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两条鱼，喝了几瓶啤酒，我和程旭东酒足饭饱，没理由再在烧烤店耗下去了――啤酒妹下班了；王胖子在打呵欠；电视上，那个相貌清秀胸脯平平长着两颗小虎牙的姑娘也不见了。
程旭东说：“春哥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我莫名其妙：“春哥？”
程旭东说：“就是电视上唱歌的那个。你不会连春哥都不知道吧？”
我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程旭东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撤吧。”
我说：“等等，还得给老万打个包――胖子，哎，胖子，来0块钱的烧烤，荤素要搭配好，我打包带走。”
王胖子乐呵呵地应承下来。
程旭东说：“那我先走了。”
我说：“陪哥哥坐一会，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
程旭东只好坐下，说：“我就奇了怪了，送上门的菜，你不把她拱了，非拽着我干嘛？”
我说：“实话告诉你，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程旭东笑：“你都掂她十几年了，你十几年的飞机，一大半都是为她打的，还没做好思想准备？你就装吧！”
我说：“幸福来得太突然！”
他说：“我看你是没做好物质准备。”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自己琢磨！”
我说：“我拿叶丽的房子去银行抵押贷款，你知不知道？”
程旭东摇头：“贷了多少？”
我说：“贷了0万，拿去炒股了。”
他说：“赚了赔了？”
我说：“刚买一个月，浮盈10%。”
他说：“0万，10%，那就是万多――赶紧卖啊。”
我说：“不急，我做长线，不赚个八九十来万我是不会卖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想卖，想让这万多块落袋为安。
我是上个月，也就是11月16号建仓招行的，成交价是5。99，到了本月15号，短短一个月时间，最高涨到6。7，利润超过10%，可惜15号那天我不在厂里，没卖成。
第二天，也就是本月16号，我在电脑前守着，全天最高价只有6。66，再没有上到6。7以上，我打算下一个交易日再卖。结果16号收盘后宣布，因为筹划重大事项，招行停牌，想卖都卖不成。
程旭东说：“老大，你行啊，还有这一手。”
我说：“跟陈宝珠学的，那娘们不简单。”又说，“老二，你也炒吧，陈宝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包赚！”
他说：“大家都去炒股了，谁来干实业？”言下之意，炒股不务正业，不是君子所为。
我说：“老二，你要这么看，可就真的落伍了。英美这些发达国家之所以发达，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有成熟发达的资本市场。”
他说：“你不用讲大道理，我没钱！”
我说：“你年底不是有奖金吗？”
他说：“奖金不是被你提前包圆了吗？”
我想了想，说：“这样，老二，年前年后，我如果能从股市上赚到10万左右，也就是0%的利润，你那笔钱我就不用借了，你可以拿来炒股。”
他说：“你不借钱，叶惠那边说好的10%怎么办？”
我说：“你送手镯给她不就行了。”
程旭东说：“到时候再说吧。”
看来，这货对股票兴趣不大。
王胖子把打包的烧烤拎过来，说：“老板，好了。”
我说：“你放这儿，我们再坐一会。”
程旭东说：“老大，你就因为叶丽把房子拿给你贷款，所以不好意思跟老万睡觉？”
我点点头。
程旭东摇头叹息：“哥哥，你糊涂，这是两码事。”
我说：“贤弟，愿闻其详。”
他说：“钱的事最好用钱来解决。叶丽给你贷款，怎么办？赚钱了多分一些给她！感情的事呢，就不能用钱解决，得用睡觉的办法解决。老万主动送上来，你不睡不但对不起你十几年的朝思暮想，更对不起人家老万――送给你你都不睡，多伤人呐！”
程旭东的一番歪理给了我勇气，招商银行的大涨给了我底气，啤酒烧烤多少也恢复了体力，我决定就在今晚一偿夙愿。
我忽地站起来，说：“兄弟，告辞了！”
程旭东说：“悠着点，小心****。”
万山红坐在小凳上，面前是高凳，高凳上是个大碗，碗里是满满一碗面条。万山红手里拿着一瓣大蒜，一边瞅着电视，一边呼呼噜噜地吃面条。
花格子裤衩，深蓝色老头衫，粗胳膊粗腿，从背影看，像工地做饭的。
这个景象给我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那堂大一体育课的惊艳开始，我见过万山红无数次，可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我心里的火被这盆凉水浇灭了，站在晒台上，傻了一样。
她曾经的万众瞩目哪去了，她曾经的飒爽英姿哪去了？
万山红扭头看，吃了一惊，说：“你怎么回来了？”
一股大蒜的味道扑面而来，洋溢在我的周围。
我喜欢吃大蒜，却不喜欢闻别人嘴里的蒜味，尤其女人。
我说：“为什么不回来？”
她说：“我以为你找地方睡去了，看厨房里有面条、鸡蛋，就煮来吃了。”
我又搬来一张高凳，把打包的烧烤放在上面，说：“吃吧，给你打的包。”
万山红说：“老刘，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我从她手里夺过蒜头，一下扔进嘴里，大嚼起来。
这样我就没理由嫌弃她了。
蒜头巨辣，鼻涕眼泪一起出来了，嘴里像着了火，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我想，我的表情一定相当扭曲。
万山红说：“蒜头厨房里还有，你要想吃，自己去拿，顺便帮我拿两瓣。”
我去厨房找了一整头蒜给她。一个人站在晒台上默默地抽烟，恨不得大哭一场。
万山红把一大碗面吃完了，把打包的烧烤也吃完了，打着幸福的饱嗝对我说：“老刘，你还没有冲凉。”
我说：“我累了，不想冲。”
她说：“不冲就别跟我睡一个床。”
万山红睡在房间的床上，我睡在晒台的躺椅上，什么都没发生。
她睡得很好，我甚至能听到她打呼噜的声音。
我睡得不好，因为想一个问题：十几年的朝思暮想为什么被一头蒜击溃了。
三毛说：爱情不落到穿衣、吃饭、睡觉、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是不会长久的。真正的爱情，就是不紧张，就是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打嗝、放屁、挖耳朵、流鼻涕，真正爱你的人，就是那个可以不洗脸、不梳头、不化妆见到的那个人。
我以前不太理解这段话，现在不但理解了，还想加上一句：真正爱你的人，就是可以当他的面吃蒜的那个人。
从这个角度说，我还不是真正爱万山红的那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