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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在下着, 却没人再讲话了。

龙哥呆立片刻, 转身大步朝着网吧的方向走。喻冬和张敬对视一眼,连忙跑了过去。小车和车边的青年被瓢泼大雨浇得浑身湿透了,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喻冬和张敬追上龙哥, 把伞给他,但龙哥没要。他冲进了网吧, 直接上了楼,随即重重关上门, 留下一地的水痕。

网吧里的人和龙哥的马仔都愣住了, 面面相觑。

张敬对龙哥和梁设计师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此时吃饱了力气很足,好奇心也很足, 随口跟马仔们聊起天。

马仔们出门去看, 梁设计师还是在雨里,他蹲在了地上, 因为雨势太大, 完全看不清在做什么。

“也没有很久啊。”马仔甲说,“大概一两年吧。”

“不,至少有三年了。”马仔乙说,“我跟龙哥差不多三年,每年都看到他们一起过中秋和过春节的。”

大家欲言又止, 纷纷站在檐下望着那边。

雨水成串地淌下来,在下水道口涌流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这起出乎意料的事情让张敬忧心忡忡,喻冬没打算跟宋丰丰提, 两人通电话发短信的时候,说的尽是些学校或者赛场上发生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什么都能聊上一两个小时。

宋丰丰对今年进入前三信心满满,三中的高一年级来了几个非常厉害的球员,一开始甚至因为过分傲气,很让宋丰丰操心。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现在整支队伍都进入了最佳状态。

“希望能比前一次的成绩再好一点。”宋丰丰信口说,“最差也要保持第三名吧,如果连第三名都拿不到,回去没办法交待。”

“你压力不要这么大好吧?”喻冬连着耳机线,一边整理历史笔记一边跟他通话,“比赛有时候不能全说是实力,还要看天时地利的。”

宋丰丰见他讲话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立刻知道他是在学习。

为了不打扰他,宋丰丰决定挂了。

“宋丰丰,你觉得我们俩跟龙哥他们像吗?”喻冬突然问。

宋丰丰一愣:“我们和龙哥他们?”

他好像明白喻冬这个问题的意思,却又好像不太明白。龙哥和梁设计师之间的摸屁股关系,他和喻冬尚未彻底摸透,但是宋丰丰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很深的。

外人不一定理解,但看着就知道,那不是一段随便的感情。尤其在宋丰丰知晓龙哥以前的事情之后。

他自己曾想过,如果是喻冬或者张敬遭遇了梁哲木曾经遭遇的事情,他会做什么。光是这样一想,他已经开始愤怒起来。

这是无从议论对错的事情,成人与社会有自己的标准和量定的原则。

但是宋丰丰固执地认为他们也有属于这个年纪的标准。

朋友的标准,付出义气的界限,幼稚但凶狠的暴力,和随之必然伴随的报复。

可能世界上真的有千万种方式,有更合理的方式,却解决先施展暴力的人,可是在宋丰丰心里,还有当年的龙哥心里,那最直接的方法,也是他们唯一可以实践的方法。

“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会弄死他。”宋丰丰说。

喻冬:“我知道……不不不,你别这样。”

宋丰丰:“我说真的。”

喻冬:“问的不是这个。”

他又没办法跟宋丰丰说得更明白。这是龙哥的私事,他不想在背后讲。

见他沉默,宋丰丰又叨叨起来:“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他老我们那么多。”

“……也就十岁吧,很多吗?”喻冬笑了。

“十年很长了。”宋丰丰拍死了一只飞到自己脸上的蚊子,“世界都不一样了,我们和他们肯定也不同的。你问这个到底做什么呀?”

听见他说“不同”,喻冬隐隐悬着的心,一下就落回了原位。

他知道不同,肯定不同。但他也必须从宋丰丰那里得到确定的答案。

就像数学试卷上的一道单项选择题,必须算出唯一正确的选项,喻冬才能够确定自己是没有错的。

他倒不是怕错。

而是怕因为自己,让宋丰丰也错了。

挂了电话之后宋丰丰还是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半天没动静。直觉告诉他喻冬会问出这样古怪的问题,肯定是他那边遇到了什么。但是宋丰丰问不出来。

喻冬跟自己之间存在秘密。宋丰丰很不甘心。他把手掌大的手机在左右手上抛来抛去,手机上挂着的小篮球挂饰晃动不停,里头装着的小金属珠子哗哗乱响。

他到这边训练和比赛,用不上自行车,于是把自行车钥匙串上的这个小东西换了根线,挂在手机上当挂饰。

玩了一阵,宋丰丰停了手。安全通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只有楼梯间外头的万家灯火映进来。

他突然想家了。

三中参加联赛的成绩在决赛之后立刻传回了学校。

校足球队又创造了一个记录:他们在决赛中和对手战成平局,最后在点球大战里以1:0惜败。

但这个第二名已经是从未获得过的荣誉,三中立刻做了横幅,高高挂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抬头看一眼,都晓得学校足球队拿到了第二名。

“才第二名!”路人说,“有多好?有本事来个第一啊!”

门卫:“年年高考状元不是三中就是华观啦,想看状元七月过来数啊,名字都看到你饱。”

路人悻悻走了。

宋丰丰在对面的小超市门口骑着摇摇乐吃冰淇淋,等待下课铃声响起,喻冬他们出来。

半小时后,三中的校门打开了。饥饿的学生蜂拥而出,扑向周围的小吃摊点或者立刻回家。

宋丰丰把摇摇乐让给一个在旁边眼巴巴啃了半天手指的小孩,还教人抓住皮卡丘耳朵。他往摇摇乐吃钱的口子放进两块钱,皮卡丘开始前后晃动,播放出《蓝猫淘气三千问》的主题曲,眼睛噌噌放射出七彩光芒。

“……听说你有两百块奖金?”张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玩这个?”

一首歌正好放完,小孩看着宋丰丰,宋丰丰没再给摇摇乐吃钱,骑车随着张敬走了。小孩在他身后慢慢哭出声,宋丰丰在张敬谴责的目光里试图用金钱来诱惑他:“是有两百块奖金,所以请你和喻冬去吃大只佬奶茶啊。”

“这么寒酸?”张敬震惊了,“两百块了,请一顿快餐不过分吧?”

宋丰丰推他一把:“我靠,你还有脸说这个?上学期你拿到一千五的奖学金,就请我们吃了一次牛杂。”

“都用来交这学期学费了好吗?”张敬厚着脸皮抓抓脸。

喻冬已经先去大只佬占位置了,饥肠辘辘地等了半个小时后,宋丰丰和张敬各托着两碗牛杂走进来。

大只佬的老板最近拓展业务,在店里卖起了各种烧烤和快餐,喻冬和宋丰丰还要回家吃晚饭,所以谨慎地选择好吃又不饱肚子的东西。张敬毫不客气,来什么吃什么,吃到最后,已然撑得直不起腰。

和张敬告别之后,宋丰丰悄悄跟喻冬说:“我再请你一顿,不叫张敬了。”

喻冬冲他露出一脸坏笑:“哦?”

“我爸出海去了,你今晚过来看电视吗?我借到一个psp,睡前可以玩的。”宋丰丰补充,“我今天休假一天,买了很多零食。”

喻冬:“睡前?我要去你家睡觉?”

这回轮到宋丰丰露出一脸坏笑:“主要还是看电视,喻老师你脑子里都乱想什么呢?”

要不是看路上车多人多,喻冬又要踹他了。

两人回到兴安街,经过龙记大排档,抬眼就看到龙哥在门口抽烟发呆。

他看到宋丰丰和喻冬,立刻朝两人挥手。

“来吃饭,我看到三中门口的横幅了,给黑仔庆祝庆祝。”他脸上挂起了热情的笑容,“有新鲜大虾和象拔蚌,特别靓。”

两人客气回绝,说要回家吃饭。

龙哥:“陪龙哥吃个饭嘛。好久没人陪我吃饭聊天了,很无聊的。”

他的目光在喻冬身上停了一下,立刻又辩解似的补充:“不过也没事,龙哥想要什么人陪,一个电话就能找到十几个。”

宋丰丰没觉得他说的话不对,但喻冬静悄悄跨下了自行车。

“那我给外婆打个电话。”喻冬把车推到门口附近锁好,“有弹虾就更好了。”

龙哥高兴了:“有有有!”

宋丰丰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喻冬进了大排档。

大排档今天其实是不开张的,卷闸门关着,只开了上面的一扇小门。里头正在换新的桌椅,连挂在墙上的菜牌也换上了全新的。

他们不知道龙哥为什么心血来潮要换这些,乖乖地和他坐在同一张大圆桌上。

等了几分钟,做好的菜陆续端了上来。回港的渔船带来了新鲜的鱼虾蟹螺,不用怎么调味,用最简单的方法就能做出好滋味。宋丰丰和喻刚刚在大只佬里吃得很小心,现在看着满桌好菜,胃抽搐着发疼。

龙哥不动手,他们不敢起筷。

可是龙哥又在发呆,翻开手机盖子,眉头微皱,不停地按着向下和向上的按键,哒哒哒,哒哒哒。

宋丰丰眯起眼睛斜瞥,小声跟喻冬报告:“是通话记录。”

龙哥伸手拿过一只白灼大虾。喻冬和宋丰丰眼睛都睁大了,可他不吃,只是呆呆拿在手上,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两人用眼神沟通,正在拼命撺掇对方开口提醒龙哥该吃菜了,外头跑进来一个马仔。

“龙哥,梁哥来了。”马仔说,“就在外面,问你在不在。我们说不在,他不信。”

龙哥吓了一跳似的,立刻大吼:“别让他进来!”

迟了。喻冬和宋丰丰心想。

穿着白衬衣的梁设计师已经迈过小门,站在了大排档里。

他黑眼圈很重,看上去不够精神。

龙哥一下就站了起来:“别进来!出去!”

宋丰丰吓呆了,扯扯喻冬的手指。喻冬示意他安静,并且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大排档里寻找另一个出口的标志。

“打扰你吃饭了?”梁设计师走了过来,站在桌边,“伙食不错啊。你看来心情很好?”

龙哥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厉声呵斥:“你先出去!”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梁设计师的声音轻颤,“发你的短信你看了对吧?为什么不肯跟我谈?”

他看上去摇摇晃晃,脸上微微发红。

宋丰丰用眼神问喻冬:我俩需要先躲进桌子底下吗?

喻冬还未回答,龙哥已经指着桌上的白灼虾椒盐弹虾清蒸鱼清蒸蟹和海鲜粥,朝着马仔们大手一挥:“撤了撤了!”

两个学生仔:“???!!!”

马仔们纷纷走上来,端着一碟碟原封不动的菜往厨房去。

另一头的龙哥抓着梁设计师的手往外走,气急败坏地吼:“你对虾蟹过敏啊!连味道都不能闻的!找死吗!”

宋丰丰:“我们不过敏呀龙哥……”

喻冬在清蒸蟹被撤走之前,眼疾手快抓了两个,往自己和宋丰丰碗里扔。两人无奈,就着温热的茶水,一边吃蟹,一边悄悄窥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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