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心如就这样开始创业了。
也就是说，她辞工，跟我让不让她转岗关系不大。赶到点上了。
我问李雯：“你陪心如去真由美看过，感觉这个项目怎么样？”
李雯回答得很小心：“初步印象不错，到底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说：“你给庄心如带个话，让她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想找人商量也可以来找我。”
李雯说：“老板，你放心，我保证把你的话带到。”
我打算，如果这个项目切实可行，就把小吃店暂时搁置下来，让万山红和马丁也来干这个。相对庄心如和李雯，万山红和马丁有资金优势，组织能力更强，干起来应该见效更快，收益更大。
有了这个打算，我对庄心如的创业进展非常关心。当然，我不会把这个打算告诉她和李雯。
庄心如没有找到合适的厂房。我建议，先租农民房，要那种客厅大一点的，客厅里干活，卧室睡觉，厨房做饭，宿舍和饭堂都有了。
庄心如和李雯商量后，采纳了这个建议。
在我的劝说下，两人放弃了购买新设备的念头，在旧货市场买了几台二手缝纫机。
庄心如从老家叫了个女的过来，李雯也从老家叫了个，又让老肥叫了一个，这5个人算第一批员工。
一个小型服装加工厂万事俱备。
庄心如希望马上注册公司，被我制止：“这件事情急不得，等工厂运作起来，赚到钱再说吧。眼下，你租个农民房就想办工厂，工商那里也通不过。”
接下来，和真由美公司具体的商业谈判，都是庄心如和李雯出面操作的。
我希望参与进去，被庄心如婉拒：“老刘哥，模具厂这段时间挺忙，我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不懂的地方我会向你请教。”
自打庄心如当了老板，就不叫我“老板”了，而是改叫“老刘哥”。
看起来，庄心如的事业进展得很顺利。
真由美公司第一次给了10套样品试做，结果全部合格。第二次1千套，也只五六件不合要求，对方没有扣钱，1千块加工费照付，分文不少。
拿到钱后，庄心如来到厂里，得意地说：“老刘哥，别搞模具厂了，那么费力，不如帮我缝内裤得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这钱真好赚，中午我请你吃饭。”
“呵呵，花钱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还得看李雯同意不同意，人家也是股东。”我打趣说。真心为她们高兴，也为万山红和马丁有了新路子高兴。
“我同意。”李雯赶忙表态。
“心如，现在万里长征只走了第一步，下面要做的工作很多。”我语重心长，“你要知道，缝制几件样品和大规模生产完全是两码事，不能骄傲自满，盲目乐观。”
“嗯，我知道。现在的问题是效率太低，多数人每天只能做1百多件，就老肥的舅妈好一点，勉强做到百。”庄心如说。
“都是生手，刚开始不能要求太高。”我说。
“杨小姐告诉我，要我多招些人来，加强培训，扩大产量。”说到这儿，庄心如忽然对李雯说，“雯姐，你出去一下，我跟老刘哥说点事。”
李雯顺从地出去了。估计她俩事先通过气。
庄心如单刀直入：“老刘哥，借10万块钱给我。”
我吃了一惊：“心如，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她说：“我想进1万套的货，手上只有万多块，还缺10万。”
我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这种感觉突如其来，无凭无据，但却很强烈。
要命的是，庄心如正在兴头上，这感觉还没法和她说。
“一次进这么多，做得了吗，等员工培训好了再进也不迟。”我说。等员工培训好了，这钱就用不着找我借了，那时，程旭东该从迪拜回来了。
“等员工培训好了，黄花菜都凉了。”庄心如说。
“我没有这么多钱。”
“老刘哥，你说这话别人信，我会信吗，厂里账上不就躺着十几万吗？”
“那钱是用来发工资、给付供应商的，专款专用，不能动。”我说。心想，老子自己买房都不敢打那钱的主意，别说借给你做生意。
“我就周转一下，等交完货，一分不少还给你。”庄心如说。
“不行。”
“等我表哥回来，马上还给你。”
“不行。”
“我给你利息行吗，10%。”
“不行。”
“15%。”
“不行。”
“0%。”
“不行！”我打定主意，决不松口。
“没见过你这样小气的男人。”庄心如恨恨地说。
“心如，你太心急了，自我滚动自我发展不更好吗？当初我开厂花的可全都是自己的钱，找谁借过一分？”
“老刘哥，我最后再问你一句，借还是不借？”庄心如提高嗓门。
“不借。”
“真不借？”
“真不借！”
“没见过你这样抠门的男人。”庄心如叹息说。
“那就让你见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老刘，算你狠！”庄心如恼羞成怒，连“哥”也省了，摔门而去。
哼，别说你，就是你表哥开口，我不借还是不借。对庄心如的决裂，我根本无所谓。
周末，圈内朋友请吃饭，在座的有一位马总，太太是一家服装厂的老板。我心里一动，上前寒暄了几句，问他：“马哥，嫂子最近生意怎么样？”
马总直摇头：“服装这行不好做，你嫂子厂里刚刚被老美退了一批货，原因你想都想不到，纽扣表面镍含量超标，就超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他拿手指甲比划着，“结果整批衬衫都被退回来，这还不算，还要追加赔偿。”
“还以为就咱模具行业不好做呢，没想到服装也这么难搞。”我说。
“这次赔大了，你嫂子气得几天没吃饭。”马总说。
“对了，马哥，你听说过药物内裤吗，据说是高科技产品..”我说
听完叙述，马总说：“我还真的没听过，回去我问问你嫂子，她做女装十来年了，常年跟美国欧盟的客商打交道，服装行业没有不知道的事。”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说：“马哥，那就谢谢你了！我表妹正在帮别人加工这个，我有点不放心。”
第二天是星期天，马总将近中午打来电话，开场白是这样的：“老刘，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要挺住。”
“我有心理准备，你说吧。”
“药物内裤这东西是骗人的，昨晚我话还没说完，你嫂子就下了结论。”
“有什么根据？”
“你嫂子说，美国和欧盟对服装检测十分严格，要检测酸碱度，甲醛含量，色牢度，染料毒性等等，皮肤接触程度越高，检测越严格。像内裤，属于皮肤全接触服装，和婴幼儿服装一样，采用的是最高检准..”马总说。
“看来各行有各行的门道，真的是不熟不做。”我感叹说。
“是啊，服装这行你不要小看，水深着呢。你嫂子说，这种所谓的药物内裤已经不能单纯算作服装了，在美国，凡跟药物，保健品沾边，必须通过食品药品监督局的批准才能上市，这类产品对厂房洁净度，生产人员，生产设备，生产流程等都有十分严格明确的要求。忽悠国内的老百姓还行，想骗老美，门都没有..”
“那些人不是骗老美，是骗国内这些加工户，骗他们拿货的钱。”我说。
“你快去那家公司看看吧，损失追回一点是一点。”马总说。
挂了电话，我马上开车赶往庄心如的服装加工厂。地点挺偏，在翻身路靠海那边。
客厅里，几个娘们干得正欢，不出所料，李雯也在这儿帮忙。
“你又进了多少套？”我把庄心如扯到一边，开门见山问。
“我的事不要你管。”庄心如气哼哼地说。
“我刚接朋友电话，真由美可能是个骗子公司。”我说。
庄心如半信半疑，这才说找老肥借了点钱，进了千套。
我把李雯叫到一起，把马太太说的情况据实相告。
俩妮子听后慌了神，一个劲地说，“这可咋办哩”，“这可咋办哩”。
在我的建议下，几个人立即驱车赶到真由美公司，结果吃了闭门羹。
庄心如一句话没说，眼圈一下就红了，哀伤的表情让人不忍直视。
李雯说：“今天是星期天，也许他们不上班呢。”
庄心如说：“雯姐，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星期天。”
我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说：“走吧，明天再来看看。”
周一再去的时候，真由美公司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交货无门后惊觉受骗的天真企业家，以女性居多。损失最大的一个老太太，手上压了5万套，直接损失60多万。庄心如她们介入不深，被骗5万块算少的。
这些人中，并没有向孙经理提问的秃头男和眼镜女，李雯怀疑，这俩人是骗子一伙的，负责当托儿。
回去的路上，庄心如痛哭失声：“那可是我的血汗钱呐，我从毕业攒到现在，才攒了5万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