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抱歉,我现在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一片尴尬的沉默之后，鬼灯突然开口说道。
“没想到你们会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这么多，”这样说着,鬼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群鬼卒，又继续说道：“我正在为了培养这群新人的工作素养,带领他们参观各大地狱。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也可以一起。等到参观完毕后，我会遵循约定，陪你们一起去极乐净土的。”
……虽然嘴里说着抱歉，但这个鬼周身的气场却很明显是一副工作规划被扰乱了，感到十分不爽的样子啊。
天野文一静默。
而且，这不是根本没给人选择的余地吗？
已经特地给了台阶下了，要是真的看不懂空气地拒绝了的话，面前这个鬼神估计会毫不犹豫地立马用那个狼牙棒揍人的吧？
“哎呀,您真是太客气了。”
幸好就在此时，D伯爵微笑着接过了话头，把话题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都怪我看完故事太激动了，无论如何都想尽快见到那位美丽慈悲的大人,所以忍不住早早地过来了——”
D伯爵说到这里,脸上忍不住又泛起了激动的红晕。
“不过,能够因此得到参观地狱的荣幸,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在D伯爵的身后,血池翻涌着，哀嚎着的,罪人们的亡灵也跟着在其中起伏。
这奇异的景象绝对是人世难寻的。
立于一旁，之前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这幅景象，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的芥川龙之介于是轻笑着接话道：“的确,虽然在笔下不止一次地描绘过地狱，我却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地狱啊。”
太宰治，或者说，使用着太宰治人物卡的天野文一立刻积极地接话：“毕竟在死掉以后，立马就被阿赖耶识抓走去工作了嘛。”
“死掉之后，刚恢复意识的那会，想到马上就要坠入地狱了，我本来很紧张的，结果睁开眼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却是英灵座。”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当时心里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呢，毕竟我很怕痛嘛——”
“切。”
天野文一话音未落，便被一声不爽地“啧”声打断，僵硬地循着声音将头转过去，发出不爽的“啧”声的，果然是那位地狱的鬼神大人。
不过鬼灯却并没有理会天野文一视线的意思，若无其事地开口向身后从D伯爵、天野文一一行人出现时便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新晋鬼卒们说道：
“好了，在这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该去下一个地点了。”
……
“这里是众合地狱。”
“在这个地狱之中，有几座针山，犯有出轨罪行的人会在此地遭受惩罚。”
鬼灯介绍道。
D伯爵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神秘微笑，不过相较以往，却又多了几分真实。似乎对他而言，见到人类因他们自身的罪行而得到相应的惩罚，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而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二人则在鬼灯若有所指地严厉视线下，默默地偏过了头去，不再好奇地细看那针山。
……
“最后是位于地狱最下层的阿鼻地狱，罪孽最深重之人跌入此中，加以千倍地遭受所有地狱的刑法。”
……就算是用之前的那些地狱作为对比，眼前这格外惨烈的景象也已经是不得不打上马赛克，否则绝对无法过审的地步了。
耳中听着罪人们的亡灵凄烈惨绝的哀嚎声，众鬼卒们忍不住齐齐吞咽了一声。
在此幅景象下，仍能继续维持着镇定的大概只有那位鬼神了。此时的他的可怕程度就算是与阿鼻地狱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如说，在阿鼻地狱的衬托下，鬼灯甚至显得比前方的地狱景象都还要更为可怖了。
“那么，参观到此为止。”
伴随着前方亡灵痛苦的哀嚎，众鬼卒下意识地齐齐一抖。
太宰治也跟着一抖，他忍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芥川龙之介，却发现芥川龙之介正怔愣地注视着前方，神情意外的平静。
“芥川大老师……？”
芥川龙之介眨了眨眼，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怎么了吗，太宰君。”
太宰治抿抿唇，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踌躇着不知该说出怎样的句子才好。
反而是芥川龙之介看穿一切一般地，了然地微笑了起来。
他似乎明了太宰治的疑问。
“*说起来，比起真正的地狱，我始终觉得，这人世，才更像是地狱啊。”
芥川龙之介将香烟点燃，吸了起来。说完这话，便吐出一口烟雾来。
“至少，地狱给人的痛苦从不打破既定的法则。”
透过隐隐绰绰的，香烟的烟雾望去，芥川龙之介此时的表情显得格外的模糊不清。
这样的模糊不清中却透着一股不安，模糊不清的不安。
听到这样的话语，见到这样的不安，太宰治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踌躇变得沉郁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似的、快要哭出来一般的表情。
芥川龙之介恍若未觉。
“不论什么人要顺应这种没有法则的世界，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他继续说道：
“如果真的坠入地狱里去，我转瞬之间准能抢到饿鬼道的饭。何况只要能在针山血海住上三两年，也会习惯起来，谅也不会特别感到跋涉之苦——”
不等芥川龙之介说完，鬼灯便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哦？”
他像是若有所思。
“的确，长期处在同种程度的痛苦下，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会使人类感到麻木，从而减轻痛苦感。”
鬼灯赞赏地按住芥川龙之介的肩膀，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不错。”
“谢谢你的提醒，我之后会改进地狱的惩罚机制的。”
鬼灯话音刚落，前方阿鼻地狱中罪人们的亡灵似乎也预见到了之后更加悲惨的境遇似的，哀嚎声猛然变大，且变得更加凄烈、痛苦了。
芥川龙之介拿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
鬼灯身后众新晋鬼卒本来正心情复杂，闻言齐齐变色：恶鬼，这简直就是恶鬼啊——等等，他好像的确是地狱的鬼神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