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登了山，星期天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浑身酸痛，简直没法起床；到周一晚上，参加黄司令宴请的时候，举止还有些僵硬，走路还不大自然。
黄司令在宝城中餐厅大包间席开4桌，宴请圈中好友。一些久别的面孔出现在宴席中，比如罗占强和阿廖；很多缘铿一面的圈中大佬也都现身。话说，黄司令还是挺有面子的。
李锦标也在座。我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
李锦标正和其它桌的熟人逗趣，见我过来，直嚷嚷：“老刘，怎么才来？”
我说：“吃饭嘛，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方那事解决没有？”
王鹏信誓旦旦，三天之内一定给个交代。事发上周五，到今天已经三天了。
李锦标说：“解决了。今早王鹏去我公司送钱，一分不少全退给我了。”
我说：“那就好。王鹏是怎么说的？”
“他没说什么；钱到手了，我也懒得问。”李锦标猛拍我的肩膀，“谢谢你啊，老刘！不然几千块钱就给老方他们昧走了。”
我痛得龇牙咧嘴：“轻点，轻点。”
李锦标说：“看你走路叉着腿，肩膀也拍不得？老刘，你也一把年纪了，凡事悠着点。”
我说：“虚心接受批评，凡事是要悠着点。”
他说：“小红今天没上班吧？”
我说：“现在叫阿紫，不叫小红。”
他说：“是，已经改名了。阿紫今天没上班吧？”
我说：“不知道。她上不上班跟我有关系吗？她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也不用通知我。”
想到周五那天被阿紫连放两次飞机，我心里还有气。
李锦标说：“瞧你，走路都不成样子了，她还上得了班？”
这家伙想歪了。
我赶紧澄清：“我这是爬山爬得！”
他呵呵直笑：“我还以为是跟阿紫干得。娜娜告诉我，你和阿紫好上了。”
我说：“子虚乌有！”
他说：啥意思，有还是没有？”
我说：“完全没有！”
他说：“我不信。”
我说：“信不信由你。”
李锦标又拍我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信了。昨天怎么想起来去爬山，是不是有劲没处使，憋得？”
身上又是一阵酸痛，我抗议说：“我混得有那么差吗，连个女人都没有？”
但事实上，有，等于没有。
他很得意：“就知道你不老实，还搁娜娜她们面前装纯情。”
我转移话题：“昨天爬山，碰到一个老头，贼有钱，拿施华洛世奇的望远镜，开奔驰S600。”
他说：“是不是个不高，一头白头发？”
我说：“是。你怎么知道？”
他说：“是不是做车载设备的？”
我说：“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夸张地握住我的手：“恭喜你，老刘！你碰上大老板了，这老头可不得了。”
据说，姓叶的老头开公司有十来年了，最早从电话机起家，电话机泛滥的时候，另辟蹊径，改做车载设备。老头在车载电子这一行里很有名气，旗下产品被多家国际主流汽车厂商选中，是它们的一级供应商。李锦标当初还去他那儿报过价，没谈成，“这老头很屌，一般人搞不掂。听说他的模具都发给老外，根本不给大陆厂机会。”
我说：“哦，是这样。”心里却不以为然，你标哥不也很屌吗，还不是被我拿下。
这时，黄司令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小台子上，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动作。全场马上静下来。
一身笔挺的西装，大背头油光锃亮。五张的男人，还有如此风度，实在难得。旁边的服务员都目不转睛盯着他。
黄司令笑眯眯地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方才慢条斯理地说：“从来，都是朋友们请老黄吃饭。今天，老黄要请朋友们吃饭。诸位，是不是多少有点不习惯？”
全场一片哄笑。
没错，从来都是别人请他吃饭。他肯赏光，主家欢天喜地；他说没空，主家垂头丧气；请他吃饭，那叫一个难！相信，以后请他吃饭没那么难了；估计，以后也没那么多人请他吃饭了。这就是生意场，现实，残酷。
“请大家吃饭之前，我宣布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我和大家一样，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了。”黄司令说。
在座的并没有多少惊讶。此前，各人通过各种渠道，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讯息。
和在座的比，我和黄司令的交往算浅的。月前，当他跟我说“马上就要失业了，还不知道下一个饭碗在哪里”时，我就知道，他已经有自己的打算并付诸实施了。今天不过是正式公布而已。
“我希望，以后能和在座的经常在一起吃饭；今天，只是一个开始。”讲到这儿，黄司令朝旁边的服务员一挥手，“上菜！”
宴会正式开始了。
李锦标告诉我，老黄买了十台注塑机――6台海天，4台东芝，在西乡盐田开了注塑厂。目前，他还在骏泰上班，正在办离职手续。据说，骏泰已经成立模具事业部，有专人负责模塑外发事务，作为采购部协理的黄司令，就没法插手其中了。这是他离职的主要原因。
我说：“老黄也太有钱了，4台东芝。”
李锦标说：“分期付款买的，日本人做的保。”
我说：“皇协军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算值了。”
李锦标说：“老黄今天请的这些人，对他其实不重要，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我说：“这话怎么讲？”
他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做模具的，可能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会在他那儿试试模，或者介绍一些普通的注塑单给他，顶多能打发几台海天机；真要满足4台东芝机的需求，非得重量级的客户不可；这些客户，今天一个都没见着。”
我说：“老黄城府够深的。”
他说：“那是当然，别看他表面和你称兄道弟，背后还不定怎样呢。至少，他今天来这么一出，就是防着我们，防着我们接触他那些重要客户。”
我说：“为什么要防着，都是做模具的，和他搞注塑是上下游关系，又不冲突。”
他说：“老刘，你是真嫩还是装嫩？今天来的这些人，很有几个有钱的，一旦有好的客户，上马注塑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别说4台东芝，就是10台也买得起。有好的单子，注塑机就是印钞机，来钱比模具快得多，谁不想干！我就想干！”
一向咋咋呼呼的李锦标尚且如此，可以想见在座这些老江湖的城府――心眼多得像天上星，心思细得像海底针。跟他们比，我是嫩了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