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怕影响我休息，没敢上床，一个人窝客厅的沙发上睡了。
我靠在床头，久久难以成眠。刚刚过去的经历对我触动太大。
实在没想到，生命的终结竟然能这么容易。阿紫晚去几分钟，我的下场很可能和那个乖巧的戏校女生一样，甚至更悲惨――相比死亡，植物人更让我恐惧。
称阿紫为救命恩人并不为过，但深究整个过程，有一个细节很关键，就是阿紫在床上等我――因为久等不来，她才到厕所打探，才发现我晕倒在地，才把我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而她之所以等我，是因为我让她等我。如果我装正人君子，装柳下惠，喝了酒的阿紫肯定就睡着了，而我，也就可能在这个平凡的冬夜，无声无息挂掉了。
当然，不会白死，至少会上报纸――程旭东屁大点事都上报纸，我这挂掉了肯定会上，让广大读者接受刘姓老板的教训，深刻认识到直排式热水器的危害，主动自觉地使用强排式热水器。
我得出结论，男人不但要直面惨淡的人生，还要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能太装，太装容易出人命。
我想了很多，直到外面响起叽叽喳喳的麻雀声，才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紫举着电话进来，说：“有人找你！”
我脑门生疼，动弹不得，示意她把电话接通后放我耳边。
是个男声：“刘哥，我走了！”
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含糊说：“是吗，今天就走吗？”
他说：“是今天，我现在就在火车站。刘哥，我今天回去，过完十五才来。”
我说：“祝你一路顺风！火车上要是碰到漂亮妞儿，千万别放过，争取让她年后跟你一块过来。”
他笑：“刘哥，工作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我说：“没问题，好好在家过年，过完年来找我。”
那人千恩万谢挂了电话。
我说：“阿紫，看看是谁？”
阿紫笑得不行：“是谁都不知道，还能说这么长时间？”看看手机，说，“小方。”
我想起来，我答应帮小方找个工作，前提是他不要跟韩大姐们再来往了。小方答应了，我却忘得结结实实。
还好，因为接近过年，小方并没有催我，临回家，才含蓄地提醒我。
我说：“现在几点？”
阿紫说：“十点半。”
我暗自琢磨，这会儿，娜娜应该自首完毕了吧。
刚这样想，电话就响了，阿紫把手机递过来，说：“标哥！”
我清了清嗓子，说：“标哥，怎么样了？”
他说：“刚从派出所出来。”
我说：“娜娜呢？”
他说：“被派出所关起来了。”
我说：“是自首吧？”
他说：“当然是，我和娜娜是自己走进派出所的，又不是被抓进去的。”
我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下面就看你的了。”
我说：“你就擎好吧，下午我给你电话。”
李锦标很满意，说：“老刘，你随时过来拿钱。”
我说：“拿什么钱？”
倒不是装糊涂，我不清楚他让我拿的是6万的模具尾款，还是办取保候审的律师费及打通关节的费用，所以问一下。
李锦标说：“模具款，我不是还差你6万嘛。律师那边的费用你一块拿过去。”
我说：“律师那边得多少钱现在还不知道。”
他说：“得多少钱，你只管过来拿。”
我说：“好，好！”挂了电话。
阿紫说：“娜娜自首了？”
我点点头：“昨晚劝她一晚上，总算答应了。”
阿紫说：“你估计得判多少年？”
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可以办取保候审。”
阿紫说：“你有熟人？”
我说：“你说的熟人指什么？”
阿紫说：“公安局呀，法院呀，检查院呀，这些地方。”
我原本要通过金玲，找一个得力的律师，来办取保候审这件事。
金玲开着一间小小的财务公司，表面上似乎和法律关系不大，但实际上财务公司和律师事务所联系挺紧密，双方相辅相成，经常互相介绍业务和生意。
比如，金玲的客户中有需要打官司的，她会推荐相熟的律师；相熟的律师有碰到需要财务的客户，也会推荐她；更别说双方有联合作业的时候。
金玲推荐人选，比我自个到律师事务所无头苍蝇一样地找，要靠谱得多。所以我才有底气在李锦标面前应承下这件事。
但阿紫一句原本无心的话提醒了我。这件事能不能找郑所办呢？
事情明摆着，找郑所，肯定比找律师好使。
吴总和郑所关系非常好，吴总是郑所孩子的救命恩人，只要吴总开口，郑所肯定没法推辞。但根据我对吴总的观察看，他似乎并不愿意麻烦郑所，他的口头禅是：“一点小事，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我理解吴总的心情，也同意他的观点。郑所这种朋友，就是用来办大事的，用一点小事――比如吴兵“喝可乐”被抓――去麻烦郑所，不但叨扰他，而且无形中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和形象。郑所这种人，本来就眼高于顶，一旦被他小看，就算是孩子的救命恩人，也再无平等交往的可能。
而且，作为朋友找郑所办事，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所托之事一定要合法。
尽管吴总从来没说过这个前提，我心里透亮。
郑所是国家公职人员，有着不错的前途和职业，一方面，作为朋友，实在没道理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地。另一方面，他也绝不会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前途和职业。
而取保候审是法律允许的，也算大事，之所以托郑所办，不过是利用他的人脉，使这件事变得容易一点，时间上快一点――最好能让娜娜在外面过年。并不需要他违法乱纪。
想透彻后，我觉得郑所答应帮忙的可能在6成，或者更高。当然，前提是吴总愿意帮忙。吴总不愿意，一切白扯。
吴总开口后，即便郑所不答应，没关系，还有金玲兜底，取保候审也一定能够办成。
想到这儿，我对阿紫说：“打电话给孙建国，让他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