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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二十年三月十八,京城两桩大事撞到一起。

一件是明帝第九子怀王萧i大婚,迎娶谏议大夫虞思道侄女虞苏苏;

一件是丞相谢晟次子谢允之,三元及第,高中榜首,以十五之龄,成为史载科举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明帝大喜,称是大周之幸,赏蹙金绣绯袍,金鞍雪鬃马,特赐游街。

两队人马,在双成桥相遇,红袍灼灼的少年状元,翻身下马,牵着雪骑,缓缓掠过繁丽的婚车。

迟暮的春风,将婚车纱帘吹开一线,团扇之后,面容胜雪,随这一线春风,猝然照亮了人间须臾,又很快隐在织金绣银的重重纱帘后,消失不见。

满目金红的洞房之内,苏苏在佩云刀子般的目光中,放下团扇,“姑姑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佩云忍了又忍,眉头跳了又跳,还是没按耐住,“今夜洞房花烛,王妃还要与殿下喝合卺酒,怎可先行歇息?!”

“原来那日王爷在容妃娘娘墓前所说的,都是空话吗?”苏苏浅笑着张开双臂,阿碧立刻乖巧上前,帮她解下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

佩云实在看不下去,但又确实拿她没办法,心中第七百五十八遍哀叹王爷怎就偏栽在这姑娘身上,匆匆屈膝行了个礼后,退出了房间。

卸钗净面,熄灭大半灯树后,苏苏让阿碧自去偏房歇息,自己掀了锦被准备上床,正看到一方雪帕,卧在床榻中央。

前世与萧i的洞房之夜,羞涩而不得其法。萧i不同于其他皇子,婚前半个侍妾也无,那夜全凭本能动作,却又羞腼,每要更进一步,总要问她,可不可以,她本就忐忑害羞,被连连问得更是大窘,后来只说都随殿下。萧i得了这句话,才敢彻底放肆起来,完全拥有了她。第二日晨起佩云来收落血的帕子,眼角笑意盈盈,还特地命侍女端了两碗生饺子上来,盼着她与他,早日诞下子嗣。

不过,她与他,直至缘尽,都没有过一子半女。

苏苏抬手将那方雪帕拂到一边,掀被躺下,阖上了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似有人在轻抚她的面庞,并轻轻地吻了下来。

苏苏对贞洁之事并不看重,全看自己愿不愿意,若愿意,便是布衣书生,也觉欢喜,若不愿意,便是皇天贵胄,也觉恶心。

那人甫一轻吻苏苏,前世那些缠绵的记忆,就全都涌了上来,苏苏下意识睁开双眼,用力推开了他。

白色寝衣的萧i,凝视着新娘眼底深处的嫌恶,定了半晌,道:“好,我不碰你。”

苏苏半撑着身子坐起,“明日吩咐佩云姑姑,为王爷挑选几个侧妃吧。”

萧i道:“我在母妃陵前发过誓,今生今世,只会爱你一人,绝不会纳选侧妃。”

苏苏摆摆手,打了个呵欠,“我不在乎。”

萧i却认真地一字字道:“我在乎。”

苏苏顿住片刻,目光落向萧i某处,语意轻漫道:“那殿下日后是要天天泡凉水澡吗?”

萧i一贯平静的面庞,腾地飞红,其实那日在母妃陵前,他与她虽然讲了许多心里话,但还是隐瞒下一些。那些夜夜纠缠他的梦境,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缠绵之梦,在夏日画舫中,在冬夜醉酒后,还有,洞房花烛之时…………

苏苏看他不说话,也懒得再理,径直躺下继续睡,萧i坐看了半晌,慢慢躺下,身子与苏苏保持着约半臂的距离,不再有任何动作。

睡意渐浓的苏苏,忽觉身后人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热到几乎是不寻常的地步,惊醒翻身,见萧i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却拼命地忍耐着,惊道:“你…………难道…………”

苏苏看向案上的合卺酒,她记得前世,佩云就因为王爷不通人事,在合卺酒中加了些许助兴之物,这事是她后来与佩云相熟后才知晓,难道今世佩云也加了?

苏苏赤足下榻,拿起案上的合卺酒,竟然整壶都空了。大周婚俗,洞房之夜,男女各饮一杯合卺酒,佩云也只是为殿下稍稍助兴,却没想到归房后,看到王妃熟睡面庞的怀王,一个人寂寞地喝完了一壶酒…………

苏苏又好气又好笑,看向忍耐到汗发覆面、躬身蜷起的萧i,其实萧i虽小她一岁,但自幼习武,若他真想把她如何,她完全反抗不了,但他没有,只因她不想…………

是啊,这就是萧i,在那个不堪的结局到来之前的萧i…………

……这个样子,泡凉水也没有用吧,又不肯去找别的女人…………苏苏深深叹了一口气,解开衣裳,“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吧。”

雪绸自肩头滑落,白玉般的肌肤,展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映亮了萧i迷离的双眸,苏苏慢条斯理地拉开了他的衣带,“我帮帮殿下,殿下也帮帮我,想想办法,尽早带我离开长安,如何?”

第二日晨起沐浴,贴身伺候的阿碧,瞧见小姐身上的青红痕迹,小鹿般的眸子一瞬,就要滚下泪来。

她知道小姐并不喜欢怀王,只是不得不嫁给他,这怀王从中作梗娶了小姐,不但不珍惜,反而虐待小姐!!!阿碧想到此,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小姐………”

全身酸软的苏苏,没力气跟阿碧解释,仰靠着池壁,一句话也不想说。

初尝云雨的少年,在酒药的助兴下,像是有使不完的气力。起先是她在主导,后来她累了,萧i无师自通,一双眸子烧得通红,覆有薄茧的指尖,抚过她身体每一处,全凭本能纵情索取。只是在欲最浓时,他还是忍耐着在她耳边低问:“可以吗?”正如前世一般。

沐浴完毕,苏苏见阿碧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一边穿衣一边轻轻刮了下她的脸,“别哭啦,他没欺负我…………”

“可小姐身上…………”

“他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谁欺负谁还不好说呢。”前世洞房之夜的苏苏,念着萧i是王爷是夫君,即使痛了也不敢抓挠他,可昨夜不同,别说痛了,稍微有点不舒服,她下手都毫不留情,萧i的背后,只会比她更精彩。

阿碧还是半信半疑,“真的吗?”

苏苏笑,“我会骗你吗?”

阿碧用力摇了摇头,终于破涕为笑,哒哒捧了几件衣裳过来,“小姐,你要穿哪件入宫?”

苏苏扫了一眼,眉头微皱,“有没有更俗气一点的?”

皇子大婚第二天,需携新妇入宫觐见。对此,苏苏心里并不十分发怵,前世亦是如此。

她在新婚四年内与明帝在大小宴会不断打照面,甚至萧i不在身旁时,也单独见过几次,明帝待她一直很正常,没有丝毫不轨。只是从第五年开始,明帝就像发了疯似的,不顾世俗礼法,不顾天下非议,甚至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只为将她这个儿媳,夺入宫去。

苏苏最终穿了一件桃红绣花草的裙裳,又选了条根本不搭的青色披帛,在已为人妇的发髻上,插上明晃晃的粗大金簪,袅袅婷婷地掀了帘子,对守在外间的萧i道:“殿下,我这样穿美吗?”

萧i似是有些不敢看她,微别过脸道:“你穿什么都美。”

问他真是白问,苏苏转向佩云,“姑姑以为呢?”

虽然王爷吩咐府内上下要事事顺从王妃,但佩云还是刚直不阿道:“美则美矣,过于俗艳,不合皇家庄重。”

苏苏这下知道自己穿对了,揽衣落座用早膳,见萧i还杵那儿站着,拍拍桌子,“你不吃吗?”

萧i闻言慢慢坐下,刚拿起碗,就见苏苏黛眉微挑,“坐那么远干嘛?来,近点,我有话问你。”

佩云与贺寒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原以为依王爷与王妃之间的爱恨纠葛,痴恋王妃的王爷,很可能拿不下王妃,洞房之夜会风平浪静,没想到早晨见那帕子居然有血,都很是高兴,以为王爷“降伏”了王妃。

可如今看眼前这状况,王爷明显地一身不自在,行止羞怯,而王妃倒面不改色,坦坦荡荡,像是这个府邸真正的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们的王爷,已依言挪近了些,“……什么话?”

“还记得我昨晚对你说的话吗?”苏苏提醒道,“就是我说要帮你之后那句。”

耳际浮起可疑的绯红,萧i握紧了手中的象牙箸,“……记得”,他定了定,正色道,“大周律法,王爷及其子女眷属,无故不得出京,除非任职在外。待会入宫,我会试着向父皇求一份离京的官职,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在佩云灼热的目光下,将新上的一盘生饺子,直接挥手撤下,苏苏朝萧i展颜一笑,“好,我等着。”

明帝下朝回了御书房,刚批了没几道奏折,就见曹方笑吟吟上前,“陛下,怀王殿下和怀王妃来了。”

萧i是明帝年纪最小的儿子,明帝感慨地放下手中的奏折,“连i儿也成家了,朕是真的老了。”

曹方笑道:“陛下这是什么话,您正当壮年呢!”他这话不是完全媚上,陛下虽是不惑之年,但美髯凤目、风姿神逸,瞧着不过三十几岁。只是,陛下的心,却像是已老了,总是忆起年轻时的峥嵘岁月,感叹时光飞逝,近年来后宫再无新人,平日也甚少召幸妃子,夜间无眠时,陛下便整夜整夜,独坐吹箫至天明。

“你这个滑头啊,就知道哄朕!”明帝笑朝曹方摆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朕要瞧瞧朕这个儿媳,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竟敢当众掌掴王爷!”

曹方笑着应下,传道:“宣怀王、怀王妃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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