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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治而议论

本来烟花阁乃是空旷人杂之地,鲁仲连说话的声音又未刻意高扬,按理说,除了周围几人之外,其他房间的人该没有理由听到。也许是田单等人听得入神的缘故,直到魏无忌的突然作声,田单才醒悟过来,原来从刚才鲁仲连追述当年的事情开始,烟花阁中的其他人便留意上了,似乎不约而同、饶有默契的聆听鲁仲连讲述神童的事迹。

果然乐闲也兴趣盎然,遥望田单道:“当年神童,鲁逆流鲁兄既然在场,何不亲自讲说?”

田单心道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我早就说开了,脸上却当然无所谓的表情,哈哈笑道:“忘哩!都十几年前的事了,除了象家叔这样只记得当年辉煌的人之外,鬼才会记得,老实说,我早已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众皆愕然,只有鲁仲连对田单这么虚虚实实的一招暗暗叫绝。田单这句话不但弥补了他不是真正的鲁逆流的破绽,且意味深长,饱含道家无欲无求、洒脱自然的哲理。

“铮!铮!铮!”

忽然三声天籁般的琴音,犹如暮鼓晨钟直敲入在烟花阁的每一个人的心底。

田单暗呼有趣,想不到连胥烟花也对他这个鲁逆流产生兴趣来了,与此同时,田单留意到一名峨冠博带的老者从胥烟花的房间走了出来,且服饰携玉配剑,带有明显的楚地风格,田单料定此人必是屈原无疑。

自然有玉立门前的俏婢引屈原沿走廊过来,另一名俏婢则将胥烟花的房门掩上。

众人听到琴音,都知道胥烟花有话要说,霎时间,整座烟花阁中,除了屈原走路发出的声音之外,便只余各人节律不同的心跳声。

胥烟花独特而美妙的声音终于响起道:“鲁公子的话发人深省,那种对过往淡泊与宁静的处事态度更值得烟花学习,然而若换了是现今的鲁公子,你又会如何解嘲孟子的那句话呢?”

田单一听胥烟花吐出“鲁公子”三字,便心知不妙,而不象其他人般,在未听到胥烟花后半句话前,对他这个神童投以嫉妒、艳羡甚至欲除之而后快的眼神。

他与胥烟花交往多年,致今日确定和胥烟花的眷侣关系,自然对胥烟花十分了解。外人都道胥烟花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对世俗的功名荣耀漠然置之,而事实上,她却充满对新奇事物、学说的好奇,热衷的寻求探讨治国修身之道,这一点,与她交谈过的白起、屈原,甚至连魏无忌等人也都心知肚明、洞若观火。

果然在她一番客套的言辞之后,即话锋一转,顿然发难,这句话似乎比她的女尊剑更令田单难以招架。

他田单自幼偏爱兵书韬略,对于治国经邦的圣贤书则浅尝辄止,更何况近几年稽下学宫盛行“不治而议论”之风,该说的和能说的自然早被鲁仲连之流说过,实在难出新意。

田单看到鲁仲连等人投来幸灾乐祸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动道:“难得今日楚国的屈老先生,稽下学宫的天口骈、鲁仲连齐临烟花阁,又有各国新贵如魏无忌魏兄、乐兄、李兄等人济济一堂,可谓尽集天下文才,不如我们就‘治国谈何容易’这一话题议论一番,胥仙子意下如何?若换了是诸位才贤处在当年逆流的这个位置上,必然能说出比鲁某更为高明的驳辞,眼下又哪来逆流献丑的资格。”

和时人称邹衍为“谈天衍”一样,“天口骈”指的正是田骈。

田单这番话似褒实贬,隐含这些人徒富有盛名、却反不如一个十岁孩童之意,实在讥讽、挑衅至极。

胥烟花道:“若不是鲁公子提及,烟花还真不知道原来已经有如此多名声煊赫的人物光临草阁,刚才由于烟花心切与屈老先生叙旧,致怠慢了各位,既然现在正好有鲁公子提出议题,烟花便就此允诺,若是谁的言论最为精彩,烟花必邀此君于我房中畅谈,并亲自为他斟酒弹曲,当是弥补对各位招呼不周之罪。”

众人哗然,包括田单在内,心中无不涌起惊涛巨浪,这番话推波助澜不说,更使人觉得仙子芳心缥缈难测。胥烟花自出道以来,芳驾遍游天下,何曾听说过胥烟花做过如此安排,即令是田单,至今也从未享受过如此优待。

最是苦闷不解的却是田单,胥烟花理应不知鲁逆流即是他田单,她于大婚前许下这样的彩头,无疑是昭示除田单之外的任何男子都有机会和她独处。

是男人都会呷醋,何况呷的还是准夫人的醋。

此时屈原来到房间,正好与田单对座,只听这位政场失意的老人略带风趣的道:“也不知在座的哪位青年俊彦最终能折冠获此殊荣,若是屈原再年轻四十年,也必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现在则当然不能再妨碍你们年轻人的好事哩!”

他这么一说,委婉指出胥烟花邀请的正是年轻人,等若了局限了田骈、鲁仲连等老一辈人发言的权利。因为众人都亲眼看到屈原从胥烟花房间出来,故谁都愿意相信屈原此言就是胥烟花本人的意思,当然,谁也不能排除这是屈原真心在为阁中所有的年轻人制造大放厥词、一争长短的机会的可能。

鲁仲连配合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屈先生所言甚合鲁某心意,而事实上,我辈的言论说法早已在稽下的时候言尽了,老套经典的学说固然经得起千锤百炼,但是这在烟花阁却绝不合适,因为这是一个新奇的地方。”

田单暗骂鲁仲连一句,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听一把陌生的声音响起道:“二位的说法,恕周最不敢苟同,求学探讨之道,从来不分男女长幼,百业贵贱,再者年轻与否,其判别关键并不是年龄,而在于其心,心若年轻,人便年轻,胥小姐以为然否?”

原来说话者是出身周朝王室的周最,此君早在多年前便已名声显赫,颇有影响力,乃是鲁仲连一辈的人,据说当年他曾积极游说天下,意图争取周天子之位,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不但没有继承周王之位,且还销声匿迹多年,到今日,才知道他竟然是来了临淄。

田单本来对周朝的人没有好感,不过这句话却不得不另他对周最改观——姑且不管周最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烟花阁,他说这句话的目的何在。因为这正是田单想说的。

田单并非是对自己缺乏信心,只不过若经过屈原、鲁仲连这般说话之后,届时无论是谁和胥烟花同处一室,都很易令人联想到男女之事上来,而这正是田单所不愿见到的。即令是鲁逆流夺冠,若被人特意披上这样一层关系,他田单也同样不愿意。

他并不介意胥烟花和年轻公子谈学论道,但却十分介意被人说成是谈情说爱,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胥烟花忽然祭出这个彩头,实在不同往常,仿佛有事要发生。

胥烟花不答反问道:“不若就由周公子开始如何?”

“既得胥小姐应许,那周最就姑妄言之,当是抛砖引玉了。”周最显然早有预备,侃侃而谈道,“周最以为,无论是老子的无为而治、孔子的克己复礼,还是法家的依法治国、墨家的兼爱相利等等诸多学派的说法,他们想要实行,都必须要有一个基础,而这个基础,也正是周最所说的治国关键。”

田单留意了下众人,包括屈原、鲁仲连在内,无不露出深思之色,暗忖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周最一开始便能引起各人的思索,确实大不简单,而事实上,田单也对周最所说的这个基础很感兴趣。

胥烟花不吝赞美道:“周公子的说法确实新颖引人,然而这个基础到底是什么呢?”她的话语更说得婉转动听,大有一种央人撒娇的味道。

被周最如此抢去风头,众人心里自然很不好受,虽不至于咬牙切齿,却难免嫉妒。

而想要挫败周最的最好方法,并不是等周最说出这个基础之后再去驳倒他,而是在周最说出来之前就一语道破这个基础。

果听乐闲道:“周先生的基础,指的可是大统一?当年武王灭商,一统中原之后,得姜太公辅佐,可谓天下太平,相安无事。”

屈原低语对着鲁仲连等人道:“此子才思敏捷,言之有物,确实是个人才,却不知他是何人?”

敖烈道:“此即燕相乐毅之子乐闲。”

屈原恍然。

“并不是!”周最干脆利落的回答,那语气,仿佛能令田单看到周最的得意之色。

鲁仲连见对面房屋之人多在交头接耳,显然是在交换意见,遂趁机道:“久闻屈先生大名,却不料屈先生竟还与胥小姐颇有渊源。鲁仲连好奇,可否告知一二?”

屈原摇头笑道:“当年的事,朕曾答应过烟花,绝不对任何人提起,还请见谅。朕听说鲁先生与田单私交甚笃,你为何不亲自去问他呢?”

鲁仲连用肘阴捅了田单一记,明显是怪他没有告知屈原和胥烟花的关系。

田单本在冥想周最的这个基础,正似要抓到灵感,此时回过神来,也懒得去理会鲁仲连,反而想起一事,道:“对了,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我曾检查过行刺家叔的那把匕首,确实明显是楚国官制品,却不知敖前辈为何能一语断定刺客来自楚国?”

敖烈道:“鲁兄弟误会了,鄙人所说的,只不过是某些有心人希望别人都这样认为而已,而事实则正好相反。”

“敖前辈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嫁祸于人,想要挑拨齐国和楚国的关系?”田单一震道,“莫非是秦人?”

敖烈欣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鲁兄弟不是曾留意另两名逃跑的刺客吗?相信你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田单不由再次吃惊,想不到敖烈眼力高明至此,竟连当时这微末的细节都被他察觉到,看来只要有他在屈原身边,任何针对屈原的毒计势必都要破产。

鲁仲连都尚且有人行刺,而屈原现在的身价更在鲁仲连之上,可想而知他的临淄一行,自然不会顺风顺水。

此时烟花阁中又有好几个人的猜测都被周最否决,估计正当这周最要说出他的治国理念的时候,却又有一把洪亮自信的声音响起:“君!”

这句话虽然只一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明白,说话者的这个“君”指的正是君主,即周最所说的基础。

田单暗暗点头同意,事实上,当他想到周最曾力谋天子之位的时候,已隐隐捕捉到此,却因鲁仲连的一打岔致令“鲁逆流”失去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

烟花阁片晌没有回话,接着只听周最道:“总算有人替我道出这个‘君’字,实在令我老怀大慰,却不知阁下是哪位公子?”

之前那人傲然道:“在下赵国李不凡,请周前辈指教。”

众人无不愕然,据传赵相李兑之子李不凡乃是个飞扬跋扈、不学无术之徒,想不到他竟然能说出周最引以为傲的这个“君”字,确实始料未及。

周最大感丢了面子,以退为进道:“李公子既能说出这个‘君’字,那么必然颇有一番见地,不若就请你来说说这个君主的作用如何?”

却是另一把声音响起道:“在下赵相国门下家臣蔺相如,敝上本不屑抢去周先生的风头,奈何怕人误会敝上只是侥幸说中,所以在下不得不出面转述敝上所言。”

听到蔺相如挺身而出,田单当即明白过来,这个“君”字,当是身为下人的蔺相如以其智计所得,不过为了讨李不凡欢心,所以借李不凡的嘴说出来罢了。由于来不及仔细窜通言词,故当周最反问时,李不凡再搭不上来,现在则只好由蔺相如亲自出马。

一面暗道这个蔺相如倒是阴损有趣至极,“不屑”二字估计足够让周最这贵胄憋上几天的闷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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