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就开店的设想，我向李少林马丁两口子做了详细的论述。
马丁说：“这是好事，少林一跟我说，我当场就同意了。”
我说：“马丁，开小吃店很辛苦，尤其是掌勺，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马丁说：“自从买断下岗后，我一直闲到现在，想辛苦都没地儿辛苦。老刘，你不知道，没事干的滋味，比干活可辛苦多了。”
李少林也说：“都是苦孩子出生，家里洗洗涮涮，吃吃喝喝，都是她一个人做，辛苦惯了。”
我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学手艺虽然有两个人，但掌勺就全靠你一个人。”
马丁说：“万山红什么时候到？”
我才说一遍，马丁就把她的名字记住了。
我说：“万山红明天到。你们先休息两天，15号我领你们去店里。”
男生在不同的时期，可能会有不同的女神。万山红是我大学时代的女神。
万山红跟我同系，同专业，但不同班。只有上大课或者体育课的时候才能见到她。
我第一次注意万山红，是在大一上学期的第一堂体育课上。那时上的是基础课，还没有分项目。整个系的新生在一起。
我们系新生一共三个专业六个班，总人数18，女生只有可怜的18个，号称国宝18只，意思是熊猫一样稀少。我们班最少，个，隔壁万山红他们班个。
体育课男女生是分开的，男生在操场这头，女生在操场那头。第一次上课，万山红把大家惊呆了，她竟然穿着短裤。男生有几个穿短裤的，女生可就她一个。
经历高中繁重的学业，进了大学后，男生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牲口，高中越压抑，大学越反弹，高中越乖宝，大学越牲口，万山红白花花的胳膊腿儿，在初秋的太阳下，亮瞎了每一头牲口的眼。
可是，没多少人敢打她的主意。原因是在接下来的身体素质测试中，她的每一项成绩，都超过很多男生，比如立定跳远，男生米合格，女生1米65合格，万山红纵身一跃，米15，让很多牲口汗颜。哪还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万山红轻而易举进了系篮球队，又从系篮球队脱颖而出，进了校队。从此，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围在身边的都是高大的男队员，更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了。
我成了万山红的球迷，一半是喜欢看球赛，一半是喜欢看她，日子久了，她也注意到我了，偶尔会甩过来一个含义不明的眼神，仅此而已。
大学四年，万山红不知道谈了多少场恋爱，不知道换了多少男朋友。她每谈一场恋爱，每换一次男朋友，都令我暗自神伤，继而愤怒不已：他大爷的，就是排队也轮到老子了。
有一次比赛刚完，我实在按捺不住，冲到她面前，大声说：“万山红。。”
她一身汗，双手扶着膝盖，正在篮架下喘粗气，听到我叫，回头说：“什么事？”
我递上毛巾，说：“刚才你那一投很关键，土木队很可能因为这个球输掉比赛。”
其实，我想递的是电影票，想说的是：“今晚陪我去看电影，不准请假，不准迟到，不准早退。”
唉，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程旭东不理解我对万山红的感情，说：“老大，我就不明白了，她块头那么大，一屁股都能把你坐死，一个如此让人缺乏安全感的妞，就能让你如此疲于奔命，如此心向往之？”
我送上一个大白眼，说：“老二，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程旭东说：“嘛意思？”
我说：“白天不懂夜的黑。”
程旭东说：“到底嘛意思？”
我说：“玩蛋去！”
想玩点含蓄，这货都不肯配合，只好让他玩蛋去。
其实道理很简单，放眼全系，乃至全校，很难找出像万山红胸这么大的。
程旭东如此不开窍，我也就懒得告诉他。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说：“老大，原来你追求的是惠民工程。”
我说：“你呢，你追求的是什么？”
他说：“我追求的是面子工程。”
那时候，程旭东无论对面子还是实惠都嗤之以鼻了，除了竭尽全力把自己推销给社会舞厅里的女人外，他追求的是一种变态的乐趣：夜深人静，小心翼翼地在校园最黑暗的角落潜行，发现情侣的身影后，摁亮手电筒，把雪亮的灯光射在成双成对的倒霉蛋身上。那时候，他不但看过无数雪白的屁股，也制造了无数“心因性不举”的病例。
有一次，喝了瓶啤酒，加上程旭东在一旁的怂恿，我在球场上堵住万山红，说，“你不同意可以，我誓死捍卫你不同意的权利，但你得告诉我原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万山红说：“其实吧，你各个方面都还不错，就是缺乏男子汉气概。”
我闻言大怒，当即去学校拳击班报了名。
当时公认的最有男子气概的是拳王泰森，最有男子汉气概的运动就是拳击。我打算练出一双铁拳头，外加一身腱子肉，再去找万山红说事。如果她的前任、现任以及候任男朋友们有不同意见，那么对不起，老子用拳头说话，老子已经忍你们很久了。
遗憾的是，由于急于求成，由于证明心切，练到第三天，我的手指头严重挫伤，只得草草结束了拳击生涯，并在随后的半个月里，风雨无阻地去校医院验伤换药。
后来，我还是去看万山红打球，但已经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心境了。
毕业后，万山红因为球打得好，成了公务员。再后来，跟领导唱歌，被男人撞见，净身出户，要来深圳投奔我和程旭东。
一晃，差不多十年了。
和马丁两口子吃完饭，我送程旭东去了口岸。他今晚住香港，第二天从香港机场直飞迪拜。王小玉和他在机场会合。
程旭东把房钥匙和车钥匙都给了我，说：“老大，眼看你多年的夙愿明天就要实现了，别太激动，要悠着点，我那席梦思是新买的，别给我压坏喽。”
我说：“老二，你尽说没用的，我不晓得去酒店开房，还去你那小屋里遭罪。就是去我那儿也比去你那儿强。”
程旭东说：“你就作吧，反正我眼不见心不烦。”
我说：“我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去了国外放规矩点，别给祖国人民丢脸。”
第二天下午，我开着程旭东的宝马去机场接万山红。
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机场，一边在大厅闲逛，一边筹划晚上的活动。
公告牌显示，航班4点半准点到达。我来到旅客出口，扯着脖子朝里面望。
很快，一波旅客三三两两地朝外面走来。我一眼看到了万山红：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头发像在学校打球那样挽在脑后；小西装，一步裙，拉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如果再多一顶帽子，一副领结，俨然就是空姐。
我向万山红招手。她也向我招手。
她走到跟前，笑眯眯地看着我。
“热吗？”我说。
这不是计划中的第一句话。原本应该说“你还是那么漂亮”，由于有些小紧张，就变成了两个字的“热吗”。
“还好，没有想象得那么热。”万山红说。
“走吧。”我从她手上接过行李包，说。
“去哪儿？”她说。
“先吃饭，其他事吃完饭再说。”我说。
在等候的半个多小时里，我为今晚制定了详尽而又周密的计划：去宝城大酒店，先在旋转餐厅吃自助餐，然后去咖啡厅喝咖啡聊天，最后在酒店开房谈心。
“老刘，这是你的地盘，我听你安排。”万山红嫣然一笑。
上了车，我大着胆子说：“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
“哪里，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万山红呵呵笑，瞅着我说，“倒是你没怎么变。”
“我不行，三十岁的外表，六十岁的心脏。”我谦虚两句，然后说，“开店的事情，程旭东都和你说了吧？”
“程旭东和我提了几句，没有详说。多谢你俩费心。这年头，什么关系都没同学关系好使。”万山红说。
“这话没错，夫妻还能离婚，但同学永远都是同学。”说完，感觉不合适，赶紧道歉，“红，对不起，我不是有心提这个。”
“没关系，离就离了，不用捂着盖着。”万山红说。
她确实没变，还是像在学校一样豪放。
我说：“店那边，先期投资我和程旭东帮你垫上。”
她说：“每人出多少钱？”
我说：“具体多少钱，现在还没定下来，恐怕得5万到8万吧。”
她说：“这笔钱我自己能出。”
我说：“你不是净身出户了吗？听程旭东说，你就拎着一个小箱子离开了原来的家。”
她说：“是啊，我是拎着一个小箱子离开了家。”
我说：“那你哪来的钱？”
她说：“箱子里面装着存折呢。”
我说：“这也叫净身出户？”
她说：“房子给了他，箱子里面装的是我自己的东西，不叫净身出户吗？”
我说：“叫，叫净身出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