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朝我挤了挤眼。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比了个手势。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耳根有些发烫。幸好火锅店里空气本来就比较热，脸色一早就已经红透，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我摸了摸滚烫的脸，随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大概脑子被一屋子火锅味迷糊了，反射性便问出了口：“你和你女朋友不是早就同居了么，你们俩还没研究过？”
这回换他噎了一下。手一抖，刚捞上来的丸子就又掉进汤锅里。
顾晨昏诧异地瞪了我一眼，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没说，还算白皙的脸却是一点一点，慢慢滚熟起来。到最后，竟红得快要发紫了。
他安静地装了一小会儿木桩，然后纯属掩饰地，机械地，饿死鬼投胎似的重复着往嘴里塞着东西。
我看得有些好笑，顾及他的面子，好歹忍住没笑出声。
这一顿晚餐吃完，换他忧郁了。回家的路上，向来凭着嘴毒所向披靡的顾晨昏难得闭紧了嘴巴，环着双臂，闭着眼睛装睡。
没过多久，他真睡了过去，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他的头毫无预兆地倒在了我肩上。
我心头一跳，僵着身子转头去看他。
顾晨昏闭着眼，他的脸色仍旧很红，嘴巴泛着一层水光，微微颤动的眼睫显得温和无害。
我轻声唤他，他像是睡熟了，没什么反应，轻轻把他往另一边推，过不了几秒，他又倒回来。如此反复几次，我懒得动他了。
前座的师傅轻笑着感叹：“年轻就是好啊。我上一单也拉的一对你们这样的小情侣，哎哟喂，那甜的哟……牙都快给我掉了。”
我笑了笑，没同他解释。这位大爷一看就是话唠，越解释，恐怕越难解释清楚。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后我使劲推了推顾晨昏，他这才醒过来，有些迷糊地问我：“到了啊？”
我应了声。付完钱，拉开车门下车。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顾晨昏下来。
我又喊了他一声，过了片刻，才听他在车里头虚弱地应了一声。
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我又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再看他脸时候，已经是煞白的了。当即叫师傅去附近的医院。
医院大厅里灯火通明，看病的人不比白天少，我找了个位子让顾晨昏坐下，然后去挂号。
等叫到号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顾晨昏一头冷汗，嘴唇颜色都不太正常了。
我忙扶着他进去。听完情况后，医生直接让去洗胃。
顾晨昏本来迷迷糊糊的，听说要洗胃，立马腾地站了起来，手跟冰块似的，哆哆嗦嗦地，拉着我要往外走。
我骂了他几句，顾晨昏压根不理会，固执地要回家。我犟不过他，最后经过一家小诊所，进去开了些止胃疼的药，然后就回了家。
我扶他躺到沙发上，接水喂他吃了两片胃药，见他脸色好些了，才洗了澡进屋去睡觉。刚开始还担心他半夜出什么好歹，想着要警醒一点，想着想着，没过多久却睡了过去。
早上睁开眼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病号，忙去客厅看他。
顾晨昏睁着眼睛，眼皮下一大片青黑，辅一瞧见他的模样，我简直吓了一跳。
“晚上没睡好？肚子还痛吗？”
顾晨昏有气无力地瞥我一眼，嘴里哼唧一声，手捂着肚子没说话。
看样子，大概还疼着。我想了想，还是问他：“要不，我请假陪你去医院看看？”
他脸色变了变，正当我感叹这人讳疾忌医到了何种地步的时候，他忽然诈尸一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还没等我回神，已经冲进卫生间砰一声摔上了门。
这样子是没法上班了。
我打电话请了假，等用高压锅压好一小锅粥，他才从里面出来。
“假我已经替你请好了。喝点粥再吃药，一会儿要还难受我送你去医院。”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我，“爷跑了一晚上，都快拉虚了。”
“活该。”
“程一一，你还有没有良心，爷变成这样都是谁害？”
幼稚鬼。不过看起来，他的情况确实还是不太好。
我便顺着他，“是我。我对不起大爷您。”
他这才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咧了咧嘴，末了还不忘讨嘴上的便宜，“那等爷好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小的再请您吃一次火锅？”
他浑身一抖，撇撇嘴，终于肯老实下来。安安静静地喝粥。
喝完一碗粥后，顾晨昏又闭眼躺回了沙发上。没睡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冲进了卫生间。
我没再提送他去医院的话，等他从里面出来，又倒了开水盯着他吃药。
如此一来，顾晨昏在沙发和卫生间之间来回奔波了不下十次。到了中午，情况终于有所缓解。
我闲着没事做，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后来让我翻出一台电子秤。开了电源，还能显数。见顾晨昏已经有力气开玩笑，便让他报了体重，赶他上秤去称了称，结果同时叫我和他吓了一跳，这一晚加一早上他掉了整整七斤。
下午过得很慢。因为没事可做，便随便搜了几部电影和顾晨昏一起看。到三点的时候，顾晨昏坐不住了，一个劲唉声叹气。
我属于比较容易投入的人，不管什么电影，只要认真看，就能够看进去，但身边老有人哼哼，我便有点不耐烦，最后实在被顾晨昏烦得看不下去，索性关了电视。
我眯着眼瞅他：“顾晨昏，你到底想要怎样？”
顾晨昏摸了摸鼻子，眨着眼娇弱道：“人家无聊。”
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的表情真是让人难以形容，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所以？”
“我们去看电影吧？”
“你脑子欠抽是吧，家里明明可以看，有病非要折腾着跑那么远浪费钱去看？”
“你还真是……”他的眸光闪了闪，“这叫情调，程一一，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说着，这贱人像是要证实什么似的，一双招子往我胸口瞄了瞄。
“……”我敢举三个手指头发誓，若非看在他是个病秧子的份上，我早用我八块钱的拖鞋一鞋拔子抽过去了。
到底是拗不过顾晨昏，我终是换了衣裳，跟着他去了影院。
购票的时候，我和他又为看科幻片还是看文艺片争了半天。
我看电影从来只看科幻悬疑一类，越恐怖血腥越喜欢，照理说，大部分男生也都喜欢这一类，但我没料到，顾晨昏竟然是个坚实的文艺片死忠粉。
然后他就特别无耻地在众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对着我各种别扭傲娇无理取闹……
周围排队购票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和他，说到底我脸皮厚不过顾晨昏，最后放弃了，任他兴致勃勃地买了两张文艺片的票、买了一桶爆米花，然后僵硬地被他死拽着检票进了影厅。
片头曲还没播完我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影片已经将近结尾。屏幕上的男女主人公正在深情拥吻。镜头拉得很近，将两人的面部表情刻画得特别缠绵。
这类镜头总让我感到不自在。我揉了揉眼，转头去看右边的顾晨昏。
影厅里的光线很暗。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偶尔屏幕上闪过白光，可以短暂地看清他侧颜上间或眨动的睫毛。
他似乎很认真。
我有点好奇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然而看着看着，我发现他似乎有点不对劲。正巧光线一亮，便清楚地瞧见了他的样子。他的胸口起伏得有点厉害。放在椅臂上的手也下意识地抓了抓。
我正打算问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忽然见他飞快地往右边瞄了一眼。没过两秒，又瞄了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