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领子是塞进去了, 迟迟等不来琼玉上仙。
风缱雪虽然站得不远，但一直在谢刃说话，视线不曾有过片刻飘移。谭山晓只好自己又把衣领翻出来, 中暗, 下回一定得找个机会和谢刃讨教两句, 才能像他一样得上仙青睐。
金圣客将一行人让进前厅。
午时阳光正烈, 鸾羽殿又建得处处金光，原本该十分富贵气派，但这一回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中有所疑，谢刃也好，风缱雪也好，甚至是风初止与谭山晓, 都觉得在这满目灿金下, 总是透一股说不出的阴森，谭山雨就更别提了, 他紧走两步，低声对兄长道：“这里太安静了。”
不是被结界笼住的安静，而是所有家仆与弟子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安静。
谢刃冷笑：“怪不得处处古怪, 原来处处都没个长舌的。”
谭山雨大惊失色：“这里所有人的舌都被割了？”
风缱雪：“……”
谭山晓：“……”
谢刃：“打个比喻。”
谭山雨：“……哦。”
他偷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又往哥哥身边挤了两步。
众人分别落座, 金圣客先“咳咳”地锤了半天后背, 方才坐直身体：“提前出关，伤了元气, 诸位见笑。”
这话说得听起来谦恭，实际上呢，逼他提前出关的可不就是眼前这群人？不过风初止身为风氏大公子, 什么风浪没见过，他神自若无比，将折扇往手中一拍，面带关怀接了一句：“那金殿主可要注意休息。”
金洲果然不满地挖来一眼。
金圣客放下茶盏：“我近日一直待在聚光坛，方才只听前来禀告的弟子匆匆一提，说风大公子因煞气登门，并不知详，这位小公子，可否再复述一遍？”
他这话是对谭山雨说的。谢刃听得“噗嗤”一乐。
金洲不满：“姓谢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啊，我就笑笑。”谢刃不紧不慢喝茶，“金殿主只听弟子匆匆一提，就能一眼找出谭小公子，果然厉害。”
风缱雪不可见地一扬嘴角。
金洲还欲说话，被金圣客制止，他谢刃，笑道：“你逢年过节都会来鸾羽殿，我难不成还会将你认成谭家人？至这三位公子，虽然面生，但一个仙逸俊雅，一个英气挺拔，都是本事的人，要协助风氏搜查煞气，并不奇怪。”
剩下半句话没说完，不过意思是明晃晃的，风缱雪与谭山晓起来都能做正事，唯独躲在人群后、唯唯诺诺的谭山雨，似乎毫无出现的必要，而现在既然出现了，可不就只能充任“目击”的角色。
谭山雨捧茶杯，缩得更小团了。
金圣客又问一句：“阿刃，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晚辈不敢。”谢刃拱手，“谢府受金家年庇护，我爹自幼就教导我要记恩。所以此番一听到鸾羽殿上空有煞气，我才会命也不要地赶来，一刻都不愿耽搁，幸好没误事。”
金圣客点点：“就由谭小公子先仔细说说，在你到煞气的那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眼见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谭山雨的喉结滚动两下，道：“前阵子，我来春潭城买点灵器，就带三名弟子从无阴岭御剑过来了。春潭城里店铺很，我挑了把木剑，一春光谱，还有好吃的灵果，这时旁边又有人打架，我就去劝架……”
语速还极慢，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刻钟，直到金洲实在听不下去，出言打断：“这个打架的故事与所谓的煞气有关吗？”
谭山雨回答：“应该无关，但方才金殿主说，要将全天的事都仔细说，我就尽量回忆了。”
谢刃：“噗。”
金洲越发冒火，更笃定这群人就是来找茬闹事的。金圣客示意儿子稍安勿躁，又和蔼道：“是我没说清楚，谭小公子，你只说与煞气有关的事即可。”
谭山雨道：“我在折返无阴岭的路上，到一股煞气出现在了金光之外，就让身边的人赶紧，结果他们都没见，而等我再回时，煞气已经消失了。”
概括得简洁利落，也确实没什么好细细描述的，不就是一眼的事？金圣客摇：“鸾羽殿四处都是灵光符咒，能藏得住大片煞气，金小公子定是错了。”
谭山雨坚持：“我没错。”
他这一坚持，就个给了风氏展开全盘搜查的理由。金洲面色越发阴沉，金圣客倒是不出什么，只吩咐儿子既然要查，就好生配合，早日查完，也好早日替金家找回清白。一边说，一边重重咳出一口血，金洲赶忙派人将父亲送回聚光坛，又下令侍女清扫客院，供风氏暂居。
待四周都安静之后，谢刃问：“他当真伤得此半死不活？”
风缱雪道：“面色灰败，活不长久。”
谢刃道：“嘶……没道理啊，这年只知道他闭关，我还以为在练什么高深仙法。”
谭山晓问：“会与九婴有关吗？”
谭山雨忽然道：“可能有。”
走在前的三个人齐齐扭他。
谭山雨又干吞了一口，壮胆子道：“方才我那般胡乱扯，是拖延时间得更仔细，那位金殿主身上有煞气，不过消失得极快，更像是与凶煞擦肩而过时，沾上了对方的气息。”
谭山晓真是万万没到，家中竟然还能生出这么一个宝，自是惊喜万分。而风缱雪也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灵药，递过去道：“透金雪绒丸，有助修为，谢谭小公子。”
谭山雨从没收过这般贵重的礼物，他小地捧在手里，再被这群厉害的人物簇拥，中也高兴起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到处转，十分再寻一点煞气出来表功，人活泼不少。
这回住的客院，可比上回与璃焕他们住的要宽敞许。饭菜也烹得精，落座之后，风缱雪照旧从乾坤袋中取出酒杯与酒囊，玉匙舀花蜜，细细调了一小杯甜酒。
谭山晓激动不已，做好了双手接杯的准备。
结果风缱雪将酒杯递给谢刃后，并没有再调二杯的打算。
谭山晓：“……”
吃到一半，风缱雪夹了一筷子肉，犹豫片刻，放到谢刃碗中：“吃了。”
谢小公子苦脸：“我不爱吃这个。”
谭山晓，啊，世间竟有此身在福中不知福之人！
“我也不爱吃。”风缱雪皱眉身边人。
谢刃：好的我懂了，你夹起来才发现不爱吃，放回盘中是粗俗失礼，扔了是浪费粮食，吃了又实在委屈，所以只有给我，可以的，没问题！
谭山晓这阵终忍不住了，他说：“我爱吃，我爱吃。”
风缱雪并不理他。
倒是谭山雨听到哥哥连呼爱吃，就将大半盘子都夹给了他，十分关爱兄长。但这玩意是真的不好吃，是谭山晓咽得面目纠结，更加哀怨了。
一顿饭吃完，风缱雪起身回屋，谢刃也跟进去，结果被谭山晓叫住：“谢兄留步！”
“谭兄。”谢刃问，“有事。”
“有，还真有。”谭山晓将他拉到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谢兄，我发现风公子对你，似乎极不一般。”
谢刃被逗得一乐：“对，怎么？”
他原以为对方是出端倪，跑来打趣盘问的，结果谭山晓紧接就来了一句：“谢兄能不能教教我，才能与风公子这般亲近？我也。”
谢刃笑容一僵，是我聋了还是你真就这么敢。
谭山晓用充满期待的目光他。
谢刃问：“你也？”
谭山晓一拍手：“，极了！”
谢刃揽过他的肩膀，语重长：“那你怕是得先打赢我。”
谭山晓不解：“啊？”
“阿刃。”风缱雪恰在此时寻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谢刃松开手，“正准备回房找你。”
风缱雪道：“肩膀酸，你来帮我揉揉。”
是谭公子就更加羡慕了。
待到两人离开后，谭山雨见哥哥还在痴痴地望，中不解得很：“哥，谢公子虽说与风公子亲近，可又是吃剩菜又是捏肩膀的，听也不是什么风光事，顶就换了一杯甜酒喝，你与他争这差事做什么。”
你不懂。谭山晓回味了一下麦山斩妖时，琼玉上仙皓腕凝雪的仙姿。
谭山雨替他指明路：“我先前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也听过传闻，谢公子烧了风公子所有的家当，好百万玉币呢，现在这么任劳任怨，大概就是在还债吧。”
谭山晓福至灵：“你的意思，我也去欠点债？”
谭山雨惊呆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病到底还能不能治了？！
客房中，谢刃替风缱雪捏肩膀：“骨这么紧，今晚早点歇。”
“我早点歇，你呢，一个人溜去聚光坛？”
谢刃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放，我就去一眼，不会惹出事端。”
“我同你一道去。”风缱雪向后一靠，“轻点。”
“上回嫌轻，这回又嫌重，难伺候。”谢刃双手捧住他的脸，躬身低，“你猜方才谭山晓在同我说什么？”
“不感兴趣。”风缱雪闭起眼睛，“你若实在说话，不妨说说金圣客身上的煞气，是从哪来的？”
“还能是哪，聚光坛呗。”谢刃站直，随口道，“那里是他的私地，旁人靠近都难，要养东西，再方便不过。”
“我以为你方才靠近，是要亲我。”
“对，我确实亲，但你不是突然提起金圣客了吗，哪有亲亲的时候提外人的。”
“那我现在不提了。”
“……”
谢刃：被可爱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