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玉给了我两袋椰枣，一袋被我送给叶家姐妹，另一袋，我打算送给万山红。
我的经验是，对于女人，无论胖瘦，美食永远是最好的手信。
因为下雨，小卖店几乎没人，春秀坐在柜台后面无聊地嗑着瓜子，看我过来，赶忙招呼：“刘老板，回来啦。”这娘们火力真壮，还穿着短袖。
我捻起柜台上的瓜子，说：“她呢？”
春秀一努嘴：“在里面。”
小雨下个不停，天气持续转凉，小卖店老板娘春秀把一张麻将台挪到了里间。
里间只有几个平方，原本是储藏室，天热根本不能待人，天凉就派上了用场，东西清出去以后，摆一张台正合适。
外间柜台外的台子照摆，有人打就展开，没人打，就收起来靠在墙边。
小卖店一共有张麻将台，都是自动麻将机。最先买的一台要6千多，最后那一台，就只要千多啦。
广东是开放重地，得风气之先，很早就有了自动麻将机。据麻坛前辈黄司令说，他第一次接触自动麻将机的时候，一台卖到万块，只高级宾馆才有，那年代的普遍行情是，每小时――注意，是每小时――抽水超过50块，真的和印钞机差不多。
麻将是中国人发明的，自动麻将机是日本人发明的。
日本人在基础科学方面其实了了，跟美欧不能比，但他们总能搞出一些新型实用的玩意，比如电饭煲，比如方便面，比如随身听，再比如自动麻将机。这些玩意默默影响着改变着全世界，尤其是东方人的生活。在“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的娱乐大潮中，自动麻将机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自动麻将机是机械和电子的完美结合，作为机电一体化专业的毕业生，我不能不为这样的产品点赞。
但和大肆倾销的彩色电视机不同，自动麻将机并没有赚到中国人的钱，因为我们的山寨货很快就出来了，成功地把日本产品挡在了国门之外。
没有自动麻将机，春秀就少了一门最重要的营生，普通麻将台不能满足人民群众的娱乐需要。
春秀解释说，如果只开一张台，客人愿在里间在里间，愿在外间在外间；如果开两张台，打大麻将――0、40――的在里间，打小麻将――10、0――的在外间，原因是里间比较小，看热闹的没地方站，因此比外间安静，打大麻将忌讳人多嘴杂。
麻将腿子们把里间称作包间。包间的抽水比外间贵一倍，外间40，包间80，能坐包间的，都是腰包充实的客人，像404那样借钱容易还钱难的，就只能游客止步了。
因为无聊，也因为就近，万山红的参与精神比程旭东大多了，每晚都泡在麻将台上。然而，自从进了包间，她的好日子到头了。此前，她被上合村的麻将腿子们认为是不可战胜的女王。
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程旭东刚来的时候，不也横扫阖村，不也猖狂一时吗，后来还不是把赢的都吐出来啦。
这种麻将摊，要说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板娘春秀。
我嗑着瓜子，和春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万山红他们收工。
不到11点，战斗结束，万山红涨红着脸，最先从里间出来。其他三个，有一个是村里的，另外两个，一男一女，看着脸生。
万山红说：“你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话！这是我的地盘，你不过借住在这儿，反倒我不能来了。
但我不跟她计较。星期一，她撞见莉莉在我那儿，和我开始了新一轮的冷战，如果我计较，只能把冷战变成热战。
我低三下四地说：“过来拿衣服。”没说的还有，“修补一下你我之间的关系。”
春秀说：“姐，赢了输了？”才几天功夫，两个胖娘们已经以姐妹相称了。
万山红有气无力地说：“输了。”
春秀说：“输多少？”
万山红说：“1千8。”
这个数字把我吓了一跳。
得好好说说她，如果她的心思都在麻将上面，小吃店还是不要开了――开了也得垮。
万山红看都不看我，径直往楼上走。我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上楼后，她站在晒台上，对着黑黝黝的小山出神。
我捡了几件长袖衣服，来到晒台上，把椰枣递过去，说：“万总，看看这是什么？”
她勉强转过身，看是枣子，眼睛亮了：“这么大个！”
我递过去，说：“有没有觉得它长得像你，肥肥的，大大的。”
万山红说：“像你！”
我说：“尝尝吧，味道口感都还不错。”
她拿起一只，咬了一口，说：“我们老家遍地是枣子，可是没有这么大个的。”
我说：“怎么样？”
她说：“好吃！”
我说：“这可是从迪拜带回来的。”
她说：“程旭东带的，没听他提呀？”
我说：“那个没心肝的东西，指望他带！”
万山红一口气吃掉三四个，心情大好，说：“老刘，再给我弄一点呗。”
我说：“没问题，要多少都有。”
我打算从王小玉那儿进点货，给阿紫拿一些，让她送给钱老板；再给吴总和宋建华送一些，既联络感情，也算给叶丽销售椰枣提前铺个路；另外，给爸妈和俩姐寄一些回去，让他们尝尝鲜，这玩意内地挺稀罕。
趁着万山红心情好，我想主动解释一下跟莉莉的关系，把赃栽到程旭东头上。正在酝酿怎样开口，万山红把机会送上来了：“老刘，那天那个莉莉，是你朋友？”
我说：“就是一般的熟人，算不上朋友。那天你走之后，是程旭东送她回的家。”
她说：“程旭东也认识她？”
我说：“莉莉是程旭东的朋友，还有什么娜娜呀，琪琪呀，都是他的朋友。我也是通过程旭东认识她们的。那天莉莉穿着睡衣在我房间里，也是程旭东出的主意，是用来对付一个叫王鹏的老板的。”
万山红说：“你们用女人对付人家？”
我说：“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就是让那个莉莉给王鹏打电话，把他忽悠到酒店来。那个王鹏，说来也可气，欠钱不还，还成天躲着不见。”
万山红说：“老刘，你可别干违法的事。”
我说：“红呀，你多虑了，就是让莉莉出面，把王鹏叫到酒店来谈谈，定一个还款计划。”
万山红说：“怪不得程旭东在电话里喊打喊杀的。”
我说：“老二就喜欢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社会上的朋友，男女都有，说个不好听的话，都是些男盗女娼的货。不过，程旭东有这样的朋友也不奇怪，你知道，他一向有些变态。”
程旭东变态之种种，比如夜半抓奸，某校机电专业9两个班的同学都是知道的。
据程旭东说，万山红曾经被他抓到过，当时的场面极其猥琐，极其烧包，因为这个，万山红对他特别客气。不知道这货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好向当事人求证。
程旭东所说，一是真有其事，二是胡编乱造。二者的可能性应该在四六开。程旭东之所以胡编乱造，是因为他知道我当时对万山红迷得不行，故意编造这样的事情恶心我。
万山红说：“程旭东这小子是有些不着调。莉莉，娜娜，琪琪，一听就不是好女人的名字。”幸好她不知道还有CoCo这样的名字。
我小心地说：“那天，程旭东带着莉莉上楼找我，你是坐在宝马上吧？”
她说：“是呀。”
我说：“你有没看见一个塑料袋子，在手刹旁边？”
她说：“没注意。”
我松了口气。
万山红说：“那个袋子很重要吗？”
我说：“可能吧，谁知道。”
她说：“你怎么莫名其妙提起那个袋子？”
我说：“程旭东说，他给我带了些好东西，装在袋子里，结果忘在车上了。”
总算把那天的事情糊弄过去了。
万山红说：“老刘，进去吧，外面有点凉。”
我说：“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她说：“进去吧，我有事给你说。”
万山红表情严肃，估摸真有什么事。
她说：“老刘，我改主意了，不想开店了。”
我说：“不开店你干什么，这么年轻就退休吗？”
她说：“我想炒股！”
我明白过来，那天让乔芳带她去找铺面，铺面没找着，反而给洗了脑。“不行，不能炒股！”我坚决说。
万山红说：“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谁说的？”
她说：“乔芳说的，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我气呼呼地说：“这是证券公司的宣传口号，你也信！有没有一点脑子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万山红说：“可是，乔芳说，你告诉她，现在是大牛市的起点。”
我说：“就算是大牛市的起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赚到钱的，股票你懂吗，你以前炒过吗？”
她说：“股票我是不懂，不是有现成的老师吗。”
“就乔芳？”我冷笑一声，“她也配当老师？”
“老刘，我哪里说她，说的是你。”万山红两眼放光，“乔芳告诉我，你是股市高手，对股票特有研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