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用三盏茶压下自己的酒气，这才稍微有些清醒的望向道衍和尚，“这大清早的，谁又招你了。谁招你你找谁去，来折磨我作甚？我他娘的觉没睡够一个时辰，下午还有西厂的事情要处理。”
“听说昨儿个，你们和杨一清去喝酒了？喝了不少啊！”道衍和尚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桌面。
谷大用打了一个哈欠，丝毫不在意道，“嗨，这不是碰见了吗？杨一清没被罢官之前也是武将，张永最近接管了神机营，瞧着想往军事上挪挪位置。”
谷大用转了转大拇指上带着玉扳指，“男儿都有想建功立业的心，不过碍着咱们这个身份。他难得得到机会了，当然会好好的抓住了。”
谷大用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挥开上茶的小黄门，转而朝道衍和尚道，“这个杨一清，啧啧，以前没什么机会亲近，昨日喝酒感觉好好。他出身文官，却治军那么好，人也不是很迂腐，比他同姓的杨延和好多了。”
“你是不知道他当初为何离京的吗？”听着谷大用一席话，道衍和尚都快把肺管子给气炸了。
“知道啊，因为弹劾你，所以才离京的。我们和他结交，也因为这件事。当初你们没接触多少，有些误会也是不可避免的。等张永入主军事，站在他对面互相制衡，他再恨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谷大用拿起那盏茶，在掀开杯盖压茶末之时，偷看了一眼道衍和尚。把微苦的茶水再喝一杯下去，谷大用大大咧咧的说，“我们好歹是一起服侍皇上的，那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信不过吗？”
“你有时候就是站得太高想得太多了，凡事不要那么执着。”谷大用敲着桌子，站在门外的小黄门听见声，进来把喝过的茶盏撤了下去，又换了新的。
沉香手串在谷大用的手上带了好几个年头，比刚刚拿回来圆润多了，“再说，您现在是内相，谁能牵动你的位置。”
道衍和尚心往下沉，就像是被一个大石头压住一般。
随便和谷大用说了两句，就把谷大用好打发了。
大人物勾心斗角，小人物解决温饱。
纪烟凡穿着一身刚定做好的厨师服，拿着海虾看了半天，才动手取出虾线。
先大火爆炒，再捞出来放入番茄。
这个年代没番茄酱，那只能用番茄替代了。
纪烟凡尝试了几遍终于试出合适的比例，做出茄汁大虾。
在明朝的番茄，大多都是当观赏植物用的。
掌柜的最初看见院子里长得很好的番茄，以为是老板终于开窍了，肯在装饰醉仙楼上下功夫了。
醉仙楼菜虽然好吃，可横装很不华丽，很少有贵人前来。掌柜的和纪烟凡提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被纪烟凡堵回来，“朝阳轩等那么多贵客你以为是横装好？那是人家有再朝官员常去关顾。”
但看见纪烟凡拿着篮子把装饰的番茄一个一个剪下来拿去炒菜，掌柜的就知道，这位爷别的都不关心，只挂心做饭。
纪烟凡尝了一下味道，觉得还可以。
他并没有直接把番茄大虾放到菜谱上，原材料太少。
初春他写信给王岳，让王岳帮自己在京城搞到几块地，他要种个菜园。
王岳思考了一下，这是双方互赢的买卖，就答应了。
纪烟凡实在是受不了王春一个太监，找来一堆舞女，天天在家里吹拉弹唱败坏他名声，就让他扮成农民带人种地去了。
可怜的王春横不过纪烟凡，抵抗不了王岳的命令，只能从香艳的舞女堆里出来，扎在一群黝黑有利的大老爷们堆里出城了。
就在纪烟凡在脑补王春去种地会遇见多少九九八十一难的时候，掌柜的来禀告纪烟凡，李东阳来了。
纪烟凡毒药的原因，和华云堂常有来往。
某次被裴郎中扎完针之后，裴郎中提议要不找个光明正大能见面的借口。
纪烟凡斟酌了半天，想到把药材加入食物。
就和华云堂联合推出了一系列滋补的药膳，借着华云堂的招牌，在京城又火了一把。
李东阳就是在那之后时常来醉仙楼，说是吃药膳。
要是纪烟凡在的话，李东阳会找纪烟凡上去聊聊。
他们之间一般都是先聊一些相对轻松的，再话音一转聊到政治。
李东阳这个老狐狸，总是千方百计的套纪烟凡的话。
久而久之，纪烟凡也精起来。刚进雅间，纪烟凡就道，“老头，你今日又想和我聊什么？”
“你之前都叫老夫首辅，怎么最近叫老头了？”李首辅对纪烟凡对自己的称呼感到意外。
“你要当首辅，你就在文渊阁坐着，来醉仙楼做什么？”纪烟凡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咂咂嘴，“味道淡了点。”
相比于现代各种加工的酒，古代的酒更纯，味道相对比较淡。
李东阳喝了一口，望了一眼纪烟凡，“真是后生可畏啊！文渊阁接到宁夏当地官员的折子，报燕王有异动。”
纪烟凡翘着腿，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拿着折扇，“禀告皇上了？”
现在快夏天了，按时间点，燕王也该起兵造反了。
“并未。最近皇上噩梦缠身，精神不振，已经不见任何的大臣了。”李东阳倒是写了道折子上去，可回来的折子，上面写的根本不是朱元璋往日批阅奏折的笔风。仔细看倒是道衍和尚批的。
道衍和尚批的折子，当然被驳回来了。
“当年五官保章正的断言，入主紫微星，大凶。仔细想想，和如今的情景，有些许联系！”
李东阳语气平静，经历了那么久的朝堂，知道朱元璋对道衍和尚是什么态度，李东阳对道衍和尚的所作所为的容忍度上了一个层次。
“您是觉得燕王要举兵造反？”纪烟凡知道燕王一定会造反，但还是故意问李东阳道。
“自古造反，为了说得好听一些，都会以什么为名头。就先现在四下都是暴动的乱民，他们的名义就是君不为君，臣不为臣，不懂根本为百姓，必反。”
纪烟凡在桌子上划了一个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