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句真理适用于任何一种武学，拔刀术是其中的典型。
刀长，即决定生死的长度。足下爆发出极快的步速，瞬间将敌我双方的间距压缩进刀长之间，同时配合强劲无比的腕力拔刀而出，果敢利落地一刀决生死。
越长的刀，越难拔。
有一个人却可以用长达三尺二的大太刀，施展拔刀术精准地斩开空中的飞燕。
这个人，名叫佐佐木小次郎。
这一招，名为燕返。
后世无数拔刀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斩杀飞燕的刀术，能斩杀猛虎吗？
能。
只要够快，连山都可以一刀两断！
佐佐木小次郎的刀已经超过音速。
但，李骇却是一个能劈开子弹的男人。
原地未动，仅靠腰劲旋转，五尺刀锋被极快的速度挥动，与空气摩擦产生的高温让刀身燃起火光。
双刀交击。
燕返的高速，被防住了，但不代表李骇能承受这一刀的强大力量。
白芷和恰希塔塔没有看到李骇如何挥刀，她们的意识仍停留在佐佐木小次郎消失、尘土爆扬的瞬间，下一瞬，李骇像是被透明的火车撞中，整个人拖拽着赤色灰烬倒飞而出。
视线中依旧没有看到佐佐木小次郎的身影。
远处的地表突然又一次爆开。
坠落中的李骇随即横向飞了出去，赤色灰烬中扬起了一溅血花。
砰。
李骇重重落地。
第二刀，他挡得勉强，下腹被横向切开一道工整平滑的直线，宛若用手术刀比着尺子划开。
“好险，差点死掉。”
李骇重新站起来。
前方，三十步之外的佐佐木小次郎，刀已经归鞘。
他愣住了。
他十分了解阿修罗王的可怕，更是斩杀过模拟阿修罗王力量的对手。
刚才那一刀的反馈告诉他，就算是同等厚度钢铁，也会被那一刀斩断。
对手没有理由不死。
“你没有补上第三刀，是因为刚才那两刀已是你的极限，你需要恢复体力。”李骇腹部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但血已经止住，“我们这个时代总结出这么一条定律，叫做‘先放大招者，输’。不好意思，我已经看穿你的绝招。”
佐佐木小次郎没有把李骇的话当真。
决斗中用来让对手分神的话术，他早已在进入圣门之前就习以为常。
李骇只说对了一半，佐佐木小次郎没有挥出第三刀，的确是因为体力原因，但不是因为两刀就是极限，而是他自信仅两刀足以斩杀对手，没有必要浪费多余的体力。
至于绝招被看穿。
简直是笑话！
佐佐木小次郎没有攻击，他愿意让这个难得一见的对手拖延时间，等他的伤势恢复地更好一点。
“因为上了岁数，你才变得那么迟钝吗？”李骇问。
迟钝？
指的是……
佐佐木小次郎顺着李骇的目光往地上一瞥。
地上躺着一片肉，是那么的违和，又那么眼熟。
那是一片左耳。
佐佐木小次郎的左耳。
血贴着他左颈缓缓地流，已浸透左袖，让墨黑色羽织变得更黑。
沉浸工作的人可以不经意地握住滚烫的水杯，陶醉于自己刀术的人，同样也已暂时忽略痛觉。
但一旦被意识到。
就像针扎破水球，痛觉加速爆发。
佐佐木小次郎从决斗开始一直保持的冷锐中透着淡定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斩掉这片耳朵的不是李骇的刀。
是佐佐木小次郎的轻敌与自负。
愤怒与耻辱感，像是投入水中的热炭，彻底让佐佐木小次郎心底的古井沸腾。
明明是黑夜，
他却仿佛一下子回到数百年的那个中午。
佐佐木小次郎身上的感觉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让李骇、白芷、恰希塔塔目不转睛。
那副经历数百年不老不死的身体，犹如佛像裂开外表层层铜锈露出金身，佐佐木小次郎整个人散发出年轻特有的鲜活光泽。
耳旁的血止住了。
那对狭长的美目中透出少年郎的天真与清澈，他突然一笑，笑得是那样轻佻好看，远处的白芷仿佛闻到了河岸边樱花的香气。
佐佐木小次郎朝前一步。
用日语说出到今晚目前为止，唯一一句话。
“武藏，跟我堂堂正正地一战吧！”
佐佐木小次郎人进狂境，入魔。
砰。
地表被蹬裂，尘土斜扬。
佐佐木小次郎人影消失。
李骇同时冲出，挥刀。
这一次，同样有冲刺的加持，李骇的力量绝不会输。
双刀相撞。
李骇后跃，再度挥刀。
白芷只能看到五尺刀锋上激燃的火花，以及——地表上砰砰砰砰破开的一个又一个，好似打钻机钉开的洞！
那是……佐佐木小次郎的足迹？！
历代剑豪剑圣都有着自己引以为豪的极快步法，其中登峰造极之技可被称为“神足”。
而佐佐木小次郎的高速，除了自己千锤百炼的苦修之外，还有着另外一种天赋。
圣门送给他的礼物，奇人能力中的神足——缩地成寸！
白芷见过很多拥有缩地成寸能力的奇人，但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人可以把这种能力修炼到此等境界，每一脚都带着蹬穿地球的气势，爆发出连风都追不上的神速。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白芷极短的诧异间，李骇和佐佐木小次郎已经对砍二十一刀。
李骇胸、背、左肩，共中三刀，深可见骨。
佐佐木小次郎毫发无伤。
并非是李骇变慢了，而是佐佐木小次郎数百年的怨念此刻转化成求胜的信念犹如烈日让李骇只能仰望。
第三十三刀，后发先至，将李骇逼开。
自第一刀起，佐佐木小次郎的刀就没有归鞘。
自第一刀起，三十三刀皆是燕返。
无需拔刀的拔刀术。
阿修罗王的双腕已被震得发麻，更被说挥刀的那只手腕。
第三十四刀，决胜负之刀。
佐佐木小次郎腾跃而起。
圣门无月，但此刻，夜空却亮起一线浑圆，仿佛发光星体被黑球遮挡，只剩明亮的边缘。
那是刀尖划动一周后，竖立在佐佐木小次郎头顶。
是世人不曾听闻、不曾见过。
是专为宫本武藏创作、未来及施展就沉睡数百年的绝招。
“月食。”
佐佐木小次郎以斩开大地的气势，劈下三尺长刀。
那一瞬。
白芷以为李骇会死。
然而，地表却冰冷一片，凝结白霜。
仿佛一丈内所有的热量都被李骇抽干，聚于身上，凝于双臂，炽热发亮的五尺刀锋像是一道贯穿苍穹的枪线逆月刺出！
会死！！！
佐佐木小次郎收刀横档。
罗睺刀的刀尖刺中物干焯的刀身。
物干焯如冰片迸裂，罗睺刀刺进佐佐木小次郎胸口正中半寸，他的背后，仿佛有灵魂质感的东西被逼出身体。
佐佐木小次郎落地。
仍是一副年轻人的相貌，却露出百年老人般的疲态，黑色长发夹杂丝丝灰白。
“杀了我。”
佐佐木小次郎用中文说道，近似请求。
“其实，人生仅有一败，本身就是一种传奇。”
李骇长刀一挑，六枚天音环滑落在地。
佐佐木小次郎沉默，再抬头，声音已比刚才更加苍老几分。
“最后一刀，叫什么。”
“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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