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心如说：“是啊，一会这个吃东西，一会那个吃东西，上班就变成了儿戏。”
这妮子能这样想，我感到欣慰。
忽然，一个词在脑海里冒出来，“下午茶”。
下午茶――TeaTime――的概念来自英国，始于英格兰17世纪的上层贵族，有一首英格兰民谣这样唱道，“当时钟敲响4下时，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如今，下午茶在全世界流行开来，深圳很多公司，尤其是互联网公司，都有下午茶时间。
借鉴“下午茶”这个概念，把员工吃喝的时间固定下来，比方说，上午9点半到10点，下午点半到4点，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两个时间段加起来统共1小时，用于补充休整，不能视为浪费；如果把开会时间尽量挪在这两个时间段，不但不能视为浪费，反而是极其合理的利用。
我把想法一说，庄心如高兴得要蹦起来。
冰柜并不需要买，给随便一家大品牌饮料的批发商拨个电话，他都会乖乖帮你送过来，并且安装调试好，一切还都是免费的。
我把弄一台冰柜的任务交给庄心如，她愉快地接受了。
我说：“这就是你要汇报的工作？”
她说：“这属于后勤上的事，我要汇报的是工作上的事，正事。”
庄心如说，刚刚没多久，也就是快下班的时候，小周来办公室找我，她问他什么事，小周说找老板借钱。庄心如问他打算借多少，小周说10万。庄心如说老板要是不借怎么办，小周说不借他就辞工。
我说：“小周原话是怎么说的？”
庄心如说：“他是这么说的――我跟老板这么多年，他要是连10万都不肯借，我在厂里做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借钱是很私密的事，小周真要想借钱，打电话给我就行了，何必要去办公室等我。庄心如还没怎么问，他就迫不及待说了一堆，显然是想让庄心如传话给我。
这不是赤裸裸的要挟吗？
买房子首付用了0万，和万山红他们开小吃店要用7万，下月初还要付乔芳万..手上哪还有钱！不要说他借10万，就是借1万我都要考虑考虑。
显然，借钱只是一个借口――小周应该知道我拿不出来，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跳槽。
厂里下一步的重头戏是途乐厂的旅行箱，产品是大中小三套，模具统共大小十几套。这么多的模具同时压过来，建厂以来这还是首次。模架和材料马上就要到货了，小周这个时候走掉，生产一定会大受影响。
那么，就只能我亲自操刀上阵了。可是厂里厂外这么多事，我怎么可能每天坐在电脑跟前，心无旁骛稳如泰山地干活，怎么可能！
我陷入深深的懊恼之中。近来事情太多，尽在外面瞎折腾了，在厂里待的时间太少，对员工的动向一无所知。人家都要“兵变”了，我还傻呵呵地蒙在鼓里。
没想到，绝对想不到！跟我关系最近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捅我一刀！
我胃疼得难受，脸色想必也不好看。我强笑着说：“心如，谢谢你第一时间把情况告诉我！”
她说：“老板，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周也真是不像话，借钱就借钱呗，还威胁你。”
我说：“小周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想他应该不会这么绝情。”
她说：“老板，我得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得防着点。”
我说：“嗯，谢谢你！吃完你回去吧。记住，小周这件事不要和厂里任何人说。”
她说：“我当然不会说。小周要是跟别人说怎么办？”
我说：“他说是他的事，你不说就行了。”
“那我走了。”庄心如走到门口，又说，“老板，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让我想想。”我说，“心如，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担心。把灯关上。”
按规定，辞工要提前一个月告知厂方，这项规定却很少执行，原因在于模具厂的生产方式。
模具属于单件生产，又带有研发性质，生产过程具有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这种偶然性和不确定性取决于生产者的经验，技能，当然还有心情。换句话说，员工把模具做错了，弄坏了，给厂里造成几千几万甚至更多的损失，你都拿他没办法。同理，模具厂把客户的模具做坏了，搞砸了，客户也拿模具厂没办法，顶多下回不和你打交道了。
员工心情不好，就有可能把事情搞砸，搞砸了你还没办法追究，这种情况下，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你敢留他？！
所以，一个员工铁了心走，厂里的规定根本拦不住。也就是说，小周要走，理论上在一个月后，实际上是分分钟的事。
这个时候起作用的，唯有情分。就看小周念不念和我之间的师徒情分。
黑暗里，我禁不住苦笑：他大爷的，大小也是家正规工厂，竟要靠虚无缥缈的情分来维系，真是无语问苍天。
一阵雄壮的“拉德斯基进行曲”骤然响起，把我从冥想中拉出来。是乔芳。
“老刘，有时间吗，咱们见一面。”她说。
“行，我在厂里，你过来吧。”我说。
我忽然想到，小周之所以有恃无恐，之所以以这种方式逼宫，也许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挑唆。如果这个指使挑唆的家伙果真存在，那不会是别人，一定是罗占强。
沃尔沃本来在罗占强手上，他因为向乔芳借钱，把车押给了她。罗占强借钱，是为了扩大工厂规模，扩大规模不就需要人手吗？
事情的脉络清晰起来。
看穿一切，我反而镇定下来。明确了对手，你才能发力，对着空气，再有劲都没用。
乔芳在厂门口给我打电话：“老刘，你不说在厂里吗？”
我开了灯，说：“进来吧，刚才在打瞌睡。”
乔芳已经弄清楚，小方屋里有台电脑。
昨天夜里，她故意没带钥匙，然后凌晨给小方打电话，说钥匙忘带了，想去他那儿睡。小方不知是计，说，芳姐，只要你不嫌我这儿邋遢，就过来吧。
乔芳去了以后，小方在电脑上放电影看，两人看了一夜。
我说：“电脑你懂不懂？”
乔芳说：“会开机关机，放歌放影碟也会，别的就不会了。”
我打开电脑，说：“你过来，我教你查找、删除照片。”
说了一通，她总算明白了。当下就要过去操作。
我说：“弄这个不能当小方的面，得把他支开。”
乔芳说：“我知道，我会把他支开。”
我说：“今晚别去，最好是明天白天，你把小方支远点――龙岗、布吉什么的，越远越好。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下手。”
乔芳毕竟是新手，别人几分钟的操作时间，她也许得十几几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也许中间还得打无数个电话给我。
乔芳说：“我把他支到东莞。我妹妹在东莞。”
我说：“支到北京都行，只要你有那个能耐。支走以后，你按我刚才教你的做就是了。”
乔芳说：“如果电脑里没有怎么办？”
我说：“你再找找他家里有没有U盘，也许照片存在U盘里。”
乔芳说：“什么是U盘？”
我从桌上拿起一个，拔开盖子给她看：“U盘就是这样的――外形可能不一样，但拔开盖子，都有这样一个插孔。”
乔芳拿在手上认真地看，说：“好了，我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9点刚过，乔芳就打来电话：“老刘，电脑打不开呀？”
我说：“有什么显示？”
她说：“显示‘请输入密码’。”
难怪她打不开，小方设定了开机密码。这个问题电话里说不清楚，说清楚了乔芳也不会弄。得我亲自出马。
小方住在西乡流塘一栋农民房的顶层，房间是够邋遢的，简直没地方下脚。
我对乔芳说：“你怎么进来的？”
她说：“我没走，昨晚还睡在这里。今天一早就打发他去东莞了。”
我把电脑从桌子底下搬出来，说：“得动点手术才能打开。”
乔芳说：“麻烦吗？”
我说：“不算麻烦，就是得把机箱拆开――帮我找一把十字批。”
乔芳找来十字批，说：“会不会把电脑弄坏？”
我说：“我就是吃这碗饭的，怎么会把电脑弄坏。”
乔芳佩服地说：“老刘，你真行！以后我的电脑要是坏了，就找你修。”
我说：“你有电脑吗？”
她说：“现在还没有，电脑挺有意思，我打算买一台搁家里玩。”
说话间，我已经把机箱拆开。
解决办法很简单：通过短路主板的CMOS跳线，来清除BIOS设置的开机密码。
先把机箱电源通往主板的排线拔出来，再把主板上给CMOS供电的纽扣电池拆下来，然后把CMOS跳线设置到短路位置。OK，搞掂！
电脑进去以后，还是让乔芳操作。她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照片。
我说：“也许是隐藏了，打开隐藏看看。”
乔芳抱怨说：“这么多名堂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