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头发, 红着眼眶，眼中是忍耐到极致的血丝，状若疯癫。
傅以砚只是平静地、自高而下地看着他。
“是。”
他不带情绪地吐出这个字, 果光听这个字、光看他的模样, 绝想不到他是在说一个多么残忍的字眼。
程淮礼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他问，声音颤抖，到后面近乎只有气音。
“或许你可以考虑自首——在我动手之前。”傅以砚说完，收回在程淮礼身上后的视线，转身离开了这间化妆间。
…………
见了程淮礼之后，傅以砚断断续续做了好几天的梦。
这些梦，终于让他将前世所有的谜团都彻底解开了。
他也终于知道, 现实和梦的分歧点发生在哪儿了。
在那场订婚宴。
梦里的他像现实一样, 没有前往订婚宴, 留下程沂一个人在戏弄嘲笑中收拾残局。
后来他匆匆赶回, 说要再办一个订婚宴，梦里的程沂答应了。
他们在一个月后重新举办了订婚宴，没过多久就结婚了，程沂正式为了傅太太。
但是他们的婚姻却只能算是相敬如宾, 因为他对程沂没有感情, 只是他无所谓婚姻对象是谁, 便随便找个长辈满意的人放在这个位置上。
而且那时候他也不知道程沂是为了苏宿的医药费才一定要和他结婚, 似乎所有人都在给他透露一个信息：程沂是为了傅家的权势才要此迫切地嫁进傅家。
他不在乎程沂，也从不会去特意了解他，只是至高而下地傲慢揣度他，就算这婚约的确本身是他和程沂的，但是阴差阳错落到了程淮礼头上，他此急切又坚定地要抢过这个头衔……的确也算不多么纯良之人。
更不用说他在娱乐圈混迹多年——在娱乐圈混, 本身又没有背景，能有几个是真的清白？
傅以砚倒不是想要以此来裁决什么，他无所谓程沂的为人，也不想去深究他，程沂想当傅夫人，他会好好供着他的。
而程沂刚来傅家时，表现得也非常恪守规则、甚至算得木讷。
他其实觉得挺对不起傅以砚的，傅以砚和程淮礼两情相悦，他原本知道这个婚约人选本来是他时就决定不会插他们的婚姻，但是最后却为了苏宿，不得不横插一脚。
但他也知道，说到底，他和傅以砚也说不谁欠谁。这个婚是傅以砚自己同意的，甚至在订婚宴放自己鸽子后，他依然坚持要婚。可见哪怕他喜欢程淮礼，心中还是长辈之命重要。这婚约，说到底是你情我愿之事，算不谁欠谁，更不要说傅以砚在订婚宴时还那么无礼地放他鸽子了。
至于程淮礼……那就更没有对不起的情绪了。自从程沂回到程家，程淮礼表面亲近，背地里动作不断，程沂也不是傻子，一次两次看不出来，三次四次也总该看出来了。
程淮礼鸠占鹊巢还倒打一耙，他不跟程家和程淮礼计较，却不代表他心中没有考量。
话说回来，无论是他为了苏宿的术费，是傅以砚迫于长辈的压力，这场婚姻都算得是你情我愿，既然是你情我愿，那么这就是一场正常的婚姻关系。程沂认为，无论他为了什么目的，既然结婚了，便要做好伴侣这个身份。既然结婚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和傅以砚就会是携手相伴一生的人。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结婚之处，就实行得并不顺利。
他们结婚后的婚房安置在市中心的一栋占地八百平米的别墅里，但是傅以砚却经常不回来，一周有三四天都是歇在他结婚前的住所。
而和傅以砚结婚后，傅家也明令让他结束在娱乐圈的工作，刚结婚的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去医院看苏宿，程沂呆在别墅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生活无聊到近乎空白。程沂很豁达，但是他并非一开始就这么豁达，那时候，二十岁出头的他，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平凡人，在生活空白到无所依时，他也会产生一些茫然和怅然。
无聊到他自己动手做起了一日三餐，这似乎是个好办法，它就像是生活的骨架，哪怕除了做这些之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一天好像也显得充实了许多。
他习惯性多做一些，傅以砚来时就一起吃，不来他就留着第二天的早午餐。但是晚餐做早餐，毕竟不妥，后来转头想想，或许后面他的胃癌，也有这方面的锅吧。
傅以砚就算回来，也基本上是在书房办公。程沂后来发现他有些偏头疼，他本来就没事，索性就去学了几套偏头疼的按摩方法。为此自学了人体经络，翻阅了一些古籍，这倒是让他找到了一些乐趣，渐渐地有些喜欢上了古代文献。
不过他时倒没有升起重新高考的念头，二十岁出头的人，重新面对高考或许需要更多的勇气，而且他时也没想到这茬，只是觉得多了个爱好，也挺好。
不仅是这方面，他发现自己太闲之后，也经常去做义工，给聋哑学院的孩子教书，去敬老院照顾老人，生活也渐渐充实起来。
他跟傅以砚的关系，慢慢地似乎有些缓和。
傅以砚开始很少住在外面了，他们变得有些像朋友。
或许这样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会发展一段良性关系，不过意外总比计划来得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傅以砚和程淮礼的绯闻开始多了起来。
程沂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包子，虽然他和傅以砚这段婚姻有名无实，但他认为两人对双方忠诚是必须的，因此他坦言问过傅以砚。
傅以砚只说是媒体捕风捉影，让他不用在意。
程沂相信，傅以砚不是说谎，但是他也有些看明白了傅以砚。
他太过傲慢，不懂得尊重，也不懂得换位思考，在他看来他和程淮礼只是朋友，被报道了便是媒体的错，却从来没想过要避嫌或是澄清。
但是这段婚姻到底是有名无实的，程沂就算看明白了这点，也不曾和傅以砚说。双方忠诚是这段婚姻的底线，而在傅以砚看来，他或许也没有教傅以砚怎么做的资格。
媒体的报道越来越夸大，尽管绯闻的一方已有家室，但舆论却出奇的宽容，似乎认为程淮礼和傅以砚本就应该在一起，只是封建的父母之命阻止了他们。偶尔有抨击傅以砚婚内出轨、程淮礼知三三的言论，也会瞬间淹没在攻讦中。
程沂也混过娱乐圈，自然知道舆论是多么容易操控，总有人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是在现代网络里，现代网民的思想却比历史还要容易任人左右。这样偏离社会公德的思想能占主流，其背后必然有无数的团队、水军和营销号在操作。
又过了一段时间，程沂开始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链接，点进去便是程淮礼和傅以砚的亲密照，但是停留三秒后就会消失。
那些亲密照，尺度都不大，是不是借位程沂不知道，但是拍照的人很高明，看不出一点借位的痕迹，程沂自己都想相信傅以砚和程淮礼真的在一起了。
真要是在一起了，傅以砚提出离婚的话，也不错。
然而傅以砚迟迟没有提出的迹象，就在程沂计划着要将事情挑明时，又一件事情突其来。
傅氏的秘密文件泄露了，被竞争公司提前截获，造近百亿的损失。
傅氏上下彻查，都没有查出人，而除了公司内部之，似乎只有时常进出傅以砚书房的程沂有可能。
他们开始怀疑程沂。
后所有的证据都指了程沂，甚至竞争公司那边的消息也表明，是程沂将秘密文件给了他们。
傅老爷子震怒，但程沂到底是傅以砚的伴侣，传出去也是丑闻，因此他没有让傅以砚立刻和程沂离婚，但也把程沂打发到了曾经他的家乡，那座小县城。
程沂百口莫辩，没有人相信他，只相信所谓的证据。
苏宿陪他一起回到了那座小城，虽然发生的那些事情很糟糕，但是回到家乡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新闻里播放着傅氏集团如何转危为安，再度蒸蒸日上，播放着程淮礼又拿了什么大奖，播放着他们共同出入一家餐厅。
似乎离他都有些远了。
果他能在家乡安度此生的话，似乎也不错。
发生了那件事，傅家也不会给他钱了。他的闲钱不多，用几万块开了家淘宝店，买些工编织品，有的是进货的，有的是自己编的，生意竟然出于意料得不错。
但却有人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某天，程沂去进货的路上，一辆货车横冲而来，程沂发现时已经晚了，他拼命躲开，但是被货车碾到了双腿。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傅以砚就不太相信是他做的，只是没有证据，程沂回到那座小城时，他并没有阻拦。想着小城也安宁，果程沂真的是被冤枉的，等他查清楚了，再去接程沂回来也好。
后来，那个证据却是程淮律送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