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麦当劳的角落里，小宝就着明亮的灯光，手忙脚乱地把5万块钱点了一遍，这让孙建国心里很是鄙视：新崭崭的票子，新崭崭的封条，还用点吗？农民就是农民，浑身上下透着小家子气！
点完，小宝声颤颤地说：“这钱归我们了？”
孙建国点点头，淡定地说：“钱归你们，石头归我！”
小宝把钱一卷卷地折起来，慌慌地往身上藏。
小春倒镇定，说：“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上次拿10万也没见这么慌！”
小宝说：“能比嘛，那10万在卡上，看得见，摸不着，这5万是现金，好大一堆！”
孙建国说：“你们快走吧，再晚路上就不安全了。”说这话其实是怕两口子反悔。他们一走，交易就算达成了了，想反悔都不行。
此刻，这个自以为捡了大漏的半吊子收藏家内心比小宝还要激动。他的激动不体现在脸上，而在兰花指上――每当激动万分的时刻，比如在牌桌上起到自摸的章子，孙建国的兰花指就会以一种发送电报的节奏抖动，不受控制。
小宝两口子离开麦当劳，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许久，孙建国才勉强停止了发报。
整个交易过程就是这样，堪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电话那头，孙建国得意地说：“老三，过几年这石头升值后一套现，我和你二姐就提前进入小康社会了。”
“孙哥，你不觉得小宝两口子有问题吗？”我兜头泼去一瓢凉水。
“老三，你不要疑神疑鬼，要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孙建国情真意切地说。
好家伙，直接给我上鸡汤了。
这属于标准的班门弄斧。
要论鸡汤，我比谁都喝得多，从上世纪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到最近流行的“把信送给加西亚”，哪一次不是抢在前面。鸡汤喝多了，体会也就深了：那玩意的确温暖，的确励志，但不解决任何实际问题。我再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也不相信二姐夫孙建国会在收藏上捡漏，就像你不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孙哥，别跟我文绉绉。”
“别忘了，你孙哥也是文化人。”孙建国笑笑，叮嘱说：“老三，石头的事先别告诉你二姐，我怕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承受不了――你二姐的德性你知道，打麻将赢个7、80块钱，就能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我“嗯”了一声。
倒不是怕二姐幸福得睡不着觉，而是怕二姐知道孙建国拿5万块钱买块石头，会把他的皮扒掉。上次买玉观音二姐已经放他一马，这次肯定不能轻饶了。
“那就这样了，有事再联系。”孙建国准备挂电话。
“慢！”我大喝一声。
“啥事快说，你二姐和朋朋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
“我还是觉得小宝两口子有问题！”
“有病吧你！”孙建国不满地说，“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举动，比如吵架，比如吃东西，比如数钱，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就是一对农民。要说骗，也是我骗了他们，愣把鸡血石说成玛瑙石。”
孙建国压根不懂鸡血石，也不懂玛瑙石，他把对方声称的鸡血石说成玛瑙石，完全是信口开河。他信口开河，而对方信了，这一点让孙建国感觉良好，以为捡了大漏，占了大便宜。
如果说孙建国是收藏圈的人，有收藏史，那也是一部眼泪哗哗血迹斑斑的上当受骗史。无数的史实证明，“捡漏”这种事情，吃亏的总是孙建国，不会是别人，这一次，应该不会例外。
“问题就在这儿！”我深沉地说，希图引起孙建国的主意。
“老三，你的意思是，他们破绽百出反而没有问题？”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啥意思？”
“很简单！”我坚定地说，“这俩人在演戏，他们演得太高明了，一丝破绽都不露，这本身就是破绽。”
“你要明白，我和小宝纯粹是邂逅，他并不知道当晚我要从那儿经过，更不知道我身上有钱。”
“小宝干的是钓鱼的活儿，哪条鱼会上钩，他当然不知道；你要是鬼迷心窍了，回家取钱给他都有可能，身上带没带钱有啥关系？”
大概是“鬼迷心窍”这个词让孙建国不高兴了，他争辩说：“老三，我干了半辈子收藏，横跨瓷器、玉器、青铜器三界，啥玩意没见过，连块石头都看不明白？太小看人了吧！”
搁平常，孙建国说出这样的话，我肯定反唇相讥：“和田玉南阳玉之间的差别，比老虎老鼠之间的差别还大，你都分不清楚，花5千买来的玉观音只值5百，还敢说干了半辈子收藏，还敢说横跨三界？！”但现在最紧要的不是争论他的收藏素养，而是论证石头的真伪，毕竟5万块血本搁在那儿，就算损失是孙建国的，不用我出半毛钱，可孙建国的损失不就是二姐的损失吗？二姐损失5万我心里能好受吗？
我压住心头的不快，平静地说：“孙哥，你出去借单反干啥，要给二姐和朋朋照相？”
孙建国说：“那是哄你二姐的，你也信？我想给石头拍几张清楚点的照片，发给圈里的的朋友看看。”
我忍不住说：“你干了半辈子收藏，鉴定一块石头不是小菜一碟，还用给别人看？”
孙建国说：“老三，这你就不懂了，在收藏界，哪怕是高手，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不走眼，请别人掌眼是常有的事，。”
我说：“这样吧，孙哥，你现在就去拍照，完事发给我一份――我在电脑跟前等你。”
他说：“你又不懂，要照片干啥？”
我说：“我是不懂，但我有朋友懂。”
他说：“你有朋友搞收藏？咋没听你说过？”
我说：“我那朋友不但搞收藏，而且专攻石头这一类。”
孙建国来了兴趣，追问说：“老三，你朋友专攻哪一类？是玉石，宝石，观赏石，还是其它石？”
我想了想，说：“是印章石。”
孙建国很满意，说：“你等着，我马上回去照，等会就发给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