛，一把将她狠狠抱进怀里，低声道："傻瓜，为何落泪？"
王乐凡不答，泪珠却不停滚落，身子瑟瑟颤抖。
她是他的保镖，为他挡剑挡火，是天经地义，如今，反而是主子用身体替保镖挡火，替保镖挨痛...
两人终究没去皇宫，而是回到别庄，水月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
东方霁坚持要她先为王乐凡上药包扎。
王乐凡道："水月，我手上的伤很轻，一会让春儿帮我抹点药就行了。"
水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点头，不理东方霁阴沉的脸，用剪刀将他背部衣服剪开，小心清理完创面，对旁边一脸担心的王乐凡道："不太严重，涂上药膏，三五天就会结痂。"
王乐凡松一口气，说要回房让春儿给她上药。
东方霁趴在床上，好看的凤目盯着她："水月，给她上药。"
水月："..."
王乐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