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遥不可及, 昨日却短如游鱼曳尾、倏忽即逝。
一辈子看似长，真正过了一辈子的人再回头看，其实很短, 短到一个一个人回忆起来时, 仅仅需要一个晚上。
它像是被裱在了画卷上，一目了然。
傅以砚再次睁眼，那张画卷在他脑中展开，每一幕都那么清晰。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回想起来了。
那不是一场梦境，而是他的前生。
而此时，他也终于明白, 不是梦境现实产生了分歧, 而是前世改变了今生。
程沂的模样, 显然也是有前世的记忆的, 应该就是在那场订婚宴前后开始。
他没有想到傅以砚也会重生，或者说，他没有考虑过任何一个人会跟他一样重生，因此此时再去看程沂的变化, 就能很轻易地看出缘由。
想通了这点, 傅以砚的第一反应, 并不好受。
他复盘程沂重生后的每一个改变, 其实都是在为了拜托他。
拒绝自己重新举办订婚宴的请求，数次要求取消婚约，为了拜托程家的桎梏他在娱乐圈利用那些被人辱骂的热度赚苏宿的术费，借用陆骁来彻底取消婚约。
后，跟顾谨之在一起。
现在，两人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关系。
想到这里, 傅以砚的翠绿眼眸里像是滴进了墨，层层晦暗了下去。
他起身，从衣柜中拿出衣物，先换上长裤。然后脱下睡衣，肌理完美的胸膛沐浴在晨光中，劲瘦的腰身被皮带扣住，人鱼线隐入长裤。右手拿过衬衫穿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十指从衣摆的下方开始系扣子、直到扣到最上一只。
不管怎么说，程沂他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是好事。
他涉猎广泛，那些哲学的书籍、学派也了解过不少，但他一直是个彻底的利益至上的现实主义者，那些虚无的哲学、灵魂、历史和虚无，也不过是被他当做“知识”的一种来吸收，他从未共鸣。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拥有同样的记忆，代表此时的程沂，上辈子那和他走过一生的程沂，是同一个人。
他曾经对那些记忆灵魂争论不休的学派嗤之以鼻，但现在却深以为然。
哪怕没有记忆，程沂依旧是程沂。
哪怕没有记忆，程沂依然是他认定的人。
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了记忆，似乎一切一切的情感，都有了归处。
他亏欠的那个人，他疼的那个人，他深爱的那个人，他渴慕的那个人……哪怕隔了两世，却依旧是他。
想到这，他竟然心情好了许多。
顾谨之……小麻烦罢了。
…………
抛去他们前世的那些遗憾和渴慕，重生对程沂傅以砚来说，其本身能带来的利益是全然不同的。
程沂没有资本，没有依仗，他重生，只能力所能及地改变自己人生的轨迹。
搞理工的回来可以提前搞发明，搞金融的可以回来收割股市，搞音乐的可以回来抄歌——这个是否道德暂且不论，但程沂只是一个文学教授，搞学术的。他倒是知道很多未来会出名的文学作品，很多震惊学界的论文研究，但是他也决不可能做这件事。
至于其他领域的，他看到的也不比其他老百姓多多少。他并非商人，尽管在外人看来他是傅氏的“当家主母”。但程沂跟傅氏的联系其实很淡。
就算他记住了么样的行业会异军突起、么公司会突飞猛进、么领域会大爆……他说到底也不是哪方面的专家，他能做的，多也就是买些股票，等钱时做几笔投资。
甚至连投资这件事都是要往后挪的，因为他现在手上的余钱也不算太多。
但傅以砚不一样。
光说前世，傅氏在他上进入了发展的顶点，他能看到的东西，是世界范畴的。
他上能动用的能量太多了，他能触及到的领域也太多了。任何一条有利的信息差，都能在他上发挥最大的价值。
更别说，他得到的，是先进世界数十年的信息差。
就在傅以砚再次睁开眼的这个清晨，谁也不知道，一场属于傅氏的变革已经彻底开始了。
一切大的变动前，都是平静的。
傅以砚条不紊地布置着。
权势，是个好东西。
时候，它真的能买到爱情。
在《遇神》要上映的前几天，网上突然公布了爆炸性的消息。
一下子原本要沉寂下去的程家“真假太子”之争的热度再次点燃。
这是网上一个著名的爆料大v，这人风评并不怎么好，一贯的风是先放些小预告，然后等被爆料的人主动来给他送好处。如果谈得满意，那么他就会随便弄些小新闻糊弄过去，如果不满意，他就会直接得到的黑料直接公布。
说白了，点像敲|诈勒|索。
娱乐圈的人，无论是谁的粉丝，怕是都不会对这个大v过多的好感，毕竟谁都怕他下一秒就要爆自家蒸煮的料了，塌房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他放料卖钱的，也不需要么风评，保障就行。他的保障还是很高的，放出的料，基本都是真的，从未被打脸。
这次他照例，放了个预告，只是和以往的预告略有不同。
【圈内老鹅：某c姓男顶流得罪大佬了，大佬他做的那些腌臜事都转到我这了，这次不搞虚的，没得谈，给再多钱都没，晚上七点准时放料。】
而圈内老鹅发表这条动态，是在当天下午的四点半。
一发出来，距离他放料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两个半小时。
这他们这些放料的博主平时的风完全不一样，他们向来是喜欢提前一两天，甚至第三四天预告的。
这样只留两个半小时的预告，的确如他所说，是“不打算谈”的姿态。
c姓男顶流，指向性已经极为明显了，就差程淮礼三个字直接写上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十几分钟就被顶上了热搜，而程淮礼的公关团队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条消息。
他们在通知完程淮礼之后就立刻去联系了圈内老鹅，问他上都掌握了么料。
这也是圈内老流程了，这些放料的博主会先自己上掌握了么料告诉被爆料的明星，然后开价。
但是圈内老鹅这次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说程淮礼自己里清楚。
不开价，不谈，等七点就是了。
公关一下子急得上火，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这是破坏规矩，要被全行业打压的！】
他们还用程家压这个博主，程家毕竟在国内还是很分量的，一般搞这种爆料他都是些小人物，哪儿得罪得起程家。程淮礼靠这层身份，出道以来几乎没黑料。
那边却很快传来一条消息：【圈内哪有么规矩，再说，我这也是受人之托。】
公关没办法，只能把事情都告诉程淮礼。
程淮礼一下子脱力坐到了凳子上。
他知道，是傅以砚的报复，要开始了。
他刷着微博，盯着机上面的时间，微博下面的刷新极快的各种恶意揣测，指都不自然地弯曲颤抖。
这人果然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也果然……对他没有留任何情面。
他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呆坐了半天，才猛地拿过机拨打电话。
他没有打给傅以砚，而是打给了程淮律。
从前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瞒他程淮律的——尽管他不知道程淮律早就已经猜出来了——到了现在，他也顾不得隐瞒了，这时候不坦白，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向全世界“坦白”了。
在电话里，他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对着程淮律盘托出。
除了那天晚上，他安排戴雨雯绑程沂去孙易周那里的事情。
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些，程淮律能不能接受，豁出去般地说完后，他闭着眼睛等待程淮律的审判。
但是程坏律却没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不等程淮礼再说什么，他就挂断了电话，紧接打给了傅以砚。
这件事情，显然是傅以砚受益，他们再怎么买通那个博主也没用。
这时，已经是六点钟了。
程淮礼看被挂断的电话，右手死死地握住机，像是紧攥着一颗救命稻草。
程淮律打给傅以砚的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不等他开口，傅以砚便说：“来替程淮礼求情的？”
程淮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上瑞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可以都给，城东河岸的那块地也在我名下，也可以给。”
“听说城东那块地是承宇老总的，原来这承宇老总，说的就是你？”傅以砚声音不紧不慢地反问。
程淮律没说话，默认了。
承宇是这几年才崛起的it领域的公司，不在国内，而是在m国。发展很快，虽然说在体量上程家没法相提并论，但在当地的it领域，也能排进前列了。
承宇的老总一直很神秘，听说是位年轻人，但外界却没任何照片，只有一个英文名字。承宇几年要进军z国，买下了城东那块郊区，准备盖公司在国内的总部。
现在地皮才交接没多久，那边还是一块荒地。
虽然现在程家很多事务都由程淮律接手了，但是也只是表面上，实际上程崇山舍不得放手，凌静华也一直在想办法从程家捞油水给凌家。再加上程氏是典型的家族企业，无数人尸餐素位，积重难返，程淮律其实一直在另谋新路。
他的这层身份，连傅以砚都是从前世得知的。
至于瑞峰，则是国内的一家搞自主研发的新能源公司。
这两个，都是傅以砚近在着的项目，当然，近他动的东西很多，程淮律知道这两个，应该是这两个跟他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