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还是你潇洒，租游艇钓鱼！”黄司令惊叹。
我跟他显摆，上个周末，和几个朋友AA制，租了艘游艇出海钓鱼，合共花了万几大洋，每人分摊几千大洋。
“下回咱哥俩去，你带上嫂子，我带上小万。”我热情提议。
我知道，黄司令对这类活动兴趣不大，他宁可待在厂里，守着他的几台宝贝注塑机。或是去东莞哪个小镇考察一下。
其实我兴趣也不大，让我花钱搞这种活动，肉痛。万几大洋可以到宝城大酒店旋转餐厅吃多少次海鲜自助餐呐？两人去，可以去十几次！出海钓鱼风吹日晒不说，能钓到龙虾吗，能钓到鲍鱼吗？
归根结底，一个人的行为方式受他占有的财富所支配。宋建华和韩大姐就觉得海钓很有意思。
不出所料，黄司令说：“我这把年纪，哪有那闲心。再说小秦晕船，去不了。”
我说：“那就太遗憾了，海上风光站在岸上看，跟坐在船上看，绝对两码事。”
黄司令说：“这我信，古人不是说了嘛，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不由得卖弄起来：“海天东望夕茫茫，山势川形阔复长，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黄司令说：“老弟，还是得你这种文化人去才行，让我去，一句诗念不出来，糟蹋风景。”
站在机台旁扯了一会，黄司令把我领到办公室。
秦小姐和那几条海鱼已经不见了，大概她把它们拎家去了。
黄司令递上一罐可乐，说：“老弟，早知道你这么悠闲，上星期就叫你过来了。”
我说：“啥事嘛？”
黄司令大咧咧地说：“我找你肯定是好事，不是好事不会找你。”
我说：“那是，你老哥最关照我。”
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李锦标。
牛顿厂开厂第一单生意是李锦标给的，买房时也是李锦标给了一单生意才凑齐首期款，而李锦标正是黄司令介绍给我的。
“哎，对了，现在标哥怎么样？”
按说，我不该提李锦标。
黄司令和李锦标以前很铁，但眼下他们的关系随着李锦标的沉沦而日薄西山，何况大美人秦小姐原本是李锦标的人，现在差不多成黄太太了。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秦小姐是我认识的女人中间最美最甜的，超过叶丽，超过阿紫，超过我认识的任何女人，包括娜娜、琪琪、莉莉们。
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提，但黄司令不一样。黄司令曾经沧海，早就不拘泥这些世俗小节了。
再说，我也的确想知道李锦标的近况。
从某种意义上说，李锦标算得上是我的恩人。“做人不能忘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从小就受的教育，已经根植于脑海中，并影响着我的为人处事。现在我帮不了李锦标，但关心一下他、打听一下他的情况还是做得到的，也应该做到。
前一段因为娜娜，李锦标对我起了误会，这个误会是真误会，抑或是心情不佳时的借题发挥，还在两说。如果耐心向他解释，相信误会是可以消除的。但说实话，当时我缺乏耐心，甚至有意无意地把事态推向恶化，以断绝关系――我怕了李锦标，担心嗜赌的他将来会连累我。
这是我心中的秘密。偶尔，我会因为这个秘密，心里不得劲。
“标哥东挪西借，已经把债务偿清了。三几百万不是小数目，他恐怕得老实一阵子了。前几天听朋友说，他去内地找娜娜了。”黄司令说。
“娜娜一个坐台的，标哥为什么放不下她？”我好奇地说。
“怎么说呢，标哥这人千不好，万不好，有一点好，念旧，重情。哪怕有了新欢，他也还记得旧爱。”黄司令说。
“就算找到娜娜又怎样，还能把她带到深圳来？我可听说警察一直在找她。”我说。
“娜娜这种小虾米，又没犯什么惊天大案，警察还会把她当回事？”黄司令不以为然。
也是。
像深圳这种人口总量大、流动人口巨多、而户籍和土著居民甚少的城市，管理起来是一个大难题。比如，在别的地方起着巨大作用的“天网”――满街的摄像头，在这儿震慑力要小许多，很多朋友抱着干一票就走的想法，根本不把什么“天网”当回事。
自然，像娜娜这种犯事以后“走佬”、风声过后再潜回来的，安全度就比在别的地方要高很多。李锦标作为老深圳，肯定清楚这个情况，说不定他会把娜娜领回来。
娜娜真要回深圳，到时候我会主动把她和李锦标叫来，个人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把误会消除，重新做回朋友。
说话间，黄司令已经把工装脱掉，换了件上衣。
我说：“老哥，你这是要出门呐？”
他说：“去东莞，咱俩一起去！”
我迷惑地说：“不是还有事要说吗？”
黄司令笑：“去东莞不耽误说事，好事要到好地方说嘛。”
去就去吧。
关于东莞，黄司令请过我一次，在我修好模具的那天晚上。被我一口回绝了。作为大功臣，我完全有资格享受一切待遇，但我克己复礼，不拿黄司令一针一线，目的是想让他欠我的情，从而在生意上给我回报。
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而且照今天的态势，埋单的人应该是我。这种情况下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我说：“老哥，你等等，我去换台车。”
黄司令说：“换什么换，你那台富康就挺好的。”
我说：“去东莞得走高速，富康太不给力。”
黄司令说：“那就走107好了。”
我说：“走107也不行，我怕它路上罢工。老哥，换车很快，半小时后我就回来了。”
叶惠和叶贤在院子里晒太阳，看我进来，惊奇地说：“刘哥，你怎么又来了？”
我没理她，几步进了屋子。
叶美看到我，一声不吭，转脸进了厨房。
叶丽说：“老刘，你啥东西落这儿了？”
我指指胸口，小声说：“我的心落这儿了。”
叶丽偷偷拧我一把：“就知道贫！”
我说：“把车给我！”
她说：“去哪儿？”
我说：“跑长途――不跑长途不会找你借车。”
她说：“长途有多长嘛？”
我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比了比，别有意味地说：“这么长！”
叶丽脸红了，使劲推我：“去你的！”
我说：“丽呀，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在地图上这么长。”
她说：“这不早不晚的，到底去哪儿嘛？”
我说：“去广州。”
她说：“去广州干嘛？”
我说：“接人！”
她说：“去广州差不多百公里，路上小心点，别打瞌睡！”
我说：“你开车会打瞌睡？”
她白我一眼：“人家不是关心你嘛！”
认识叶丽恁长时间，也就是今天，才找到了恋爱的感觉。是万山红的功劳，还是杨凤莲的功劳？
开上奥迪，感觉就是不一样。
上了高速，黄司令说：“老弟，你说去哪儿？”
我说：“老哥，你说！”
黄司令说：“今天你做主！”
这证实了我的判断：今天是我请客，而客人呢，则有很好的生意给我。
我想了想，说：“老哥，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去凤岗。”
黄司令笑着说：“去哪儿都行！老弟，你在凤岗是不是有熟人？”
我点点头。
我想去桃花源，找阿兰。桑拿既然不可避免，让相熟的姑娘按按摩，再聊聊天，也是一种享受。
阿兰说过，下次再去，让我提前打电话给她，她好推掉别的客人，专心等我。
我戴上耳机，给阿兰打电话：“是我！”
她惊喜地说：“刘哥！”
我说：“一个小时后，我会到桃花源。”
她说：“刘哥，我不在那儿了。”
我说：“你告诉我去哪儿了，我们还没过长安。”
她说：“刘哥，你等等，我马上打给你！”
黄司令说：“咋啦，相好的换地方了？”
我说：“是，有阵子没来，竟然换地方了。”
黄司令说：“正常，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桑拿这一行，就算你愿意守着，人老板还不愿意。客人图新鲜，总不换血，谁还会一趟一趟地去？”
我说：“这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变动这么快，上个月我还来过。”
黄司令说：“你问清楚她在哪儿，咱们去那儿不就得了。”
阿兰很快打电话过来：“抱歉，刘哥，刚才旁边人多，不好说话。”
我说：“你现在在哪儿，我们好过去。”
她说：“刘哥，我现在不在桑拿做了。”
我说：“啊，那你在哪儿？”
她说：“我在凤记做产品经理，已经半个月了。”
我恍然大悟。
这条路子还是我指给阿兰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蹚进去了。
凤记是一家著名的大型港资模架厂，其营业部的入职英雄不问出处，只一个条件，认识个或个以上的模具厂老板，换言之，就是带单入职。
由于我在凤记购买过产品，对应的是9号苗经理，算是名花有主，不能再当成阿兰的客户，就把宋建华介绍给了她。这样，阿兰就有了1个客户。
当时我估计，她要凑齐个，最快也要到明年春天，没想到这么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