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阿梅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记得很清楚，说小方周旋在一些富婆之间，日子过得很滋润。
小方说：“前阵子的确在健身会所干，后来认识了现在的老板，就出来给老板开车了。”
万山红看我和小方并肩而立，侃侃而谈，十分惊讶，她扯扯我的衣服，小声说：“老刘，你跟他认识？”
我顺势把她拉到小方跟前，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万山红，我大学同学；小方，我驾校同学。你们握握手！”
小方伸出手，说：“万小姐，刚才的事不好意思。”
万山红勉强把手伸出来，和他握了握。
我说：“红，这事都怪你，让你练练再上路，你就是不听，现在闯祸了不是。小方这车是老板的，你给撞成这样，让人家在老板面前怎么交待？”
万山红没好气地说：“我早就说了，是我的错。要不要再说一遍？”
小方说：“老刘，没关系，这车撞得不严重，我老板又好说话，没啥不好交待的。”
说话间，一辆警车鸣着警笛闪着警灯开到眼前。是交警到了。
交警下车后，大声说：“谁报的警，过来。”
我赶紧凑上去，说：“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们双方经过协商，准备私了，就不麻烦你了。”
交警像没听到一样，说：“双方都过来。”
小方也凑过来。
交警说：“驾照，行驶证。”
小方把驾照和行驶证给他看。
交警看完还给他，对我说：“你的呢？”
我把驾照给他，朝万山红喊：“把行驶证拿过来。”
交警说：“你们的驾照还是同一天拿的呢。”
我说：“我们是驾校同学。”
交警说：“车是你开的，还是她开的？”
我说：“是她开的。”
交警看着我说：“你想顶包是吧？”
我说：“不敢，不敢。”
交警严厉地说：“不是你开的车，你拿你的驾照干什么？”
我无话可说。
交警着重看了万山红的驾照，没发现问题，然后绕着现场转了一圈，说：“多大个事。”
我说：“事不大，事不大。”
交警说：“赶紧把车开走，别妨碍交通。”说完，扬长而去。
我说：“小方，咱们先把车停到路边，搁这儿是怪影响交通的。”
小方把沃尔沃停到宝马后面，我把富康停在沃尔沃后面。车停好，我们就站在人行道上说话。
我说：“小方，要不先把这车弄去修一下，钱我出。”
他说：“不急，等老板看了再说，我刚才给老板打过电话。”
我说：“小方，我记得你当初的志向是当保镖，没想到当了司机――司机也不错，没有危险。当保镖打打杀杀的，没意思。”
他没有接腔，而是说：“老刘，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说：“开个小工厂，混饭吃。”
他说：“开多长时间了？”
我说：“差不多一年了，去年年底开的。”
他说：“阿梅呢，现在在干什么？”
当初，小方和吴总发生动物世界般的雄性大战，就是因为争夺阿梅。在这场并不激烈的争夺战中，小方输了，但看得出来，他至今对阿梅念念不忘。
阿梅现在做什么，我不知道，近来也没听吴总提过。小方问我，我只能摇头。
小方有些失望，又问：“吴胖子呢？”
我说：“就那样吧，国营单位，好不到哪儿去，也坏不到哪儿去。”
小方说：“我以前恨他恨得要死，现在不恨了。”
我说：“想开了？”
他重重地叹口气：“是想开了。阿梅喜欢吴胖子，是喜欢他的钱，喜欢他的地位，绝对不是喜欢他的人。吴胖子钱比我多，地位比我高，这都是事实，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时，万山红把蒯新民领了过来。
蒯新民看一眼小方，对我说：“哥，人呢？”
我把他拉到一边，说：“新民，我赶过来才知道，跟万山红碰车的这人我认识，本来想给你打电话，让你不要过来了，交警过来一搅合，就忘记打了。”
蒯新民说：“没事就好。哥，那我走了。”
我说：“让万山红开宝马送你。”
他说：“不用，打的很方便。”说完就走了。
小方说：“老刘，这人谁呀？”
我说：“不瞒你说，万山红给我打电话，说你凶巴巴的，我以为碰了富二代的车，怕她吃亏，就把这哥们叫来了。”
小方盯着蒯新民的背影说：“这人当过兵？”
我说：“没错，当的还是特种兵，海军陆战队。没当兵以前，在少林寺学过艺，打三五个松松的，绝对没问题。”又说，“你不也当过兵吗？”
小方说：“我那是步兵，跟他不能比――他是当保镖的料。”
我说：“他以前在罗湖那边给人看场子，比保镖厉害多了，都是真刀真枪地干。”
小方说：“现在干什么？”
我说：“他遇上了贵人，成功转型，现在成了工程师，在工厂搞技术。”
小方一声叹息。
我理解他的心情，说：“每个人的机遇不一样。”
小方说：“老刘，你也别怪我刚才跟万小姐急，沃尔沃我是偷偷开出来的，没跟老板说，被万小姐一撞，这事就瞒不住了，所以我当时有点急。”
我说：“可以理解，等你老板来以后，我跟他说。”
这时，小方的手机响了，他跑到一边接了电话，回来说：“老刘，我老板来了。”
一辆的士挨着富康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个女人。
小方赶忙迎过去。
那女人挺小巧，经过万山红旁边时，目测体量只有她的一半。
小方小心地把老板领到沃尔沃后面，让她看保险杠的伤损部位。
我走过去，准备好好替小方开脱一番――其实没什么好开脱的，责任全部在万山红这边，小方并没有任何责任。那就主动赔赏损失，哪怕这女人多要一点，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给她，以减轻她对小方的责难。
这年头都不容易，小方虽说跟我没有深厚的交情，毕竟同学一场，事情又因万山红而起，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走到跟前，小方的老板刚好抬头，我一下呆住了，竟然是乔芳。
乔芳也呆住了。她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乔芳每个月会去我厂里一次。倒不是去拿钱，而是去送收据。
厂里的主要设备，是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从前老板黄国强手上买来的。黄国强去加拿大以前，把我找过去，交待我以后每月的还款，只需交到乔芳手上即可。
乔芳并不是黄国强的正经女人，老板娘是徐迎春。黄国强知道我有顾虑，事先写了很多面额为1万、1万5、或者万的收据放在乔芳那儿，我交给乔芳多少钱，乔芳给我多少面额的收据，一直到欠款付完为止。
这样，钱虽然到了乔芳手上，交易却是在我和黄国强之间完成，至少在法律上是这样。就像徐迎春和黄国强，他俩最近几年从不同房，但在法律上，却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每月的还款，我是通过柜员机打到乔芳的账号上的。一年来，不管厂里多么困难，我都会强迫自己至少还款1万5，且日期雷打不动，从不拖延一天。
我这么做，跟乔芳没关系，全是看黄国强的面子。黄国强两口子待我不薄，工厂关张，还不忘帮我找出路，我这辈子都会对他们心存感激。乔芳是黄国强的女人，黄国强要求我把钱交到她手上，我就按他交待的做。我不能因为黄国强去了国外，就拖乔芳的钱，尽管我确实很困难。但再困难，我也不能干人走茶凉的事。
乔芳每个月固定去厂里一次，却不是每次都能见到我；我不在，她会给我打个电话，把收据交给庄心如。一年下来，我俩也就见了三五次。
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成了老板，小方又成了她的司机。深圳这地方，每天都有奇迹发生，每天也都有改变发生，几个月不谋面，可能你了解的人就已经变得不了解了。
我对眼前的乔芳就是这个感受。
乔芳困惑地说：“老刘，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嫂子，还真是巧，是我同学开我的车，撞到这辆车了。以前这车的号码我都记得，时间一久，给忘了。对了，这车不是在罗占强手上吗”
乔芳说：“开始是在罗占强手上，现在在我手上――这事回头再给你说。”
这下，轮到小方傻眼了：“老刘，你认识我老板？”
我说：“岂止认识。”
话音未落，乔芳指着小方，对我说：“老刘，你们不是刚认识的？”
我说：“我和小方早就认识了，我们一块学的车。”
万山红说：“嗨，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乔芳打量她一眼，说：“老刘，这是你同学――蛮漂亮嘛。”
万山红说：“谢谢！”
我说：“嫂子，现在找个地方修车，钱我出。”
乔芳说：“就保险杠瘪那么一点点，不用修了。老刘，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招呼小方上车，径直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