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车窗探出头，招呼春秀：“老板娘，走，去派出所赎人！”
春秀应了一声，走出柜台，开始往下拉卷闸门。
众人不无遗憾地四下散去了。今晚这个插曲，在他们单调乏味的生活中，够传说、也够回味一阵子的了。
春秀坐在后座，我回头对她说：“老板娘，加你在内，一共是5个人被抓？”
她说：“对，4个打麻将的和我。”
我说：“赎金每人千，后来讲到千？”
春秀说：“他们上来要千，我说大家都是打工的，没这么多钱，后来就变成了千。”
程旭东插嘴说：“我以前也被抓过，熬到最后，8百就够了。”
我说：“两码事，你那是治安队捞外财，这是派出所搞创收；你当初是关在治安队，他们现在是关在派出所。”
春秀说：“1万已经是最低的了。”
我说：“如果抓走一二十个，一下子罚款三四万，怎么办？”
春秀说：“抓走一二十个，罚款也不会超过万。”
我说：“为什么？”
春秀说：“一下子罚三四万，谁受得了，人家宁愿麻将摊垮掉、以后不做这个生意，也不可能掏这么多钱让他们罚。他们也不会这样搞，这样搞麻将摊会越来越少，以后就没地方罚款了。”
她这一说，我全明白了。麻将摊的税额大致在1万-万之间，这个额度既保证一定的税收，又不会让麻将摊老板难以承受。至于是1万还是万，就看各个老板的运气了。
我说：“老板娘，你还差5千？”
春秀有些不好意思，说：“太晚了，我店里只有这么多现钱，明天取了就还给你。”
程旭东说：“柜员机到处都是，4小时都可以取啊。”
春秀更不好意思了，说：“我用的是存折，没用卡。”
程旭东问她：“你为什么不用卡？”
春秀说：“我没用过卡。”
我掏出千块钱递给她，说：“老板娘，万总那份罚款她自己出，不用你管。”
春秀推辞说：“这怎么行，按规矩都是我出。”
我说：“你出其他个人的就行了，万总的她自己出。”
春秀接受了这个好意，不再争执。
我又递给她千，说：“这是万总那份。”
春秀接过钱，下了车，进到派出所里面。我和程旭东坐在车上等他们出来。
程旭东说：“这老万，精力可够旺盛的，爬了一下午山，晚上还要打麻将，这下可好，打到派出所来了。”
我说：“老二，别说风凉话，进派出所的本来是你。”
程旭东说：“你这话说得，什么叫本来是我！”
我说：“等会见了老万，嘴巴放规矩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你怎么不客气？”
我说：“老子还没想好。”
说话间，春秀和万山红他们从派出所出来了。春秀给那个人每人1百块钱，和万山红上了车。
我说：“老板娘，你干嘛给他们钱？”
春秀说：“在派出所关了一晚上，心里肯定不痛快，给点钱让他们打的、宵夜，兴许会好受点。”
万山红耷拉个脸，一声不吭。
我说：“万总，在派出所他们没咋着你吧？”
她说：“这帮人可够缺德的，有凳子不让坐，非让蹲地上，腿都蹲麻了。”
我说：“凡是进了派出所的，都是这个待遇。”
万山红又说：“蹲地上不说，还让写检查。我活了半辈子，这是第一次写检查。”
程旭东说：“都写些什么？”
万山红说：“还能有什么，先写于某年某月某日参与了赌博，再写赌博是不对的，再写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之类的。”
程旭东说：“这么折磨人！”
春秀说：“每个人都得写，不写不让走。”
程旭东幸灾乐祸地说：“这下好了，你们在派出所留下案底了。”
万山红很担心：“咋办呐，都留下案底了。”
我说：“别听老二胡说，等你们前脚走，后脚那些检查就被扔进垃圾堆了。”
程旭东说：“万总，你现在就是一个个体老板，又不是国家干部，还担心什么案底不案底的。”
万山红说：“虽然不是国家干部了，也不能胡作非为呀。”
我说：“打个小麻将算什么，别上纲上线！要说胡作非为，也是他们胡作非为！”
春秀说：“就是，是他们胡作非为――平常睁只眼闭只眼，一到年底就罚款。”
我说：“好了，这事算过去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万山红说饿了，要去宵夜。春秀说不饿，要先送她回去。
估摸春秀是身上没钱了，不好意思跟我们去宵夜，就随她了。
回到村里，我从车尾箱拿了一条马鲛一条红杉，提给春秀，说：“这是宋总――以前住过我这儿的那个帅哥――出海钓的，送你两条尝尝。
春秀感动得不行，说：“我一个人吃饭，哪吃得了这么多。”
马鲛个头挺大，一个人一两顿根本吃不完。
我说：“红杉明天就吃；马鲛斩成段，放冰箱急冻室冻着，想吃，就拿两段出来。”
春秀千恩万谢，提着鱼上楼了。
程旭东把宝马开到跟前，要搬一箱鱼走。我摁住箱子，说：“你送给程霞条，送给陈宝珠条，4条就够了。这一箱知道有多少吗？”
万山红说：“陈宝珠是谁？”
我说：“他老板。”
程旭东说：“是我生意伙伴。”
我说：“一个意思。”
程旭东说：“我自己就不能吃两条吗？”
我说：“那就6条。”
程旭东说：“我刚才漏掉了，还有叶惠条。”
我说：“她们那边我送就行了，不用你送。”
程旭东说：“凭什么你送，我就不能送？”
我说：“凭我比你先到。”
程旭东说：“万总，你瞧瞧，讨好卖乖的事都是他做，得罪人的事就让我做，有这个理吗？”
我说：“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做得罪人的事了？”
程旭东说：“你让叶惠找我借钱，不明摆着让我得罪人吗？”
我说：“你老老实实借给她，不就不得罪她了嘛。”
万山红一声吼：“你们烦不烦呐，都给我住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