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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下

每天办完公事,萧云鹤总要回到大吉殿来。探望一下太上皇。太上皇的情况忽好忽坏。有时能睁开眼睛说上几句话,有时却是一连两天昏迷不醒水米不进,如同死人。

这一天萧云鹤来地时候,太上皇正好苏醒了片刻。几名御医正在小心翼翼的替他把脉、喂腰、更换衣服。萧云鹤见他们正在忙碌,不想进去打乱了他们正常的工作,于是站在外面略作等候。

他走到了大吉殿外的石坪,朝四周眺望。巍峨的宫殿,披上了秋日地晚霞盛装,威严之中透出几许瑰丽与妖娆。就是这样一座宫城,萧云鹤看了千次万次,仍然是看不厌。那一砖一瓦中,仿佛都凝聚着他无限地情感。

正当此时,俱文珍从龙尾道上快步跑上来,可能是远远就看到了皇帝,跑得更快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陛下!”俱文珍有些气喘,“刚刚朱雀门门吏来报,贤王李诵已到国都,目前正在皇城朱雀门外求见圣驾!”

“来了?”萧云鹤心中一喜,同时掠过一道复杂的情感,“快请他进来。俱文珍,你亲自去,先领他到大吉殿。朕在书房等他。”

“小人遵旨!”俱文珍不及喘息,又屁巅巅地跑了。下楼梯的时候几乎连滚带爬,跑得极快。

萧云鹤搓了一下手,眼神中异光流彩:终于来了吗?数年未见了吧……

大吉殿御书房里,李诵拜倒于桌前,毕恭毕敬。

萧云鹤端坐在御椅上,定睛看了他几眼,淡然道:“贤王平身。”

李贤慢慢站起身来,拱手谢过了恩,垂手立于一旁,止不斜视。

萧云鹤打量着他。数年未见,李诵整个人变化还是挺大的。首先是养胖了一些,也如同他父亲一般有了一些胡子。以前风发的意气不见了,整个人也变得内敛而又低调。总之一眼看去,要是不看他现在身上这身紫色亲王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话,顶多以为他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

“数年不见,贤王可好?”

李诵毕恭毕敬的拱手回礼:“多谢陛下关爱。微臣承蒙陛下厚恩,一切都好。”

“家人都好么?”

“好、都好……”李诵一直没敢抬眼去看皇帝,而是唯唯诺诺的回道,“成都府尹韦皋韦大人及其麾下的官员将军们,待微臣都不错。不管是礼数还是衣帛,从来没有任何的缺少。西川天府之国,民风温和物产华美,也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萧云鹤笑了一笑:“看来贤王在西川,的确是住得还算习惯,朕也就放心了。你知道朕这一次请你进京所为何事吗?”

“微臣……知道。”李诵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太上皇病危……”萧云鹤说道,“他想见你。”

李诵这才惶然的抬了一下头,与萧云鹤四目相对。他地眼中。流露出太多的惊惶、惧怕与胆懦。就如同一个寻常的草民百姓,突然见到了高高在上地天子皇帝的神情一样。

其实萧云鹤的表情一直都很平和,神色中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可是李诵从一进门起。就感觉有一股沉如泰山般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肩头,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李诵不敢再看皇帝,而是低着头拱着手,轻声说道:“微臣谢陛下成全……”

“朕不过是让你们一叙父子人伦之情,有何可谢?”萧云鹤说道,“朕看你这样子,一身烟尘神情疲惫,也定然是一路赶路辛苦了。要不要略作歇息,再去拜见太上皇?”

“这?……”李诵尴尬的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些难堪。因为他回了西川以后,就从来没记得自己还是什么亲王。更没穿过什么亲王袍子。这一身官服。还是刚刚到了国都以后,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几年前定制地紫袍。不仅有些破旧,还略显小了点不合体了。

萧云鹤淡淡的微笑了一笑:“李诵。我们始终是兄弟,身上流着一样地血。不管你如何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作是兄弟。你来之前,朕已经估摸着你地身形,请掖庭的技师替你裁制了几套衣服。因为不敢完全肯定你现在的体态。于是多做了几套。朕命他们取来。你试穿一下哪套合适。”

李诵惊诧地抬头看着皇帝,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嘴唇颤抖不知道说什么了。

萧云鹤拍了一下手,几名宫女宦官取了七八套衣服出来。全是华丽耀眼的亲王紫袍。配上玉圭带、官履靴、紫金冠、龙纹佩。

李诵心中突然一激动,双膝拜倒就磕起了头:“微臣……谢陛下圣恩!陛下日理万机,为何还要为微臣的琐事费心?微臣真是……惶恐之至!”

萧云鹤笑了一笑,摆摆手让官女宦官们都下去了,唯留二人在此。

李诵仍然趴跪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起来。”萧云鹤的手扶到了李诵肩上,将他扶了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朕说过了,不管我们以前有过什么样地过结和矛盾,也不管你如何地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兄弟。来,试穿衣服吧。朕看你也养胖了不少,一个人穿衣服肯定不利索。朕来帮你。”

“唉……”李诵的眼睛里突然就涌出了泪来,勉强镇定自己地心神,轻声说道,“日子过得宽心,自然就养胖了。陛下,还是微臣自己来吧……”

“别嗦了。这么长的腰圭带你系得上吗?哈哈,看一看,这套太小了一点吧……来,试试这双鞋子。”

李诵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边上。可他无心去擦试,任由它们一滴滴的流到了自己的新衣服上。

许久以后,一个头戴紫三梁冠、身着紫青亲王袍、玉带云靴的王子,出现在了铜镜前。

“看一看,还不错吧。”萧云鹤满意的呵呵笑道,“毕竟是我们老李家的龙子龙孙嘛,天人仪表稍一打扮,便是龙凤之姿。”

李诵再难自抑,双膝重重一跪就拜倒在了地上:“微臣……多谢陛下圣恩!”

“好了,起来吧……”萧云鹤将李诵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兄弟俩,该去探望一下老爷子了。记着一点,别在他面前流泪、哭诉,尽量表现得高兴一点。知道么?“嗯……”

也许,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真的会有特殊的感应。李诵刚刚走到大吉殿病房外,太上皇就突然睁开眼睛苏醒了过来,让御医们惊喜万分。

“父皇!----”一声呼喊,让太上皇楚彦身发颤。

“二郎?是二郎吗?!”太上皇居然坐了起来,众人惊诧万分。

“父皇,正是不孝的二郎回来看你了!”李诵轰然一下拜倒在病榻前,全然忘记了萧云鹤的嘱咐,忍不住就号淘大哭起来。

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众御医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萧云鹤轻轻叹了一口气:“都退下吧。”然后,自己也走了出去,转身带上门。

父子二人已经在病榻上抱成了一团,哭声一片。萧云鹤静静的坐在病房外,等候。

片刻过后,太上皇摸着李诵的脸,似哭似笑:“二郎,你也养胖了许多啊?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呢?”

父子二人叙了一阵旧,太上皇终究是病入膏肓,一时的激动过后更加痿顿,又睡到了床上,眼睛也闭了起来,嘴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诵不得不将耳朵帖到太上皇的嘴边,听他说道:“二郎,当年我们排挤萧云鹤、和萧云鹤争江山,那是应该的。也算不上是我们的错。可是现在,他是皇帝我们是臣子了,景兴大齐仍然在老李家的手上,而且一天比一天好,他待我们也算不薄,这就够啦……父亲无能,无力经营江山。我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也清楚,你也未必就能比父亲强多少。但是,萧云鹤是个奇才。大齐在他的手上,旧貌换新颜一日千里的精进。如今大齐如日中天,连吐蕃人都给收拾掉了。以前,以前我们可是见到吐蕃的兵马就吓得楚彦身发颤哪,这种事情我们是想都不敢想……二郎,别记恨萧云鹤了。他也不容易。再说了,他就算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兄弟,但绝对是一个好皇帝。他是我们老李家,最出色的男人,应该当皇帝……好好的当自己的臣子,守着本份。还有,管束你的那些兄弟子女们,让他们也好好的守着本份。不要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唯有如此,我们一家才能生存在这太平盛世。为父的这番话,你能理解吗?”

“是……孩儿,全都记下了。”李诵的泪在无声的滑落,“父亲,放心。”

当天傍晚,萧云鹤独自坐在武德殿御书房里,发呆。

文安公主来了,那个长得像兕子的妹儿,是否还在心中记恨当年的事情呢?我,是否应该召见她一下?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滑过,摆在御桌上的饭膳也凉了,萧云鹤却全无胃口。

片刻后,御书房门口传来一个清脆地声音:“陛下,臣妾墨衣求见。”

“墨衣啊,进来吧。”萧云鹤招呼了一声,回过神来。

墨衣淡抹清装地走了进来,跪坐在皇帝身畔,替他捏了捏肩:“陛下有心事吗?”

萧云鹤转头看了她一眼,反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臣妾想念你了,来看一看你,还需要特别的理由吗?”墨衣婉尔一笑,继续替他捏着肩头,“陛下是不是想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呢?”

“行了。朕现在心情有点烦闷,不想开玩笑。”萧云鹤有些不悦,“你来找朕有什么事情?”

“就是为了陛下心中的烦闷之事而来嘛!”墨衣非常地有耐心,一点也不生气,徐徐说道,“就在刚才,臣妾见过文安公主了。”

“嗯?”萧云鹤惊讶的看向墨衣,“你见过她了?见她做什么?”

“说了一些该说的话。”墨衣的神色多有神秘,“陛下,臣妾知道,你对这个皇妹一直都特别喜欢。而且,当年她的出走,一直都是你心中地痛处。如今她回来了,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对吗?”

萧云鹤愕然地看向墨衣:“你……跟她说什么了?”

墨衣咯咯的笑了起来:“陛下,臣妾可是很少见到你像现在这样地紧张哦!看来,亲情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是非比寻常嘛---你就安心啦!臣妾可不是长舌妇,不会搬弄事非胡说八道的。而且,文安公主是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儿。其实,她心中早就释然了。只是一直有些拉不下面子来呢!陛下,你是男人、也是兄长,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向她示好呢?毕竟,抛开君臣不说,你们是一家人,是兄妹嘛!陛下作为皇帝、长辈。是不是应该先拿出一点胸襟和风度来呢?”

“这么说,文安不怪朕了?”萧云鹤有些欣喜,一把抓住墨衣的手。“真的?”

“哎呀,陛下你捏疼我地手啦!”墨衣嘻嘻一笑撞倒在了萧云鹤的怀里,“文安公主就在大吉殿里,等着你派人去传召呢!”

“那好!你快去给朕传召,让她到武德殿来见驾!”萧云鹤欣喜过望,将墨衣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墨衣,你真是朕的贤内助呀!”

“女人和女人,总是好说话一些嘛!”墨衣得意地嘻嘻直笑,“陛下你该如何谢我呢?”

“那便……晚上再说吧!”

墨衣嘻笑的翩然而去。不久以后。文安公主就出现在了萧云鹤的面前。

几年未见,文安公主已经从一个含苞欲放的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可人儿。萧云鹤有些恍然如痴。心中想道:我那兕子长大成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呢?

文安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萧云鹤干咳了一声:“燕儿,过来坐吧。”文安依旧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到了皇帝身边来“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么?”

“好。”

“看过父亲了吧?”

“看过了。”

“路上辛苦了……”

“还好……”

萧云鹤有些发愣了,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说辞。

文安公主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然噙着泪:“陛下。我不怪你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其实你也很不容易、很为难、很矛盾。这些年来。我长大了,明白了许多的事情。我知道,当年如果胜负换个方向,父亲和哥哥同样不会放过你。我一样会非常的伤心。这种事情,不是我能避免地,我注定了要伤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事情我已经看得淡了。只要以后我们都能过得好,那就行了。”

“燕儿,你真是这么想的?”萧云鹤略有点激动,“你真地不怪……我了?”

“嗯……”文安地脸庞上流下了两行泪来,“淑妃娘娘跟我说了许多。说起你们在西川时的种种经历,说起你的报负和理想,说起了父皇和哥哥当年做错地许多事情,也说起了大齐的以前和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好皇帝,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现在,连父亲和哥哥都能不怪你了,我又凭什么记恨你呢?”萧云鹤长吁了一口气:“燕儿,你能回国都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你知道吗,我得到江山、消灭吐蕃,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们对我的宽恕与理解。在世人的面前,我是高高在上地皇帝。可是实际上,我也是血肉之躯地人。我也需要亲情,我也有感情。当年你的离去,是我心中永远地一个伤痛。现在你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好吗?国都是你的故乡,这里有你的亲人,有你的家。”

“嗯……燕儿不走了!”文安哭泣起来,泪眼滂沱,“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父亲哥哥们!”

萧云鹤也有些悸动,轻声说道:“还有,你的小漠哥哥……”

“小漠哥哥?……”文安惊讶的看向皇帝,从他的眼神中品读出许多的温柔与慈爱。这个儿时的称呼,皇帝居然还记得。

“小漠哥哥!”文安突然激动的呼唤了一声,一下扑到了萧云鹤的怀里,“小漠哥哥!”

“乖,我的好燕儿!”萧云鹤紧紧抱着文安,差点也涌出一些泪来。

三天以后,御医急报,太上皇怕是不行了。

萧云鹤带着家人赶到,齐齐跪于榻前。

太上皇回光返照,支起一只手来:“皇帝……”

“儿臣在此!”萧云鹤急忙上前,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握住了的那一只手。太上皇的眼睛只能睁开一道儿缝了,浑浊没有焦距的看着皇帝:“我终于是要走了,解脱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这些年来的厚待和照顾。你是我们老李家的骄傲,是天下人的好皇帝。我过去见到了老祖宗们,会告诉他们。你很出色,很不错。”

“嗯……”萧云鹤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握着太上皇地手。

“快立储吧……”太上皇艰难的转过头来。看向跪在榻前的那些孙儿们,说道,“太子乃国之根基,当早立以正人望。别再像我当年那样糊涂啦……早点立下太子,培养其威望德性,有助于人心稳固江山稳定。”

萧云鹤心中飞快地一动,弯上腰来轻声道:“父皇,儿臣当立谁为储?”

太上皇停顿了半晌,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景兴太平盛世,需要的是文治贤明之君。来延续你取得的辉煌。其实,只要你用心。以你的能力和你的妃子们的德行。从现在开始着手,哪个皇子都能培养成合格的储君,你并没必要为难的去选择。乱世立贤。盛世立长,唯此而已……”

“嗯,儿臣知道了……”萧云鹤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跪在身前的妃子儿女们,宣布道。“朕宣布。立皇长子李铎,为东宫太子。李铎之母独孤墨衣为皇后!”

“好、好……好啊!”太上皇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突然一下顿住,那只紧紧握住萧云鹤的手,紧跟着就软了下来。

萧云鹤大声呼喊:“父皇!----”李诵和文安更是大声哭号起来。

太极宫和大明宫地钟鼓楼,响起了凄怆悠长的钟声。整座皇城,笼罩在了一片哀怨之中。

大齐景兴五年十月十七,太上皇太上皇驾崩于大吉殿,享年五十四岁。举国哀恸,废朝半月操办丧事。

与此同时,皇帝立下长子李铎为东宫地消息,也不捷而走。有人欢庆,有人失落,不一而足。

大齐景兴五年地这一年,注定要被载进史册。就在这一年,大齐北伐、西征。拿下了草原、收复了河陇、击败了吐蕃。然后,太上皇驾崩,皇帝立下国储。

为何要立长子铎为太子?

这个问题,无数人思考了千百遍,得出千百种理由和结论。包括萧云鹤自己,也思考了千万次,有过千万次不同的想法。

到最后,万宗归一,结局和事实就是,李铎成了皇太子,入主东宫成为储君。独孤墨衣荣升为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后宫。

太上皇的丧事,办得极尽哀荣。虽然他曾经不是什么好皇帝,可是现在皇族地威信已经深入人心,普天之下的臣民们还是给足了皇帝面子,都一起来哀悼太上皇。

半个月后,太上皇风光出殡,厚葬于崇陵。按照大齐皇族礼制,在崇陵边修了房子,让李诵等人居住在此为父守孝。萧云鹤因为是皇帝,可以不必守墓,但也必须守孝丁忧。

寻常人家为父母守孝,要弃官归故土守墓。帝王守孝,除不可纳妃外倒没有别的特别限制。毕竟国事为大,犯不着皇帝都不当了去守着一块黄土。

不过,萧云鹤偏偏借题发挥,要在宫中吃斋念佛为太上皇祈福守孝,让刚刚册立的太子李铎监国。

这一消息传出,满朝惊愕。但是,皇帝的决定,无人可以更改。

隔天,宦官俱文珍就将年仅五六岁监国太子,抱到了高大地龙椅之上----李铎监国!

群臣几乎都要疯了,不知道皇帝这样做所为何事。

此时地萧云鹤,却是安然盘坐在凌烟阁里。燃一壶好香,柄一盏青灯,念一本古佛。面前,就是太上皇太上皇的全身画像。当年,太上皇身为皇太子时因为平乱有功,图像也是配进了凌烟阁地。

下朝之后,朝臣们蜂拥朝凌烟阁闯来,要见皇帝。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个冷面寒霜的大将军房慈。

房慈往众人面前一站,正色说道:“陛下有旨,众卿各安本份守职守责即可。天下仍是那个天下,朝廷也乱不了。”

众大臣一起愕然,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诸位大人就请回吧!”房慈说道,“武伯苍大人请留步!”

众人复杂的眼神一起朝武元衡投了过来,然后三三两两的退去。

“武大人,皇帝有旨。只召见你一人。”

“好吧。微臣去见驾……”

凌烟阁的大门打开,武元衡脱掉鞋子,跪行走了进去。来到皇帝身边。

萧云鹤本来是端坐于画像前,手捧佛珠轻念经文,这时突然停住,说道:“伯苍,你来了。”

“嗯,正是微臣……”武元衡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萧云鹤转头看了武元衡一眼,不由得笑了:“武元衡,你跟了朕十多年了,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地神情。你不会是担心,朕无心国事了想要遁入空门吧?”

“不。微臣并不是担心这个。”武元衡说道,“陛下是古往今来少见的圣明之君。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微臣只是担心。陛下让年幼地皇太子监国,会耽误许多的大事。而且,这样容易滋长权臣、权宦、形成恶劣党争。让后宫的势力也不断渗透到朝廷中来。一但如此,悔之晚矣!”

“朕明白你的意思。”萧云鹤胸有成竹的笑道,“历史上,不管是哪朝哪代的儿皇帝,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是你别忘了。朕只是守孝丁忧。又不是驾崩了。一切大小事务,仍然在朕的掌握之中。朕现在突然一下把李铎推上台面,只是想让大家适应一下他的身份,让他们记住谁才是太子,也是让李铎从小就有一种使命感。当然,最重要的是,朕就是要用这样方式,向天下人宣布,朕立李铎为储地信念万分坚决不容更改。今后的几十年里,李铎将以太子或是君王地身份,生活在大齐地天空下。天下万民,都要开始接受他这个身份。”

武元衡楚彦身一颤,突然一下拜倒下来额头帖地:“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讲吧。”萧云鹤闭上眼睛,继续手捏佛珠。

“微臣想……辞官归隐!”武元衡俯身跪到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来,“请陛下恩准!”

萧云鹤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默不做声,手里慢慢滚动着佛珠,眼睛闭起。

武元衡,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皇帝立了李铎为嗣,那么,武氏一脉就成了配角。这些年来,萧云鹤有意的培养着武元衡地力量,让他在朝中独立门户形成了一个派系。现如今,皇帝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力主立下皇长子为储……那么,将来的年头里,武元衡这个二皇子国舅的身份,就会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将来,假如二皇子李淮有心夺嫡,那么武元衡就是他最大的依靠。

反过来说,武元衡存在于朝中,对太子李铎来说,就是一个威胁!

所以,聪明地武元衡,想到了辞官归隐。聪明地萧云鹤,就在凌烟阁里等着武元衡,前来辞官。

“为什么要辞官?”萧云鹤语气淡然,“你一直都是朕最得力的帮手、股肱之臣。景兴大齐地繁荣与昌盛,有你最大的功劳。”

“陛下……”武元衡长拜在地,无语泣然。

这是萧云鹤头一次见到武元衡流泪。

“你就准了臣吧……”

萧云鹤的手指,紧紧捏住了佛珠,指关节有些发白。

半晌,萧云鹤说道:“伯苍,朕……真的很舍不得你。”

“陛下,大局为重!景兴大齐盛世,良臣贤仕辈出,丝毫不缺像微臣这样的人物。”

“武伯苍,却永远只有一个……”.前。

武元衡一袭白衣长身屹立,面带微笑。

俱文珍快步跑出朱雀门迎了上来:“武先生,你总算是来了!陛下让我在此等候,都已经有半月了!”

“有劳俱大人了!”武元衡潇洒的拱手一拜,“请吧!”

“先生快请上轿!”俱文珍急忙招呼人抬来一面轿子,“皇帝陛下说了,武先生是朕的挚交好友,不按任何俗例入宫---请坐轿子!”

“呵呵,那便好吧!”武元衡也不作推辞,上了轿来。

俱文珍一路小跑在轿边跟随,恢复了他絮絮叨叨的本性:“武先生呀,你可不知道。皇帝天天盼着你。都有些茶饭不香了。前些日子,德妃娘娘告知陛下,武先生要上京给二皇子祝寿。高兴得一夜没睡着。自从大齐拿下逻些城平定吐蕃、重夺安西四镇赶走大食人以后,小人就从来没见皇帝这么开心过,嘿嘿!”

轿中的武元衡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坦然地微笑。

大明宫,太液池湖心亭。

萧云鹤轻抚着颌下的短短黑须,眺望着太明宫的锦绣宫峦。太上皇过世以后,萧云鹤守完孝就搬进了大明宫来。这里比太极殿更为华丽和舒服,适合居住。

太液池湖心亭,就是萧云鹤最喜欢地一个地方。在这里可以远眺到终南山,看遍皇城与国都。是一个怀旧清心的幽雅所在。

一艘画舫画破粼粼湖波。朝湖心岛驶来。

萧云鹤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来了!”

武元衡一如当年白衣如雪,跪倒在萧云鹤面前:“草民武元衡。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吧。草民武元衡。”萧云鹤故意将草民二字说得重了一些,然后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站在亭栏边看向远去,萧云鹤悠悠说道:“三四看没见了。你还是一点没变。你看看朕,老了,胡子都这么长了。”

武元衡微笑道:“臣只是不愿意留胡子罢了……因为,臣的胡子杂乱,不好看。”

“哈哈!”萧云鹤大笑起来。话锋一转。“伯苍,你还在怪朕吗?”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陛下。又何提一个还字?”武元衡坦承的微笑,看向皇帝,“在武元衡的眼里,功名利禄皆如过眼云烟。我追求的,永远就在我自己身上。所以,从不会觉得拥有,也不会感觉失去。自然也就不会有失落和愤恨,也不会去怪谁。”

“朕明白。你的德性和操守,才是你一生追求的东西。”萧云鹤脸上也浮现出释然的微笑,“所有人,都在指责朕卸磨杀驴打击功臣。你武元衡这样地近臣贤良,朕也要把你赶走,与昏君何异?唯独你武元衡一人,不怪朕。”

武元衡的脸上,始终挂着萧云鹤最熟悉地那种淡然微笑:“多年前我决定追随陛下地时候,就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我这一生,有可能会风光大盛位极人臣,也有可能会身败名裂一事无成。但是,我一直都记得陛下当年说的那句话:纵然是一条与天下为敌地逆天不归之路,也要永远无悔的走下去。我追随了陛下,也就放开了一切、不再顾忌一切。成败与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愧于心。这么多年来,武元衡始终无愧于心,这就足够了。陛下需要的我的时候,我效犬马之劳;当有一天,武元衡成了一个障碍,也会悄然离开。我所做地一切,只为了陛下。”

萧云鹤微笑道:“假如世人都如同武伯苍这般地超然与理智,又何苦来哉有那些争斗和流血?伯苍,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武元衡也觉得,能追随陛下这一场,也是一生最大地福气。”武元衡同样微笑,“一辈子,无愧无悔,夫复何求?”

“明日二皇子寿辰大典,万国来朝。同时,朕守孝三年之后重临宝鼎亲政理事。所以,注定了是一场盛大的庆典。”萧云鹤说道,“朕希望,你能出席。”

武元衡微笑:“我还是不去了吧?一个离朝多年的人再回来,多尴尬?我只去后宫见一见德妃和二皇子就行了。我还听说,陛下要为皇妹召附马了。安北都督府大都督房慈要娶文安公主;骠骑大将军李也要迎娶回纥公主药罗葛?绿城。我是看着有三趟喜酒要一起喝,才不肯错过跑到国都来的。多好的喜事呀!”

“说到喜酒,那可是一百多趟。”萧云鹤笑,“朕要广纳后宫了。一百多位妃嫱将要进入后宫。其中还有一个是你的熟人。苏菲儿,九嫔之首。”

武元衡乐得哈哈笑了起来:“陛下,我真的是太高兴了……苏菲儿,终于还是修成正果了嘛!”

“回来吧。”萧云鹤突然说道。“朕需要你。朝廷,也需要你。”

“何必呢?”武元衡依旧在微笑,“陛下。你就饶了我吧?我现在过得很好呢!每天教教书、种种地,约上三朋两友吟风弄月,过得非常惬意。陛下的创造地景兴盛世,我正要好好去享受呢。等过段日子,我还打算去一趟逻些城、逛一逛西域。那里也是我大齐的领土了呀!冰封千里的雪域高原和长烟落日万里漠野,定能激发我地诗性,吟出几首好诗来。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享受了。现在,朝廷不是一样运转得非常好吗?贤能之辈多如牛毛,又何苦让我离弃了闲散的好生活出来受累呢?”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吧?”萧云鹤真的很想苦笑。

“不全是。也算是。”武元衡笑着打起了幌子,“总之。我是不愿意回来了。陛下可曾记得。老太师李泌的事迹?我现在就要向他学习----功成身退,呵呵,多好!”

“你呀。哎!”萧云鹤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无奈的摇头苦笑,“好吧,人各有志。只要你过得好,那就行。这几年来朕没了你当帮手。着实累坏了。吐蕃完全平定了。西域也重归版图。大小的政事多如牛毛,朕都有些忙昏了头了。要是有你在帮忙。该多好。”

“没有我在身边,陛下不是培养出了许多的新人吗?”武元衡说道,“所以,武元衡虽然能帮皇帝做事,却也是那些后起之秀地障碍。说不定要是我在,陛下身边会少去许多的能人呢?”

“哈哈!天下间,也唯有你武伯苍能这样超然和洒脱了!”萧云鹤大笑,抚着武元衡地肩膀说道,“来,我们一起去承庆殿看琦云和淮儿吧,他们肯定都等急了!”皇子李淮寿诞,加上皇帝守孝满期重临宝鼎亲政。其实,还可以加上一条:西域、草原、北方、吐蕃及其周边地大小诸国,约定今日一起来朝,拜觐他们公认的天可汗----大齐皇帝萧云鹤!

盛世大典,举国欢庆。万国来朝,极尽荣华。

萧云鹤带着十岁的太子走上了太极殿龙尾道,万人高呼拱拜。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萧云鹤牵着太子李铎地手,一级级的楼梯走上去。每走一步,就回忆起这些年来的一个片断。

往事回首,百味夹杂。无法一一历数。人生即是如此丰富多彩,非笔墨可绘制。

景兴大齐,盛世重新降临人间。相比于贞观之时,萧云鹤更有信心缔造一个更加完美的王朝。并让它完美的顺延下去。

“铎儿,看向父皇指引地方向,风吹来地方向。”萧云鹤扬起手,指向拱拜的群臣、巍峨地宫殿与万里锦绣河山----“风到了的地方,就是我景兴大齐的天下!”

那便是我的王朝,我的天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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