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词夺理：“那个女孩长得实在有点像老万，马尾辫一样一样的，我就..”
程旭东冷笑一声：“你就精虫上脑了呗。”
我说：“上你个头！”
我跟程旭东是兄弟，但我跟他交往是有规矩的：只能我数落他，不能他数落我；只能我骑他头上，不能他骑我头上。
他也有他的规矩，只能他麻烦我，不能我麻烦他；只能他向我诉苦，不能我向他诉苦。
他的规矩和我的规矩合一块，可以算我俩人际交往的四项基本原则。
程旭东说：“你还好意思提老万。昨晚她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净身出户了。老大，你可真能捣鼓，隔了上千里，竟能把人家捣鼓离婚了。”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六月飞雪！冬雷震震！
我说：“毕业这么多年，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他说：“春上，你去河X谈生意，被密斯王骗那回，我给你打电话，你亲口告诉我，谈完生意就去找老万。”
我说：“有吗，我不记得了。”
当时酒喝多了，说没说这话我真不记得了。
他说：“还装！”
我靠，实话实说也成了“装”，这兄弟还能做吗？
我站起来，扯起衬衣的下摆，气愤地说：“老二，你这样对我，我要跟你割袍断义，绝交！”
他从包里找出一只指甲刀递过来，说：“没有菜刀，拿这个刀子割行吗？”
我说：“行！”接过指甲刀，坐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剪指甲。
他说：“怎么不割了？”
我叹口气：“老二，今天便宜你了，身上穿的衬衣有点贵，花了98块大洋，老子舍不得。赶明儿穿件便宜的再割。”
他说：“不割就把指甲刀还给我。”
我说：“这么没眼力见儿，没看我正在剪指甲吗？”
他也叹口气：“我都不忍心告诉你，你身上的衬衣还没我的指甲刀贵。”
我停下来，仔细打量手上的小玩意。只见手柄外侧嵌满五彩斑斓的珐琅，上面有花朵图案，有心形图案，看上去可爱极了。应该比我的衬衣贵。
这货跟娘们一样，身上总能找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我说：“既然比衬衣还贵，不能助长你穷奢极欲的歪风邪气，没收！”
他说：“还给我吧，还打算送给王小玉呢。”
他这一说，更得没收了。我干脆直接装进口袋，说：“你个熊孩子，有好东西就会讨好女孩子，从来没想过孝敬哥哥。”
他说：“本来是一对，你一没收，它们就骨肉分离了――得，都送给你吧，咱兄弟谁跟谁呀。”又掏出一只给我。
我说：“老二，你这就对了。这么多年，我没白疼你。”
他说：“少来这套！老万的事儿你还没交代清楚呢。她告诉我，你昨天叫她‘红’。”
我说：“看在指甲刀的份上，我老实交代。情况是这样的：一开始我叫她老万，她说我把她叫老了；我就叫山红，可是山红听着有点别扭，像山洪――你要看电视就知道，这几天我国西南地区暴发山洪，人民群众死伤十好几个――这种危急关头，咱不能亲自去救灾，可也不能‘山洪’‘山洪’的助纣为虐呀，没办法，只好再改口，叫她红。”
他点点头：“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我说：“真事听起来都好像是那么回事。瞎编的才不像。”
他说：“老万还说了，要辞职，来深圳投奔你。”
我说：“她不会辞职的，说说而已。现在公务员多难考，老万舍得辞吗？”
这事程旭东有发言权，他当过一阵公务员。
他说：“公务员也分好多种，要是基层公务员就没啥干头，除了混点吃喝，啥好处捞不着，干活辛苦，工资又低，关键是一切要看上头脸色行事――领导让往东，你不敢往西，领导让打狗，你不敢撵鸡。这最让人受不了。唉，不能说，一说都是泪。”程旭东点上一支烟，脸上满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表情，“至于老万，也不知道混成啥样子了，如果是科级以下，还是辞了吧。”
我说：“男人有野心，要往上爬，爬不上只好辞职；女人不一样，求个安稳，干嘛要辞？”
他说：“老大，你没干过你不知道，领导班子讲究性别配比，同等情况下，女的提拔起来往往比男的快。老万有文凭，人又年轻，长相嘛，也不影响市容，这种情况下都提不起来，还有啥前途，还不辞职，非要混吃等死咩？”
我说：“我是群众，搞不懂你们领导的事。老万真要辞职来深圳，那也是投奔咱俩，不是投奔我一个。”
他说：“老万说，一切顺利的话，她下个月就会过来。”
我生出一丝醋意，这么重要的事情万山红都没跟我说，竟然跟程旭东说了。这娘们，到底要投奔谁，心里有个准成不？
我没好气地说：“老二，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婚？陪领导唱歌被她男人撞到了。”
他说：“那是他男人心眼小。单位同事一块出去吃吃饭唱唱歌，是很正常的事。我相信老万是清白的，她如果跟领导好，早就提上去了，还用辞职？”
好像也有道理。但愿是这个样子。
我说：“到时候，咱们开你的宝马，一起去接她。”
程旭东神秘莫测地笑笑：“你一个人去吧，我去不了。”
我说：“为什么？”心说这货真懂事，知道给我创造机会。
他说：“下个月，我要去参加迪拜电子展。”
什么，迪拜电子展？
他啥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
我们前后脚来深圳，前后脚当老板，我这边天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转悠，他那边竟然去迪拜参加电子展了。我心里又生出一丝嫉妒。
报纸上经常能看到有人中5百万1千万的消息，我一点不嫉妒，顶多有少少羡慕。但程旭东每有好消息传来，我心里首先是或多或少的嫉妒，然后才是为他高兴。他是不是也这样？
程旭东说：“傻了吧？知不知道迪拜在哪儿？”
我呆呆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迪拜在哪儿。我不知道的是，自己比吊儿郎当的程旭东辛苦多了，为什么事事只能望他项背。老天有眼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