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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心的自由

骐骥之衰,驽马先之,力士之倦,女子胜之,况且就算齐国仍旧是疲惫的骐骥、力士,可是如今燕国却已不再是衰弱的驽马、女子了。

燕国原本是七雄之中国力最弱的一国,后来燕王哙又把王位传给相国子之,终于引发内乱,将军市被、太子平,全都被相国子之杀害。周赧王元年,齐宣王派匡章乘乱攻燕,曾一度灭亡燕国,但在各方面压力之下,却不得不从燕国退师。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武灵王召见当时还在韩国的燕公子职,并派心腹大臣乐池护送入燕,立为燕王,即是燕昭王。

燕昭王即位后,励精图治,求贤若渴,用郭槐的计策,买死马骨、筑黄金台,又礼拜郭槐为师,以示他的求贤、礼贤之心。没多久,乐毅、剧辛从赵往,邹衍从齐往,屈景从魏往,此五人无一不是才华出众、智略超群之辈,燕昭王喜不自胜,全都拜为客卿。他任用文能经邦的郭槐为相,武能定国的乐毅为亚卿,二十年如一日,发奋图强,秣马厉兵,国力得到大增。燕昭王同时又用剧辛之计,低调行事,处处示人以弱,保存实力,结果以秦相魏冉之能,亦没法探知燕国虚实,只能以其发展的势头揣度一二。

齐湣王则是妄自尊大,视燕国如附庸,竟然在与燕国接壤的北方虚不设防,令燕昭王偷笑不已。

而现在田单、鲁仲连又忽然得知,竟然连苏秦也是燕昭王埋在齐湣王身边的间谍,此事若处理不好,后果可想而知,在有心算无心之下,齐湣王很可能还会把苏秦当成救星,到时候却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的第四点到底是什么,别再和我卖关子了。”鲁仲连打了个哈哈道,“快说吧,我也困了,说了我也好去睡觉。”

田单好整以暇道:“乐毅的儿子乐闲来临淄哩!你道他能干些什么好事?”

鲁仲连一震道:“看来事情终于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只要乐闲成功把苏秦带回燕都,那么燕国势必再无顾忌,立即挥军南下。可是乐毅应该没有这么蠢吧,苏秦若想脱身,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出去游说诸侯就成,何需这么麻烦?且这还有一定的危险。”

田单好笑道:“这不是乐毅蠢,而是齐王没那么蠢,苏秦也不是随便找什么借口就成,而是找什么借口都不成。我几可肯定齐王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甚至抓到了苏秦的什么把柄,而苏秦现在根本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虽然表面上看他在齐国还比谁都吃香。”

鲁仲连露出思索的神色道:“也对!苏秦来齐国已有四年,而齐王对他又言听计从,礼待有佳,他若想向燕王证明自己没有变节,便肯定会出卖齐国机密,与燕王暗通曲款,眉目传情,可是时间一久,那么问题就来了。”

田单赞道:“当今燕王不愧是一代贤君,竟能使这么多旷世奇才甘心为他效死力,而在这个时候他还不肯放弃苏秦,足见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历来鸟尽弓藏,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燕王能有此心,真是难得,相形之下,齐王根本就不是东西,看来齐国真的有大难了,想不亡国都难,忽然间,我好象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鲁仲连却不理会田单的倾诉,惋惜道:“还以为邹衍告诉我的是什么惊天的秘密,却原来齐王已经晓得,我原来还打算跟齐王去领赏的,现在看来却是没那个福分了。”

田单当然知道鲁仲连是在开玩笑,闻言不禁安慰道:“邹衍的这句话根本就不是说给齐王听的,而是说给,咦?不对,这好象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一样,怎会这么巧的?”

鲁仲连大讶道:“哪里不对了?”同时心中一震,事实上,那晚邹衍肯告诉他这句话,是在他告诉邹衍“齐国还有一个管仲”之后的事,而他所指的这个管仲自然就是田单无他。邹衍事事能先人一步,料事准得玄乎,名声果然不是盖的,也难怪邹衍有谈玄论道的本钱。

田单分析道:“我原先以为邹衍是想通过你去告知韩聂的,可是想想又觉不大可能,首先韩聂和齐王走得很近,很多事齐王根本瞒不住他,更重要的是,昨日韩聂已经辞去相位,离开齐国。”

鲁仲连失声道:“什么,韩相走了!”

田单不理鲁仲连的反应,续道:“这么看来,韩聂很可能已经知道苏秦出了问题,感到大势已去,所以才毅然离开,说不定齐王最先对苏秦的怀疑还是得韩聂提醒的呢。可是齐王从来就把韩聂看成外人,他甚至还会自作聪明的以为韩聂是站在秦王的立场来离间他和苏秦的君臣关系,以免苏秦再一次促成合纵攻秦的形势。所以邹衍若想通过你去告诉韩聂此事,根本就不顶用,不过若被我田单知晓,事情又另当别论了。”说到此处,忽然问道:“你曾和邹衍说了什么?”

鲁仲连头痛道:“你不用怀疑了,邹衍这四个字确实是说给你听的。”

他的语气显得颇为失落,可能是韩聂的离开使他感到齐国内部也已到了崩溃边缘,要知道很多时候,一个强国的败亡都是由内部引发的。如果让他知道不但是韩聂,连名将匡章,忠臣王烛也退隐了,真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田单蓦的起来,哈哈大笑道:“事情又变得有趣了,我要马上去找烟花,哼!今趟定要让乐毅尝尝阴沟里翻船的滋味。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

“我说过我困了。”鲁仲连连连摇头,接着不解道,“父亲刚死,你不是说你感到很悲伤吗?怎么笑得这么痛快。”

田单反问道:“听说过庄子死了妻子,不但没有悲恸之色,反而坐在家门口敲锣打鼓的故事吗?这根本就是生死观的问题,我现在想通了,父亲的死对他来说并不是痛苦,而我则应该为他的死有所值、解脱红尘而感到高兴。”心中却总觉得这是为了说服鲁仲连和自己而在欺骗自己。

鲁仲连道:“那么你也不再扮冷酷,装深沉,来取得威严了?”

田单佯怒道:“我的本性是慈祥和蔼,平易近人,何必违心的过这种日子?况且威严是靠功业来装饰和支撑的,我现在就是去干大事,去赚威严,威严,什么是威严!鲁仲连你难道不明白吗?”

这回倒似乎是田单在痛斥鲁仲连,而事实上,在不久前,这翻话还是鲁仲连用来开导田单用的,感觉确是奇怪。

话一说完,两人都会心大笑,接着并肩走出客厅,一个往内房走去,一个往大门走去。

田单从客厅走到庭院,忽然停下,想起昨夜的比武,一夜之间,就成了物是人非。

人生本来如此,总要面对种种无奈,谁也不能逃避,关键就在于如何去看待它。同样一件事,能换一个使心里好受一些的角度去看,人就会轻松许多,就算是欺骗自己的也好,比如说父亲不是死了,而是成仙了。然而他这也是在欺骗自己吗?亲人离去,真的就能感到高兴?真的高兴了,又是否意味着铁石心肠,没有人性了呢?

如果哪一天胥烟花也走了,他能接受这个打击吗?他又该从哪一个角度去看待呢?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心剑几乎已臻至完美了,他的思想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没有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可以控制的东西,别人无法改变或剥夺的自由,一切看自己高兴,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无论想从哪个角度去看一件事都没有问题,不管你是侯王还是乞丐,每个人都是如此。这就是心灵的世界,这就是心的自由!在这里一切自己才是主宰,没有人能战胜他。就算现实中有人能把他终生监禁起来,让他失去人身的自由,但却不能阻止他的心。他的心依旧可以翱翔于九天,自由驰骋!

他终于知道如何战胜墨希夷了,最起码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的心灵世界中,他自己才是主宰,没有人能够战胜,墨希夷不能,连老天也不能!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父亲的用心。

就在这个时候,田七来了。

田单想起一事,道:“天武剑是一把难得的神兵,就这么随老爷子埋了可惜,以后小七你就用它作随身兵器吧。”

田七露出激动的神色,这不仅是因为他将得到一把武士梦寐以求的神兵而高兴,更重要的是他清楚知道了自己在宗主心中的地位。要知道,田单肯将天武剑给他,是需要顶住来自族内元老的很大的压力的,平常人殉葬,别的金、银、玉等贵重器件可以没有,却不能没有随身之物,尤其一个武人,更少不了配剑,而像田武这样的人物,殉葬自然更讲究规矩和体面,天武剑显然是必不可少的。

田七正要说话,田单又道:“对了,你马上去找几个灵活变通的好手,由你自己亲自带队,去监视苏秦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和什么人接触,有什么异常,随时回来向我报告。”

田七条件反射似的应了声诺,接着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欲言有止的呆在原地。

田单讶道:“还有什么事吗?”

田七讪讪道:“族里的元老现在都已经等在议事厅了,他们想请宗主马上过去。还有,现在老宗主的后事该由谁去办?”

田单问道:“除了族里那些吃白食的老家伙和家里的奴仆,别人应该还不知道老宗主的死吧?”

田七断然道:“其他人包括大王在内,都还不知道,当然鲁先生除外。”

田单满意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外扬,越少人知道老宗主死越好,至于议事厅里的那些家伙我自会处理,后事你也再不用理会,你现在马上行动吧。”

田七走后,田单只好又跑到议事厅一趟,结果他却只仍下一段话:“各位叔伯宗兄,老爷子平日待你们不薄,现在他走了,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样的悲痛,所以希望大家能为老爷子的人生最后一程尽些微薄之力,这后事该如何办,何时办,该以什么样的礼仪下葬,需要什么东西殉葬,都该请些什么人,让什么人知道,希望你们通过商议,可以在我回来之前拿出些主意,到时候,谁提出的方案最好,便可以到家族的库房去领取一百金,而且我还会考虑是否让出家主之位,现在我要去为老爷子报仇去,如果我太阳下山前还不能回来,那即表明我已经战死,到时候你们就自己解散算了。”之后即匆匆走了,留下那些人你眼望我眼,不知田单搭错了哪根筋,心道:现在太阳才上山,难道要在这里等他等到太阳下山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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