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在许越的脚步里感觉到沉重，但许越明白，此时的他必须走到韩璃的面前。
他伸出手，仅剩的一只手臂就这样搭在了韩璃的肩膀上。
那气息应该还是陈旧的，却在如今，即便是许越拖着疲累受伤的躯体也还是要将自己的手轻放在韩璃的脸上。
那不过是极光绘制的画像而已，却在许越的手掌仿佛真的在抚摸着韩璃的面颊。
于是，极光汇合着那理应成为腐朽或是陈旧的力量，将韩璃再次描绘成一个鲜活的人。
那是时间被人握在手心的模样。
或许，画面就应该停留在这一刻，也可能，时间应该被停留在之后的那一刻。
在那画面里，一个断臂的男子正用那复杂的表情看着眼前，眼前是一个证逐渐变得饱满真实的人。
“你在想什么？”忽而，好像有谁的声音从许越的耳畔传来，似有若无的，就只有许越能够听得见。
许越没有出声，回答却也已经浮现在心底。
“我想让你醒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他说着，这是唯独两个人能听到的对话。
只是接着，许越沉默了，他自是在担心，毕竟这场曾经只成功过一次的实验，谁也不敢保证这一次还依旧会成功。
他的手停在那，就好像真的能抓到什么一样。
“时间，真的还来得及么。”他问着。
蓦地，心中又传来谁的声音：“你说的，是这一次让我第一个看见，还是以后的每一次。”
许越蓦然惊醒，终于，眼前人的轮廓也清晰起来。
时间或许真的应该停留在这一刻的，但任凭谁都知道，事情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当尹夕曦的身体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便又一次宣布了危险的到来。
恐怖的哀嚎声从未在深渊之中停止，意志之间的较量也早已经到达了顶峰。
从圣心教会力量中抽离的季颖的精神力或成了一切的分界点，幽冥的意志还在涌入，终究，不论是疯人院的鬼物，还是说圣心教会的力量，在这一刻都有了渐渐消退之势。
得不到力量的补充，空间裂缝的持续，此消彼长，终究有什么东西是要被湮灭在这深渊之中的。
这，便是许越等人真正的计划。
右肩处断掉的手臂仍旧在泊泊地流淌着鲜血，可许越却在这一刻满足地将胸前昏迷的女子依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说真的，他是有些遗憾的，毕竟一件他一直期盼的事情，最终却无法见到结束时的画面了。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多好。
但也无所谓，反正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他轻抬脚步，向前走了几分，不远处的季颖看出了许越的意思，便也走到了许越的身边，将昏迷着的韩璃接了过去。
而后，许越又退后两步，几千年来的习惯，重塑俨然成了他的本能，即使是在这精神力匮乏之时，也还是在修复着他的身体。
当然，他自己也是对此不管不
顾。
他蹲下身子，刚刚被丢在地上的玩偶的尸骸便又一次被他提在了手中，不过如今，这作用却是大大不同了。
对玩偶的尸体没有半分的犹豫，许越轻松地便将其举了起来，正当季颖和任柒文疑惑的时候，许越竟开始主动分崩离析自己的身躯。
熔炼过的身躯强度自当是难以想象，就连之前许越承受着幽冥的力量也仅仅只是被挤压出大量的创口而已。
可是如今，却在许越的力量牵引之下，他的这具花费了几千年打造的身躯，开始慢慢融化。
仅是眨眼的功夫，许越就几乎已经失去了人形，然后，那强大的灵魂气息便也逐渐显露出来。
任柒文现在才知道，许越的这具身体，到底是有着什么。
灵魂气息显现的一瞬间，任柒文竟感觉自己在面对着一只来自黑暗之中的巨兽一般，许越的精神力自当是已然耗尽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能够感受到许越的灵魂有多么强大。
他开始怀疑，也更是清楚，为什么一个看似简单的仇怨居然要许越耗费这么多年来谋划计划的每一步。
甚至于，要牺牲他的父亲，或是更多的人。
而这种感受，随着任柒文的精神力觉醒也愈发明显。
忽而，许越的眼神也明亮起来，那自然是他灵魂之上的双眼，融化的身躯令得被举起来的玩偶的尸体渐渐下移，可在这时，许越却完全暴露了自身的灵魂所在。
“许越这是要...”恐怖的想法浮现在了任柒文的心头，可还没等他完全思考过来，身前的场景就已经给予了他答案。
只见原本在众人眼中已经要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圣心教会意志竟在这时又猛地爆发出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还根本令任柒文来不及反应就呼啸着向许越冲来。
这力量之强大哪还有半分之前颓势，看这势态，分明之前其就是故意隐藏在了幽冥的意志之下。
任柒文猛然惊醒，他怎么可能想到，这区区一道意志竟然拥有了如此的本能。
他竟觉得自己是在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知道自己即将失败便故意隐藏了自己的人。
但随之，担忧也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看得清，即便是圣心教会如此的力量也赫然是在许越之上。
如此水平的许越，定然是比不过。
那意志之中满是恐怖与贪婪的气息，它分明是要吞噬许越的灵魂。
许越是有分身的，难道他是准备献祭自己的这一部分灵魂与圣心教会少许的力量同归于尽？
可是这又能如何，这不过只是动摇了圣心教会些许的根基而已。
任柒文想着。
却在这时，尹夕曦的声音传到了任柒文的耳边。
“你不应该对他这般没有信心的。”尹夕曦说着，任柒文转头才发现，刚刚虚弱的尹夕曦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要分心。”尹夕曦又一次提醒道。
话音刚落，任柒文才刚刚回过头，可眼神便已经充满了惊恐。
只见许越的灵魂完全离
体而出，地面上，他的身体已然是化成了眼睛，就是任柒文分神之时，圣心教会的力量已然到达了许越的面前。
偏偏，许越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看这势头，这意志怕只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吞噬掉许越的灵魂。
可就在这时，猛地，幽冥的恐怖意志就完全降临。
完全就已经带给人巨大恐惧与压力的力量这一次更是直接压在了任柒文的心头，幽冥的意志就如同是黑暗中苏醒的巨兽，即使是在它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了所有人抗拒的念头。
这便是许越真正的准备。
幽冥，这个存在了不知有多少万年的位面，即使在普通时候就已经恐怖的令得绝望，而今，当它完全苏醒时，教会的力量就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生路。
许越知道，对付圣心教会，不能留给它任何留存力量的机会。
从幽冥的通道被打开的时候，疯人院就已经注定要消失了，他要对付的永远都是圣心教会。
尹夕曦痛苦的呻吟声从任柒文的身边传来，可任柒文眼中所见，却是许越的灵魂也摇摇欲坠的场景。
即便是任柒文这样一个只是与名义上圣心教会的教徒，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又何况是许越。
灵魂在呼吸间就越发暗淡，任柒文亲眼看见，许越的灵魂即将消散。
他想要帮忙，即使是心中抽满了仇恨也想要帮忙，但是却也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幽冥的意志，恐怖到他难以想象。
就算是许越也只能原地苦苦地支撑着。
圣心教会的力量如今是停下了，这或许是让人觉得唯一能够庆幸的事情吧。
只是，他的灵魂也仿佛要破碎。
季颖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深知自己帮不上忙，便只是抱着韩璃没有插手。
可就在这时，一股危险的气息却从她的感知之中袭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那感觉也似有若无，只是每当季颖觉察到其消失之时，危险的预感便也又一次出现。
晃晃数次，让人不知其到底是何物。
季颖只能不住地寻找，她能感觉到危险就在自己的身边，她知道可能是自己的灵魂感知能力发觉出现了问题，但是偏偏，她什么都找不到。
又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许越的声音传来。
“帮我！”
声音虚弱且坚忍，不正是许越在对她说话。
季颖瞬间就明白了许越的意思，可是她的精神能力分明只能够强化身体，至今，许越都还在灵魂的状态之中越来越虚弱。
不过如今，她却是没有思考的机会了。
她只得提起自己的精神力向许越涌去，可能是其中包含着圣心教会的点点标记吧，竟在这时也吸引来了幽冥的攻击。
本能让季颖收回手，但也好在，少许的力量已经涌入到了许越融化的身躯之中。
仅仅是简单的攻击就已然让季颖口吐鲜血，可也紧接着，她便看见了许越身上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