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无表情：“讲吧，哪两个理由？”心说，讲不好，就等着我的暴风骤雨吧，非让你个龟孙当一回落汤鸡不可。龟孙是家乡骂人的话，我二姐一跟孙建国闹别扭，就这么骂他，反正他姓孙，也不算太冤枉。
孙建国不慌不忙，正气凛然：“我这么做，第一，是为勤达好，为勤达好，也就是为吴总好。第二，”说到这里，他语态柔和起来，从正气凛然变成了苦口婆心，“老三，我也是为你好；可以说，为你好，甚过为吴总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孙建国一口一个“为你好”像一阵大风，把我的锐气吹走不少，不自觉地，口气就软了下来：“孙哥，你详细点，我不太明白，什么叫为吴总好，为我好。”
“老三，既然如此，姐夫就直说了。”孙建国双手拱起，做了个揖，“如有得罪，请你海涵。”不愧是剧团出来的，词不少，“勤达刚开张，亟需树立企业形象，有这么一个人在这儿当副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必然会对企业造成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如果传出去，谁还会和我们做生意？这是企业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我得报告吴总。”
听起来蛮有道理。但，“为什么不向我通报以后，再报告吴总？”我严肃地说。
“这就牵扯第二条了，为你好。”孙建国故弄玄虚，“老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李红艳有关系？告诉你，我这眼睛毒着呢。再说，第一次见你俩，可是搂着手胳膊，那个亲热劲――都是过来人，就不说了。但是，我这人慎重，不会胡乱猜疑，为了验证我的看法，我就找了个机会试探你。。”
“孙哥，你啥时候试探过我？”孙建国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孙建国得意地一笑，用手一指，无意中摆出一个兰花指的造型：“那天你到勤达这边来，我上楼敲李红艳的门，说是还你的钱，你还记得不记得？”
当然记得！那天我以为是“天要灭曹”，开门一看，是他这个龟孙；不是他来搅局，我和阿紫铁定成了好事。
“老三，还钱是假，以还钱的名义找你是真，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李红艳那里。”孙建国胸有成竹地说，“房门打开后，但见李红艳脸色微红，老三你神色有异，这一切被我尽收眼底，当时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说书吗，孙建国还会这一手？
“后来，你下楼来到店里，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我再次试探你――老三，你可记得我当时的话？”
我摇摇头。是真不记得了。同时，为孙建国心机之深而叹服。我小看这个龟孙了。
“我问你李红艳是谁介绍来的，说介绍人面子挺大呀，一来就弄个副总，跟我平起平坐。你怎么说？你顾左右而言他，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我心里就有了九成把握。但是，我还得排除一个可能。。”
“排除什么可能？”我被他牵着鼻子走，已是欲罢不能。
孙建国会忽悠，关键时刻会吊胃口，他如果说，“老三，今天就这样了，我先回去睡了”，那我掏钱也得把他留住，好让他接着往下讲。
他大爷的，当年我二姐就是被他这一手骗到手的吧。还真小看了这个龟孙。
“我得排除她是吴总的人。如果是吴总的人，那就另说。当时我问你，她会不会和吴总有那种关系，你怎么说？你说，别把啥事都朝那事上套。语气很坚决。这时，我心里已经有十成把握了，阿紫是你介绍的，你俩关系不浅。”孙建国洋洋得意，“老三，不知道我分析得对不对？”
“孙哥，我服你了。”这不是揶揄，是真服他了。
他还有话：“老三，我是你姐夫，不是外人，我后面有咱爸咱妈，有你姐，我责任重大，我得代表他们看着你。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为你好？”
我默不作声。气焰完全被打下去。
孙建国宜将剩勇追穷寇，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老三，你说你一个重点院校出来的大学生，一个知识型老板，一个1世纪的大龄未婚男青年，跟一个，啊，失足妇女纠缠不清，你让咱爸咱妈怎么想，你让你姐怎么想？”
如果给钱能让孙建国闭嘴，我愿意把我的钱包掏空。
“老三，你要想让咱爸咱妈没有安生日子过，那就护着李红艳吧。”
孙建国确实有两把刷子，关键时刻把我爸我妈拉出来保驾护航，我完全低估了他。
沉默半晌，我憋出一句话：“孙哥，我给你补充一条，我觉得你其实是为你自己好，阿紫走了，就你一个副总了，再没人跟你竞争正总了；为吴总好为我好都是捎带的。我说得对不对？”
“你可以说有这一条。但我觉着有这一条也不过分。”孙建国嘿嘿一笑，“不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不说我并没有迫害李红艳，只是实事求是地向老板报告她的情况，就凭我是你姐夫，老三，你不希望我混得好吗？”
简直滴水不漏，简直无懈可击。我光记得他在剧团拉过二胡，忘了他在文联当过办事员。文联啥地方，文化人扎堆的地方，那地方出来的人好惹吗？
我在心里唱一首歌给二姐夫：“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唱着唱着，我几乎要向孙建国下跪求饶了。
但是，且慢，岂能就这样被他征服！
我掏出一百块钱递过去：“孙哥，去买包烟。”
他说：“我身上有。”
我说：“去买吧。”
他颠颠地去了。跑趟腿能得到几十块钱的找头，何乐而不为。
我满心苦涩，并不想抽烟。但只有把孙建国打发走，才能安静地思考问题。
今晚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答案很快出来了：问题出在一开始，孙建国就把道德制高点占据了。自此，我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居高临下，我无力挣扎。
我决定反击，夺回失去的城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