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热情被浇上半瓢凉水。
“上去吃饭吧。”我无精打采地说。
“老三，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孙建国从柜台里走出来，挨个关店里的灯。
“随便说说。”我一边往店外走，一边敷衍。
“是不是阿紫今晚做了胡辣汤？”孙建国说。
“她一个南方人，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会做。”我说。
“老三，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说这个。”孙建国锁好里面的门，往下拉卷闸门。
我向他透露了开店的打算。
听听反面意见也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没想到孙建国大为赞同：“好事，这是好事。”
“我就纳闷了，你不是不爱吃吗？”我说。
“我是不爱吃，”孙建国说，“可这跟开店有关系吗，你开店又不指望我去吃。”
这是实话，如果指望他，万山红就得像现在那个老板娘，闲得拍苍蝇。
我俩站在店门口，又说了一会。
我说：“孙哥，开店前途不明，盈亏未定，你说是好事――好在哪里？”
孙建国说虽然前途不明，盈亏未定，但好在风险共担，好在拿别人的钱，涨自己的经验。还说要想抵御风险，迟早得多元化，开店是一次很好的多元化尝试，为将来真正的多元化经营储备经验。
因为读书少，怕别人小看，孙建国特追求上进，电视上报纸上网络上一出现新思想新名词，他马上就能掌握，并能在日常谈话中熟练运用，比如这次的“多元化尝试”。
能说开店是为曾经的女神找出路，不是什么“多元化尝试”吗？
我问他有没兴趣参一股，孙建国嘿嘿一笑：“钱都在你姐手上，我有兴趣也没用。”
我说：“你真要有兴趣，到时候我手头要宽裕的话，先帮你垫上。”指指楼上，“这事你知道就行，别跟她说。”
上到楼上，天已经黑透，菜也重新热了一遍。
李红兵说：“刘哥，长假都这么忙？”这几天，他一直待在他姐姐这儿。
阿紫看我一眼，说：“刘哥可没有什么长假短假，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我说：“也没恁夸张，这次刚好赶上客户催得紧。”
阿紫说：“建国，老刘，赶紧坐下来吃，热来热去菜都不好吃了。”
孙建国夸张地吸鼻子：“真香！”
羊肉炖胡萝卜的确香，三个男的撑得找不着北。
吃完，阿紫要下楼借麻将，说是让我们消消食，被我制止了。
阿紫说：“老刘，你是怕输钱吧？”
我说：“不是怕输钱，而是怕客户罚钱――厂里还有人加班，我得过去看看。”朝孙建国使了个眼色，起身就走。
阿紫要下楼送我，孙建国说：“我正好要下去散散步，消消食，还是我送吧。”
我先带孙建国去了厂里，查看当天任务的完成情况。又交待了明天的任务：前模抛光，后模上火花机打铜公清角。
明天乃至后天，蒯新民基本没事了，李少林还有一些活；李少林的活只占剩下的活的一半，另一半，是抛光的活。
交待完任务，我给省模西施李四红打电话：“四红，你在哪儿？”
她说：“老板，我在老乡这儿。”
我说：“你老乡在哪儿？”
她说：“在石岩。”
我说：“五红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她说：“是跟我在一块儿。老板，你有事吗？”
我说：“有点急活，想让你们俩明天一早到厂里赶工。”
她说：“行，我马上带五红回去。”
我对李四红的态度非常满意。只要一声招唤，她马上应承下来，不讲条件，不问报酬，我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员工。
我有些担心，说：“现在时间不早了，路上危险。”
从石岩到宝安的大巴，天黑以后，很不安全，尤其对女孩子。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前门上来俩男的，径直走到一个女的面前，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夹住事主，大摇大摆地从她手上拿走手机，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后门下车。如果事主有胆量追，就会发现，后门很挤，根本下不了车。显然，俩男的只负责在台面上活动，车上还潜伏着数量不明的同伙。
李四红说：“老板，你放心，我打的回去。”
我说：“打的也不安全。”
关外偏远地界黑的猖獗，两个女孩子万一不小心上了黒的，被敲诈钱财事小，出点别的事就麻烦了，她俩可都还没嫁人呢。
李四红说：“老板，那我明天早上起个大早，坐第一趟车回去。”
我略一思索，说：“不用，我现在去接你们。”
考虑到经历长假，无论生理心理都比较懈怠，冷不丁起个大早，一天都没精神，而明天前模抛光必须完成，我决定今晚就接李四红她俩回来，让她们能睡个好觉，明天好有精神应付繁重的活计。
李四红很不好意思，说：“老板，让你过来接我们，这怎么好。”
我说：“都是为工作考虑，你也别客气。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我现在就去石岩。”
离开厂子，孙建国说：“老三，我去哪儿？”
我想了想，说：“你陪我去接人吧。”
孙建国说：“你叫我出来，就是让我陪你去接人？”
当然不是。我事先并不知道李四红她们在石岩，接人是临时起意。
叫孙建国出来，本意是让他跟我去叶丽那儿。我打算拿些鹿茸和人参给他，让他寄回去孝敬爸妈，当然，不仅是我爸妈，还有他爸妈。这样，就在他寻找铺面的热情上添了一把火。
同样，让他入股小吃店，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去石岩的路，有一段挺野，上次我和老谭在那个路段碰到一桩奇怪的事：有个女的拦在路中间，只穿一件雨披，等我们近前，她忽然把雨披掀开，露出一身的真理――钱钟书在围城里说，真理是不穿衣服的。
此行是同样的路段，同样的时间段，我担心再碰上真理，所以让孙建国同行。这个理由当然不能明白告诉他，所以我说：“孙哥，反正你也闲着，就出去兜兜风，散散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