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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主兴兵司马受禅

魏甘露五年口))五月初五,夜风依然没能驱走日间的燥热,皇宫内的陵云台,似乎还笼罩在闷热的暑气中。

魏帝曹髦,这位年方二十岁的青年帝王,感到胸中如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作为皇帝,他认为自身没有起码的尊严,凡事都要看司马师、司马昭兄弟的脸色,越思越想,心潮难以平复,召侍中王沈取来文房四宝,提起狼毫玉笔,在白绫纸上,刷刷点点,作了一首五言诗:

《潜龙》

伤哉龙受困,

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

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

鍬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

嗟我亦如然。

写毕,曹髦将笔一掷,长长出口气,似将胸中的郁闷尽数吐出:“王大人,朕此诗作得如何?”

王沈当然明了其中含义:“万岁决非久困之龙,总有一天会展翅腾空,司马之辈的泥鳅,只能蜗居井底。”

“朕有朝一日得以翱翔九天,定要让王大人得遂平生之愿。做宰相,掌兵权,造福万民,诛杀权奸。”

“微臣以为,此一日可期也。”王沈深得曹髦的信任。

当天夜晚,王沈在沉沉夜色的掩护中,一袭黑衣,从后门进人了司马昭的大将军府。

司马昭与之在书房相见:“王大人,深夜来访,定有要事。”

王沈已将《潜龙》这首诗的全文抄录下来,他双手奉上:“大将军请看。”

司马昭看罢,嘴角现出一丝蔑视的笑意:“这个小小的皇帝崽子,还自比潜龙困在井底,真真的不自量力!”

“可气的是,他竟把大将军昆仲比喻为泥鳅与黄鳝。”王沈提

示,“大将军,看来曹髦已不甘心安于现状,将军宜早做打算。”“某自有道理。”司马昭回手取过一锭黄金,“王大人,有你为眼线,我司马家族的安全便是铁打的。”

王沈也不谦让,袖起黄金,起身告辞:“大将军放心,如有情况,下官会及时通报。”他又把脸用黑布蒙上后离开。

第二天早朝,百官都已到齐,司马昭是最后一个上殿。他右手扶着剑柄,两眼的光芒就像两支箭一样,直直地射向曹髦,而且脸色异常难看。

曹髦被看得不免有些发毛:“大将军为何佩剑上朝?又为何这样直瞪瞪地看着朕,难道朕哪里不对?”

“哼!”司马昭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做的好事。”

“朕,做错了什么?”

“怎么,潜龙还怕井底泥鳅不成!”

“这!”曹髦目光不由得扫向王沈,心想,这《潜龙》诗只有王沈一人知晓,莫非是他通风报信的?

“这是什么?”司马昭把腰间挂的宝剑向上挪了一下,“万岁,臣今日挂剑上殿,你道为何!”

“朕不知。”

“臣父子三人,为了这大魏江山,出生入死,血战疆场,立下汗马功劳,理当封我为晋公,许我带剑上朝。”

曹髦低头不语。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大将军功德卓著,盖世无双,当为晋公!”

“万岁,为何不发一言,难道不从!”司马昭追问。

曹髦浑身止不住发抖:“谁敢不从。”

“就是。”司马昭用鼻子哼着说,“谅你也不敢!”

“朕依你就是,又何必欺人太甚。”

“怎么,我还未同你深加计较,你倒不耐烦起来。”司马昭走近些,嗓门抬高些,“你自比潜龙,把我兄弟比作鳅鳝是何道理?说!”

曹髦无以对答,只能低下头去。

司马昭大声奸笑着,昂首阔步走下了金殿。

曹髦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散朝。”他闷闷不乐地离开朝堂,回到了皇宫,回到了陵云台。良久,他传口渝,要冗从仆射李昭,传几名亲信大臣来见驾。

少时,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尚书王经等人先后到达。曹髦带着气问:“王沈大人,朕昨夜写的潜龙诗,只有你一人在场,司马昭得知而发怒,分明是你传书递柬,枉令朕把你引为知己!”

“万岁,臣天大的冤枉。”王沈捶胸顿足、涕泪俱下地喊冤,“那司马昭无孔不人,说不定哪个太监被他收买,窥见万岁的大作,而去司马昭处讨赏。万岁对臣犹如手足,臣怎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事。”

“是不是你,朕也不再深究,众卿今日在朝堂上俱已亲眼所见,那司马昭欺朕太甚,朕实在忍无可忍,不能再甘受凌辱。”王沈最先接茬:“万岁,那司马昭兵权在握,皇上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还得忍。”

“不,朕堂堂天子,不能甘为臣下所欺,朕要反抗。”

王经善言规劝:“万岁遭遇,臣看在眼里,也恼在心中。只是力量对比悬殊,不可意气用事,还当三思而后行。”

王业只想讨曹髦的欢心:“司马昭不可一世的态度,对万岁颐指气使的狂妄,是可忍孰不可忍。作为一国的天子,实难容忍他如此的霸道行径。”

王沈的言语也趋向于挑事:“说来也是,堂堂天子,却叫臣下如对儿女般地戏弄,这忍到何时是个头啊!”

曹髦的情绪原本就已难以控制,此刻犹如导火索被点燃:“不要说了,朕要带兵讨伐司马昭!”

“带兵?”王经不禁问道,“皇上的兵在何处?兵马全被司马昭所控制,连禁卫军都听他的,皇上万万不可造次。”

“李昭手下有兵数百,他忠正贤明,已决定同朕一道杀贼。”曹髦决心孤注一掷,“朕要带着这些人马攻打司马昭的大将军府!”

“万岁不可呀!区区五百人马,去进攻司马昭,无异于以卵击石,皇上不能自取灭亡啊。”

“朕是天子,堂堂正正的皇帝,就不信哪个臣子敢对朕下手。”曹髦信心十足,“只要朕振臂一呼,定会群起响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谅那司马昭难逃公道。”

王沈知道,他在曹髦眼中已不可能再受重用,便死心塌地为司马昭效劳:“万岁说得是,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真的敢对万岁下手。臣想也是,只要万岁喊一声,大多数臣子兵将,都会对万岁效忠。”

“万岁,此事尚需从长计议。”王经以头触地规劝,头部都已出血,“万岁,将司马昭骗入宫中,由李昭除之,这样或许成功的把握更大。陛下万乘之躯,万万不可冒险。”

王业也没安好心:“万岁之举固然存在风险,然不如此则必得忍受司马昭的欺凌,堂堂天子,与其受辱,倒不如拼死一搏,或许就能杀出一条血路。那时万岁扬眉吐气,又是何等风光。”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朕无论如何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曹髦传旨,“李昭,集合人马,杀向大将军府!”

在李昭集结兵马的当口,王沈、王业二人全都溜走了。只有王经还在苦苦劝阻:“万岁,切不可冒险,说不定王沈已去司马昭处报信。他那里有了准备,皇上就必败无疑。”1

“如今朕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生死胜败在此一举,朕讨贼身死,也有面目在九泉之下见我曹家的列祖列宗。”言毕,曹髦手持一杆画戟,登上战车,直奔大将军府杀去。

王经再三拦阻不住,只能望着战车绝尘而去,不住地跺脚长叹:“万岁若不能生还,臣当相随而去。”

王沈、王业二人气喘吁吁跑到大将军府,见了司马昭,都要抢头功,争着抢着报告曹髦要亲自讨伐的情况。司马昭听后,感到可笑:“这个小毛伢子,真要拿鸡蛋撞石头啊。这倒让本大将军省却了许多周折。送上门的买卖不能不做,护军贾充听令。”

“末将在。”贾充躬身听候吩咐。

“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回用着你尽忠报效了。该怎么办就用不着本大将军一一告诉你了,看着办吧。”

“末将明白。”贾充立即召集了三千精锐护军,在府门外列开了阵势,单等曹髦的到来。

说话间,曹髦的五百人马已杀到府门,他在战车上执戟高喊:“司马昭狼子野心,目无君上,已犯下谋逆大罪,朕今夜亲征,速速将反贼司马昭绑来归案,生擒司马昭者,朕不吝封侯之赏,敢于抵抗者格杀勿论!”

面对的毕竟是一国皇帝,大将军府的将士无人敢于上前。贾充见状在马上动员道:“各位,平素大将军待你等不薄,而今到了关键时刻,为何无人敢于上前效力。现下正是建功立业的难得时机,谁敢冲过去为大将军拔除眼中钉,定能获得重重的赏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曹髦见此情景,也想充分利用他这皇帝的身份:“朕面前的兵将们,司马昭谋反之心路人皆知,叛逆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现在正是为国镚奸的大好时机,快些反戈一击,朕定将重赏有功之人。要做官封侯拜相,想要钱黄金万两。”

大将军府的将士都在犹豫,没人敢对皇帝下手动刀枪。贾充急了,他看看錳蠢欲动的太子舍人成济:“成将军,平素大将军待你如同自家人一样,在这关键时刻,你竟也畏缩不前,眼看着的功劳不要了,你傻不傻!”

成济一见被点到头上,原本就已要出头的他,回头喊了一声:“二弟,跟为兄我上!”挺起手中矛,径直冲过去。他的弟弟也紧随在身后,两人的长矛一齐刺向曹髦。

护卫和驾车的驭手,没想到真有人敢对皇上刺杀,还未来得及进行保护,曹髦身上已连中成济兄弟两矛,而且全都是要害部位。曹髦惨叫一声:“哎呀!我命休矣。”摔下战车,当场毙命。

皇上一死,余下的五百护卫就无人在意了。大将军府的三千精锐马军,对他们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举手投降已不管用,成济兄弟已是杀红了眼,他们是要扩大战果,享受更多的战功,也好领取更大的奖赏。

屠杀结束了,司马昭也出现在府门前的台阶上。他微笑着对下属的将士们挥挥手,没有多说话。他明白此刻不宜多言,但他还是说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大惑不解的一句话:“万岁现在何处,快快请到府中压惊,刀枪无眼,千万不能误伤了万岁。”

贾充也很费解,上前搭汕道:“大将军,皇上已经驾崩了,您看,他在这里躺着呢。”

司马昭感到万分惊讶地说:“这是怎么说,好好的皇上,他怎么就死去了,是谁下的手?”

本想得到犒赏的成济,不由得嗫嚅地说:“大将军,是末将。”

“你呀,怎能对一国之主下此重手,这臣下弑君的罪名可是太大了。”司马昭回头吩咐贾充,“先把他带回府中看押起来。”贾充怔了一下:“遵令。”

成济拨拨愣愣地不配合:“贾大人,可是你让我上前动手的,说是有重赏,这大将军怎么还把我关起来了!”

“你不要多话,且先回到府中。”贾充附在成济的耳边悄声告知,“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对你的弑君行为进行表彰,放心,大将军是不会亏待你的。”

成济心存疑虑地被带进府中,他的二弟也一样被关押起来。司马昭吩咐备车到了皇宫,直接去面见郭太后。

司马昭跪倒叩首:“臣司马昭拜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大将军平身。”郭太后明白夜猫子进宅是无事不来,“大将军深夜进宫,想必是有要事通报。”

“秉太后,适才发生了一场叛乱,臣已领本部护卫镇压下去,所幸太后已是无虞。”司马昭停顿一下,“只是,皇上他……”

郭太后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怎么样了?”

“皇上驾崩了。”

“啊!”郭太后一下子瘫倒了。

“太后,是太子舍人成济谋反,臣已将他们兄弟拘捕关押,臣特来请示太后,该如何发落?”

郭太后心中明镜一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本是恨不能早日将皇上废黜,成济杀死皇上,至少也是他暗中怂恿。满腔怒气无处可撒,郭太后于是咬牙切齿地下懿旨:“将杀人凶手诛三族。”

“遵旨。”司马昭从皇宫返回。

成济兄弟此刻已然脱光了上身,赤膊在房中等候。一见司马昭归来,急忙上前讨赏:“大将军,末将听信贾大人的话,亲手刺死了小皇上,你看我这热得都打赤膊了,总该重重赏我才是。”

司马昭却是黑着脸:“太后懿旨,着将弑君凶手成济兄弟斩首示众,决不待时,并夷其三族。”

“什么,你这是拉完磨杀驴,拿我当替罪羊。”成济转对贾充,“姓贾的,你倒是放个屁呀,当初你是如何鼓动我的!”

“太后懿旨,我也做不了主。”贾充说着往门口退去。

成济见状一步蹿到贾充身后,用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都给我让开,谁敢拦挡,我就先要了他的命!”

司马昭把手一挥:“给他让路,看他还能逃出本将军的手心。

成济兄弟出了上房,到了院中,但见护兵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院子已然堵满。突然,一个护卫用钩枪钩住了成济的裤腿,把他拽了一个趔趄。就在他将要跌倒之际,贾充趁机逃脱了成济的刀锋。对方人多势众,成济见有一把木梯靠在房上,便招呼弟弟:“二弟,上房。”言毕,他一手把刀一手扶梯,如飞地攀爬上去。脚下,他的弟弟也紧跟着爬上了木梯。眼见得成济登上房顶,回手拉他的二弟。

司马昭高声疾呼:“放箭!快放箭。”

护卫们登时乱箭齐发,箭矢像飞蝗、似骤雨,密密匝匝,成济弟兄二人身上就像刺猬,每个人中了不下十数箭,都从房上跌落下来,连喊都没能喊出来,就已血洒庭院呜呼哀哉。

司马昭下令:“割下二人的人头,等下我还要送去给郭太后验看。”

一员偏将扭押着尚书王经走上:“大将军,他跪在死皇帝尸身旁哭丧,是末将把他拿获。”

“哎呀,这不是王尚书王大人吗,怎么,还想做先皇的忠臣?!”司马昭满是讥讽的口吻。

“哼!”王经以不屈的目光冷对,“做忠臣性命难保,但总比你这奸佞之臣留下千古骂名要强。”

“成全他。”司马昭吩咐贾充,“给他一刀,曹髦还没走远,让他跟着黄泉路上为伴。”

贾充手起刀落,王经的人头落地:“大将军,这头该做何用处?”

“喂狗不知吃否。”司马昭踢了一脚,人头骨碌碌滚到一旁,他再传将令,“贾大人,带护军把成济家的三族尽行诛杀,所有人头都要送往郭太后处呈验。”

“遵令。”贾充带兵出发。

司马昭再次来到郭太后的宫院,郭太后不冷不热地问:“大将军公务百忙,又来哀家处做甚?”

“太后,请看。”司马昭掀起红布,现出两颗血糊拉的人头。郭太后干呕了一下:“这,这是何意!”

“太后,此乃刺杀皇上的凶手,成济兄弟的人头。二人已经伏法,想来皇上在九泉下也得安生了。”

“二贼乃罪有应得,其实也还是便宜了。”郭太后仍愤愤不平。

“太后,按照您的懿旨,臣已命部下贾充带兵,前去诛杀成济的三族,很快即会有消息。”

郭太后毕竟是女人,当时一气之下说出诛杀三族,如今想想觉得三族实在无辜,便说:“不杀也罢。”

“太后,兵将业已出发,说不定此时已开杀戒,追悔为时晚矣。”司马昭转换话题,“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后示下,应立何人继位?”

郭太后半是揶揄地试探道:“这大魏天下,哀家看非大将军治理难得安宁,大将军就不要推辞,直接坐这个皇位也不为过。”“太后之言,实在是折杀为臣了。”

“大将军,这亦非哀家一人拙见,朝中大臣,还有山野百姓,无不有此议论,大将军应当仁不让。”

“太后,那些流言蜚语断不可信,都是往为臣头上扣屎盆子。为臣决无篡位之心,还望太后明鉴。”

“大将军既然无意于皇位,那就还是曹家天下,烦请大将军从曹氏后代中选一位出类拔萃之人。”郭太后明白,她便是提出人选,如不合司马昭之意也是枉然。

“太后,燕王曹奂如何?”

“他,人品倒是忠厚,而且听话,就是年岁太小。”

“已经十四岁,也不算小了。再说,慢慢也就长大了。”其实,司马昭看中的就是曹奂年幼听话。

郭太后想,明摆着曹氏的天下已不长久,若换个性情刚烈的人继位,不甘受司马昭摆布,再如曹髦一样反抗,岂不白送性命:“既是大将军认为合适,哀家也不反对。”

“就请太后向天下发谕旨。”

“这诏告天下,”郭太后明白她什么也说了不算,“先皇帝之死也该有个交代,也得给个名分哪。”

司马昭也不客气:“曹髦所作所为,实在难称皇帝二字,给他个高贵乡公的谥号,就已是高抬他了。”

于是,曹髦按庶民的礼制,被胡乱葬于洛阳郊外。而十四岁的燕王曹奂,则于魏甘露五年))即位,改元“景元”,是为魏元帝。

曹奂明白,他只是个挂名皇帝,一切大权都掌握在司马昭手中。既如此,何不做些顺水人情。第一天的朝会,元帝曹奂即降旨,封司马昭为晋公、相国、加九锡。但是司马昭并不领情,因为路人皆知,他要的是皇位,只是自己感觉时机尚未成熟而已。

魏景元五年⑷,司马昭以灭蜀于社稷有功,而责令元帝加封自己为晋王。同时破格降旨,准晋王妃称后,而王的世子亦改称太子,这实际上距离篡位仅一步之遥。

近来,司马昭经常咳嗽不止,这使他认识到人不是永生的。而立太子的事,则是迫在眉睫之大事。按照祖宗章法和历朝历代的惯例,太子都是以立嫡立长为准则。而司马昭迟迟不明确谁是太子,是因为他有个自己的小算盘。虽说倶为嫡亲之子,可他属意于次子司马攸,而不想立长子司马炎。他无法直接说出口,便开始进行试探。

这一日恰好他们一家全在晋王府的大堂,几位亲信重臣也在场。司马昭拍拍他的晋王座椅说:“这个座位,在本王百年之后,当由桃符坐之。”

小字桃符的司马攸自是欢喜非常,而作为长子的司马炎,则如一盆冷水浇头,自此内心埋下了争斗的种子。

司马昭感到身体越来越不适,也就加快了册立太子的步伐。他把几位最为亲信的大臣召到一处,正式提出了他的想法:“各位大人,司马攸虽为次子,但为人至孝,多才多艺,且又平易近人,深孚众望,本王意欲立其为太子,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最受倚重的贾充当即表明反对的立场:“王爷,中抚军发长委地,双手过膝,实帝王之相。”

太尉王祥说出的理由令司马昭不寒而栗:“王爷,自古以来,凡废长立幼者,皆生杀伐,难免兄弟间手足相残,到那时血流成河,真是悔不当初。”

“废长立少,便埋下了祸根,万万使不得。”

“中抚军众望所归,王爷如当真废他而立次子,下属必定不服,必然要鼓动他夺取皇位。那时天下大乱,弟兄厮杀,亲人屠戮,玉石倶焚,悔之晚矣。”

众大臣中,几乎是众口一词,没有一个赞成废长立幼的。司马昭尽管内心中别扭,但想起手足相残的惨状,还是强压下自己的喜好,以江山社稷为重。但是,司马昭免不了闷闷不乐,心情十分压抑。

八月天气,骄阳似火,大地就像蒸笼一样,腾腾地向上袅着热气,司马昭加紧推进着代魏的准备。由于天气炎热,过度劳累,这位大权在握的晋王竟然中风了。而且他的病一得就非常重,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能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

父王病重,太子司马炎衣不解带地守候在床前,端屎端尿,极尽孝道,说不出话的司马昭,仍可用眼神示意表达意思。这一天,司马昭几次三番地用手指着自己的头部,又指了指对面的屋子。众人莫名其妙,又猜不透他的本意。急得司马昭都想下地,只是他动转不得。后来司马炎到了对面的房间,他看见了那顶晋王预备代魏时戴的皇冠,便试探着拿过来,要给司马昭戴上。可是,司马昭用力把皇冠打到一旁,用手指着司马炎的头。司马炎如有所悟,把皇冠工工整整地戴上头,司马昭点点头笑了。

司马炎完全领会了父王的用意,他趴在病榻边沿,充满感情地说:“父王,你征战一生,平灭了西蜀,又掌握了魏国的大权。本该代魏而即皇帝位。奈何老天不假以时日。父王虽然要离开这个尘世,但父王给儿臣留下了这江山。儿定当不负父王所望,尽快着龙袍顶皇冠,登上皇位,让父王的愿望得以实现。而且儿臣

意欲就以父王这晋王的封号,更改国名为晋,不知父王可满意。”

司马昭连连点头,看来太子的话说到了他心里。这番话使司马昭平静了许多,最终他脸上挂着放心满意的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魏咸熙二年〈66〉二月初八,是个在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太阳在蓝天中抛撒下微热的光芒,徐徐吹来的北风,还是给躬立的群臣百官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二十岁的魏元帝曹奂,无精打采地宣读了退位诏书。他的声音似乎只停留在嗓子眼,小得像蚊子的嗡嗡声,人们根本就听不清。不过大家也都明白,这次的帝位禅让,本是曹奂的无奈之举。他的命运如何还在未料之中,会不会也像四十六年前,曹氏祖先曹丕那样对待汉献帝,那就要看接受禅让的司马炎的心情好坏了。

此刻的司马炎,全副的皇帝装朿,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对天而拜,声音朗朗:“皇天后土,过往神明,上天既有成命,推辞便有违天意。我司马炎自当躬承皇运,奉天意受禅。天下不能:没有主宰,万物不能没有统帅,朕要给百姓谋求福祉,让江山永得安宁。”

于是,中国历史上的晋武帝诞生了,新的统治者要在这中华大地上大显身手,一个崭新的司马天下开始了。

晋武帝即位后的第一个朝会,和历代登基的新皇一样,应该是对有功之臣的封赏仪式,也理应是对皇位威胁者的处理。司马炎开金口吐玉言:“曹奂顺应天意,禅让皇位,免却杀戮,保住了无数军民的生命,朕赐封你为陈留王。保留帝辇和皇帝仪仗,上表不必称臣,迁居京城附近的金镛城,以便朕与陈留王见面。”

“皇上圣明。”百官齐声称颂司马炎的大度。

“朕重新赐封刘禅为安乐公,刘康为山阳公,并分别许其一子为驸马都尉,得以享受皇亲之礼遇。”

群臣又是一片欢呼。

司马炎的目光,也射向了曾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同胞弟弟司马攸,在他的身上反复扫视。这不免使司马攸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由得暗暗打战发抖,对外人的恩惠,也预示着对自家人残暴的

开始,他担心自己的生命就要完结了。父亲临终前已不能开口说话,可是慈母在咽气前拉着司马炎之手,再三叮咛嘱咐的一番话还响在司马攸的耳边:“太子啊,为娘把你的二弟托付给你,他脾性急躁,而你作为兄长又不够仁慈,他若说错话做错事,你一定要看在已故父母的面上宽容他,不要同他计较,不要让他整曰在担惊受怕中过活。要对他宽容,宽容。”他不敢想象,司马炎会不会像曹丕对待曹植那样对待他。如今自己已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生死贵贱只能听任别人的摆布了。

司马炎心里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总之他又开口了:“朕加封司马攸为齐王,并任中抚军一职。”

此言一出,朝堂上如同炸开了锅。作为皇上的亲弟弟,封王当属正常,已是格外开恩,但这中抚军一职,就是禁卫军的总指挥,可以说是执掌武帝的安危和命运,当年司马昭在世时,中抚军是由司马炎担任的。

大臣贾充率先提出质疑:“万岁是否语误,这中抚军之职可非一般,事关万岁的安危,万不可轻易与人!”

众大臣齐声附和:“万岁当三思而后行。”

“众卿之言差矣,想齐王本朕手足兄弟,一奶同胞,朕用之护卫,自可高枕无忧,中抚军之职交与齐王,朕之意已决。”

司马攸至此才明白这是真的,也就是说,他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还受到格外的重用,急忙跪倒在地:“臣谢万岁宠眷,自当殚精竭虑为国尽忠,为万岁效劳,保万岁四时平安。”

“齐王平身。”司马炎心中颇为自得,因为他没有重走骨肉相残的老路,而是用睿智化解了清除政治敌手的铁律,建立在血缘关系上的政权,只有稳固的家族凝聚力,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太医司马程据出班奏道:“万岁,臣为庆贺皇上登基,特准备一份礼物,以略表寸心,乞请笑纳。”

“文武百官众卿,都不曾敬献贺礼,独独爱卿如此费心,让你靡费钱财,朕实难承受。”

“万岁,这是臣下的一点丹心,务请收受。”司马程据躬身献上。

常随太监接过,递与司马炎:“请万岁过目。”

司马炎打幵锦缎的包褓皮,里面现出一件五彩斑斓的皮衣来。司马炎轻轻用手抚动,那皮毛一滑动便闪着耀眼的霞光。“这,朕自幼生在帝王之家,却从未见过这般毛色鲜艳的皮衣,敢问太医,这是什么兽皮制成的一件皮衣?”

“万岁,”司马程据有几分得意,“这是野JJ头上的皮剥制而成,整整用了一百只野鸡,才做成这件雉头裘,确实很珍贵,皇上穿在身上,可保寒冬时不被严寒侵扰。”

“太医当真要送与朕?”

“臣是一片忠心,决无二意。如此贵重毛裘,也只有万岁方配享用。”司马程据再拜,“皇上不用,也无人敢用。”

“众位爱卿,这雉头裘朕当用否?”

“万岁理当受用。”百官异口同声。

谁料,司马炎传旨常随太监:“公公当殿举火,将这雉头裘焚毁。”

“怎么,烧掉!”太监有些难以置信。

“对,烧!”武帝斩钉截铁回答。

“不能啊!”司马程据可就急了,“万岁,这件皮衣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制成,如果烧毁,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连城宝物。”

“众卿,朕刚刚即位,岂能就把心思用在享乐之上。而今孙吴尚在割据江南,中华尚未一统,朕应把全部精力放在一统天下上,不能玩物丧志,众卿也不要把心思用在以奇珍异宝讨好朕上面。要为国家延揽人才,切记切记。”

“皇上,这雉头裘?”太监问。

“烧!”

太监举火,文武百官共同目睹这件价值连城的雉头裘,在熊熊烈火的焚烧下,化为了灰烬。

晋武帝脸上现出了笑怠。(未完待续)

作者王占君其他书: 武则天 于谦 明成祖 汉武帝 隋炀帝 崇祯皇帝 秦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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