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管，今天不聊诗，也不聊女人，咱们说点生意。”
眼镜喜上眉梢：“老刘，这就对了！不怕你笑话，再不给点生意做，聊天都聊不下去了。”
我说：“管老师，不至于上网吧聊天的钱都没有吧？”
眼镜说：“上网吧的钱肯定有，给那女的充话费的钱就没有了；我如果有钱，肯定赞助她500块的德国摄像头，不是我小气，没钱没办法。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
我癔症了一下，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啥意思？”
眼镜说：“一种心境，一种为钱所困英雄落寞的心境。”
真没想到，这个前民办教师拽起来，连我都不是对手。以前还真小看了他。
像他这样还保留着上世纪8、90年代文人情怀的，手头要是宽裕点，应该有大把的女人上赶着追，撵都撵不走，不至于苦聊半年，毛都没见着一根。在这一点上，他不如程旭东，程旭东因为出手大方，总是能很快讨得女人欢心。
我说：“兄台，你大小也是个包工头，何以缺钱至此？”
眼镜直摆手：“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我说：“大家都是兄弟，心里有苦尽管对老刘说。”
眼镜说：“我还想喝一罐红牛，心里有苦我嘴上就渴。”
我又拿起一罐红牛，打开递给他，说：“黑蛋他妹卡你卡得这么死？”
眼镜接过去，仰脖喝了半罐，眼睛泛起泪光：“苏格拉底都没有我惨！”
我说：“总得给钱让你加油吧？”
眼镜说：“加油有油卡。”
我说：“电话费呢？”
眼镜说：“黑蛋他妹替我充。”
我说：“接工程，总要买材料吧，总要付工资吧，这些，黑蛋他妹怎么卡你？”
眼镜说：“老刘，你是不知道他妹的厉害。”
我说：“废话，那是你老婆。”
眼镜说：“我在这边混久了，卖材料的都跟我熟，我先把材料拉走，黑蛋他妹后面再去跟他们结账，手下的工资也是她发，我根本见不着钱。”
我说：“平常应酬怎么办？”
眼镜说：“黑蛋他妹每月给我500块钱应酬，再给500块钱个人开销，抽烟，洗头，吃早餐，都在里面。”
听到这里，我赶紧递上一支烟，说：“来，过过瘾！”然后把整盒烟塞进他口袋。我是真心被他的悲惨遭遇打动了。
眼镜也不推辞，继续说：“聊天那女的说我小气，我无言以对，她不知道我的切身状况啊。前前后后打给她的、4百块，还是我少吃一顿早餐、少抽一支烟、少洗一次头这样慢慢攒下的。”
我说：“老管，你这说得我都不敢结婚了，要摊上这样的老婆可咋整！”
眼镜说：“老刘，你很有可能摊上这样的老婆，机会很大！”
我说：“啥意思？”
眼镜说：“你有才呀，有才的男人才会摊上这样的老婆――老婆知道你有才，害怕你在别的女人面前露才，她就在经济上封锁你，让你寸步难行，这样你就没法在别的女人面前露才了。”
我说：“有道理！”
眼镜又说：“不过，老刘你不用担心，以你的才华，老婆应该没黑蛋他妹那么可恶。”
这话有点隐晦，我琢磨了一下，意思应该是这样的：由于我才不如眼镜，所以老婆也没他老婆可恶。
我说：“好像黑蛋他妹最近没怎么挠你呀？”
眼镜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警告过她，要挠就挠别的地方，再挠脸我就跟她离婚，她这才收敛一点。”
我说：“隔壁那仓库，你知道吧，我准备把它拿下来。”
眼镜点点头：“知道，听黑蛋说过。”
我说：“年前他们搬走，年后我搬进去，春节期间你把它装修一下，布置几个机位。”
眼镜说：“知道，黑蛋也说过。”
我说：“黑蛋都告诉你了，我就没啥可说的了，你说价钱吧。”
眼镜说：“老刘，从你搬到工业区，我做了你几单活儿，我想想，是单――你这厂房装修，你住的地方搭顶棚，还有你媳妇建仓库，没错吧？”
我说：“好记性！”
眼镜说：“这几单生意我都没赚到钱！”
他说的，应该有1/是实话。给叶丽建仓库，他被几个女人绕晕了，价钱报得有点低，的确没赚到钱。其它的嘛，肯定是赚着钱了，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干赔本生意。
我“呵呵”两声，没有说话。
眼镜站起来，把办公室的门关紧，又把窗帘拉上。
我说：“老管，你干啥？”
眼镜凑到跟前，小声说：“我说我没赚到钱，你肯定不相信，我现在告诉你为啥没赚到钱。”说到这儿，他伸出一只巴掌，“你知道吧，所有在工业区接的活儿，黑蛋都要拿5个点。”
我是结结实实被雷到了，半晌说：“他是你舅哥，你是他妹夫，他还要在中间拿5个点？”
眼镜重重地点头，怕我不相信似的，再次把巴掌亮在我面前：“工业区所有的活儿，统统5个点！”
我说：“在我住的那儿搭顶棚，他也拿5个点？”
眼镜说：“Yes！”
我惊讶地说：“那不是工业区里的活呀，是我私人的活儿。”
眼镜说：“就那，他也要5个点！”
我说：“我媳妇那边，他也拿5个点？”
眼镜说：“Yes！”
我说：“凭啥？”
眼镜说：“凭他是经理，凭我在他的地盘混饭吃！”
震惊之余，我有点同情面前这个男人了：他哪是在当老板，他是在帮刘经理打工。
眼镜叮嘱说：“老刘，关于这5个点，你不能对任何人说。”
我说：“你放心！”
眼镜说：“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对你是例外，因为我觉得我们俩惺惺相惜。”
我说：“老管，谢谢你的信任！这单生意我不还价，你说多少就多少吧。”
眼镜说：“这单生意我不打算赚钱。”
我说：“为什么？”
眼镜说：“我正在和黑蛋谈判，目标是把5个点降到个点。我要让他和他妹看到，生意难做，我已经没有利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