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让我多睡了10分钟。去休息室的路上，她告诉我，下钟时间到了之后，每过15分钟，客人要多交1百块钱。
阿兰向我要电话号码，我这才想起来，上次我存了她的号码。我说回头打给她，在她下班以后。她们凌晨点下班。阿兰说中午吃饭时间打给她也行，吃饭时间是1点到1点半。
阿兰说，以后再来，如果还叫她上钟，可以提前打电话给她，这样，她可以推掉别的客人。我嘴上满口答应，心想，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反正，我一个人是不会来的。
我因为多睡了10分钟，被老冯惊为天人：“厉害！战斗力超强！法定时间都不够用！我跟很多朋友桑过拿，你这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说：“睡着了，睡过头了。”
他说：“骗鬼，谁信！”
这年头，说真话没人相信。我也懒得解释。我估计，老孔很快会知道我的英勇事迹。事情明摆着，老孔两口子打架的事老冯都能告诉我，那我超出法定时间的强悍战斗力他没理由不告诉老孔。
至于会不会传到孔太段虹那儿，再由段虹传给叶丽，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寄希望老孔遵循他76代爷爷的教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在和段虹内战的时候，不要把我拎出来说事。
有一类人是这样的，你说他不好，他马上拎出来一个人，说这个人也不好，以此来证明，他的不好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孔子第76代孙老孔是不是这样的人，拭目以待。
桑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老板打电话过来，告诉老冯模具找到了。等我们回去，模具前后模已经分开，摆在仓库的门口。
我上前看了看，又耸起鼻子闻了闻，立刻断定，黄油是新抹上去的。新鲜的黄油和涂抹很长时间的黄油，在色泽和味道上有差别，尽管这差别一般人注意不到，但对经常使用的人来说，还是很明显的。
李老板当着我们的面，扒开黄油，再用纱布擦干净，然后将型腔上的裂纹指给我们看。
裂纹很细，看不太清楚。
我说：“李老板，拿杯清水过来。”
我含了一口清水，一下喷在型腔上。裂纹这下看清楚了，很细，很长，几乎贯穿整个型腔。
老冯担心地说：“老刘，问题大吗？”
我说：“大。”又说，“不是太大。”然后说，“也不是太小。”兜兜转转，就是不肯说模具已经报废。
老冯说：“好修吗，得多长时间？”
我说：“冯总，你看这样好不好，先把模具拉回去，我研究研究，再给你一个准确答复。”
老冯说：“那就这样。”
李老板一直不说话，听到我们要把模具拉回去，马上指挥旁边的工人往车上装。
因为模具进厂时办了入厂手续，拉走就得办离厂手续。手续办完，李老板明显松了口气。难怪，以后有什么事，跟他说不着了。
回去是我开的车。老冯说他累得连车都开不动了，而我看上去精神抖擞，似乎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老冯把副驾驶座椅放倒，躺在那儿跟我说话：“老刘，我刚才看你有点吞吞吐吐，似乎隐藏了什么？”
我说：“老冯，你真是目光如炬，兄弟佩服得紧。”
他自豪地说：“那是，生意做了这么多年，钱没挣着，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我说：“兄弟也不瞒你了，这套模具报废了。”
“报废了？”老冯一下坐了起来，“这么小一个裂纹，肉眼还看不清楚，模具就报废了？”
“吓我一跳，还以为诈尸呢。”我开了个玩笑，然后认真地说，“来东莞以前，我就判断，这套模具已经报废了。”
“啊，为什么不早说？”老冯埋怨道。
“早说晚说，事实都改变不了，有什么关系？”我说。
“老刘，不带你这么办事的，赶紧倒回去！”老冯说。
“倒回去干什么？”我说。
“我要找李老板说道说道，好好一副模具，怎么放在他那儿就整成废品了。”老冯气昂昂地说。
我把车顺边停下，打上双闪，跟老冯详细解释这件事情，模具报废有两种原因，一种是从肖老板手上买的就是报废的模具，一种是李老板私下生产把模具用废了。两种原因必居其一，但没法断定到底是哪一种。
老冯从肖老板手上购进的价格是万，也就是模具的初始开发价格。当时，肖老板是这么对他说的：“这套模具，制造方开价万，因为对方垫资，我最终付的是4万，现在你买下来，只花了当初我一半的价钱，没错吧？”
老冯说：“没错。”
肖老板说：“现在材料人工都涨了不少，再开同样一套模具，至少得万，没错吧？”
老冯说：“没错。”
肖老板说：“你花万开一套新模具，有可能失败，血本无归，你花万买我这套模具，马上就能出货，风险为零，没错吧？”
老冯说：“没错。”
肖老板说：“那还犹豫什么？掏钱吧，模具归你了。”
谈判过程就是这样的。老冯付款，两人到东莞李老板那儿确认模具易主，交易就算完成了。
我说：“老冯，当时你有没有检查模具？”
他说：“没有。就是检查，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
这话没错。模具型腔里有道细纹，外行是不会注意的，别说只要喷点防锈剂就盖过去了。
我说：“这就不能排除买进时，模具已经报废。”
老冯不信。我知道，他的不信，含有为自己张目的意思。花万块钱买进一个废品，毕竟是个笑话，传到哪儿都不好听。
老冯的理由是肖老板有钱，不会为了区区万块钱干这种事。
尽管我怀疑李老板，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干过不光彩的勾当，但缺乏证据，缺乏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所以只能怀疑，不能断定。
你不能说，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坐在床头，就是有事发生吧。也许人家只是在谈论工作，对不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