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在睡，不过睡得并不踏实。车子停下来后，顾晨昏下车绕过来叫我，我实在有点累，只稍稍睁开一条眼缝看了他一眼。
抬眼对上他，却见他脸色有点……严肃。脑子里的瞌睡虫好像一下醒了不少。
我不由缩了缩脖子，悄悄往后挪了几厘米。目光也赶紧移开了。
我心里有点害怕他这个样子。
顾晨昏人没动，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慢慢伸到我面前来。
我吞了吞口水，顺着那只结实的手臂往上看，只见他还抿唇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道：“下来吧，到医院了。”
“哦。”
把手放到他手心上后，顾晨昏指腹在我手背上轻轻捏了捏，有意无意使出些微的力气催促我下去，我便没再耽搁，被他牵着在他身后下了车。
检查结果已经被送到了肖谦那里，所以进医院后，我和顾晨昏便和我直接上去找他。
没想到，肖谦却并不在办公室里。他桌上堆叠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或者文件，虽然收拾得挺整齐的，但因为种类太多，看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头晕。
我找了张椅子坐下，顾晨昏便凑过去一摞一摞逐一察看。我有点汗颜，忙出声叫他：“顾晨昏，你过来坐吧。那是人家的东西，你别乱翻……”
他随口应了一声，倒没动手翻肖谦的资料，不过目光却仍旧注视着纸页上的内容。
“……你老实过来坐着不行？”我稍稍提高音量道。
顾晨昏总算有了点反应，转头瞄了我一眼。眉头一挑，大有“给爷个正当理由”的意味。
我抿抿嘴，红着脸扯了个谎，“我有点，嗯……你过来陪我坐坐吧。”
顾晨昏一脸“哎呀你好烦人”的无奈表情，不过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勾，他脚下一动，几步便走到我身旁的位置坐下了。
他转头摸摸我的脸，凑近了问我：“不舒服？”
温热的呼吸吹打在耳边上。我有点不好意思，没说话，只垂着头微微点了点。
顾晨昏的手在我滚烫的耳廓上拂过，轻笑一声，又道：“哪里不舒服？”
我只管闷头装死。
我根本就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只是觉得他这样随便看别人的东西不好。偏偏他和肖谦私下的关系颇好，我若老老实实叫他回来安分坐着，他肯定不会听我的，所以才叫他过来陪我。
顾晨昏心情很好。他的指腹在我脑门上点了点，说：“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
说完，手心覆在我发顶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好像一下就空了。只剩下一片闪耀的温暖的星辉。直到听到顾晨昏愉悦的笑声，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刚才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像只粘人的小猫一样。
因为这个发现，脸上刚退下一些的温度重又升上来。我头越埋越低，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眼皮子底下现在有个缝，我简直恨不得立马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见人才好。
顾晨昏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随后将我搂进了他怀抱里。我大半张脸几乎全贴合在他身上，我感到他胸膛上传来的轻微震动（大概还在笑话我？），视线只能看到很小的一块地方。砰砰直跳的心脏声中，我听到他用有些清越的嗓音说：“程一一，我怎么就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会撒娇呢？”
我愣了两秒，感觉自己脸上又烫了几分。没敢抬头看他，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紧紧将脸埋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顾晨昏却不让，他低下头在我头顶上磨蹭了一会儿，随后捉住我下巴，薄唇靠过来，覆在我嘴巴上狠狠欺负了我一阵。
也亏得肖谦不在，要是他在，我保准直接打个洞钻墙里边儿去了。不过即使他不在，和顾晨昏分开之后，我心里还是挺难为情的。
我在他肩膀上倚了一阵，等了一会儿，脑子里又开始犯懒，不过还好就在这时候，肖谦回来了。
肖谦的脸色有点疲惫，大概是头晚上没休息好，开门进来便伸手按压太阳穴。他显然没注意到我和顾晨昏。快走到我们面前，才瞧见我俩，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地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我探手将其捡起递还给他，肖谦臂弯里还拿着在底下夹了一层木板的报告，面无表情说了句谢谢。
顾晨昏在一边小声抱怨，“道歉的时候能别这么一副死人脸吗？”
肖谦只回了他两字儿：“呵、呵。”
这两人真是的，每次见面好像总要杠上才觉得舒服似的。我忙出声打圆场：“肖医生，我们过来拿检查结果。”
肖谦点点头，绕到办公桌后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他右手边不知道第几个抽屉，然后将报告递了过来。
我伸手过去接，正要和他说声谢谢，顾晨昏飞快地将报告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我磨了磨牙，转头瞪他。
顾晨昏浑然不觉，兀自低头翻看了一会儿，随后便将报告对折两下，塞进了自己裤子口袋里。满意地在口袋面上拍了拍，才挑眉瞅回来。见我张嘴要问，只勾着唇道：“反正也没什么大问题，没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这贱人是拿我之前不想来医院拿报告的事情揶揄我呢。便懒得理他，准备问肖谦。
然而，肖谦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是默不作声看了顾晨昏一眼，随后便转开了头。
“……”有点心塞怎么办？
顾晨昏手抵着唇含蓄地咳了一声掩饰眼中的笑意，“好了，既然拿到了报告，咱们这就回去。”
“等等。”肖谦忽然开口。
我疑惑地看着他，还没说话，顾晨昏已经先开口道：“还有什么事？”
肖谦抿抿唇，“你那个朋友，就上次住院那个，今天我查房的时候，发现他又进医院了。”
我反应了几秒，问他：“你说的是……宋轶？”
肖谦点点头，“好像是这个名字。”
顾晨昏立即凶巴巴的吼道：“没事说这个干嘛，我还有程一一和他不熟。”
肖谦仍旧面无表情，“我只是突然想起，提一句而已，没别的意思。”
顾晨昏差点吐血。气得话也不想说了，拉着我便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往后看了一眼，肖谦又说了个病房号。
闻言，顾晨昏握在我手腕上的五指紧了紧。
出了病房后，我被他拖着走了一阵，顾晨昏渐渐冷静下来，步子放慢了一些。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要过去看看，感觉到我轻轻晃了晃他的手，顾晨昏立马转头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我干干一笑，他的神色有些别扭，不过最后仍旧叹了口气，不痛不痒地警告了我几句，拉着我朝肖谦所说的病房而去。
顾晨昏方向感极强，带着我到住院部直接上楼，不一会儿便到了病房门外。从门上的小窗户看进去，里面并排放着两张病床。左边那人躺着，我朝右边扫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只手用肩带吊着靠坐在床上单手看书的，脸上带着几块可疑淤伤的宋轶。
手抬起刚准备在门上敲两下再进，但怕打扰到另外那个人，便作罢，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打开病房的门走进去之前，我完全没想过，在这里，我会遇到另一个熟人。
那个人背对着宋轶的床侧躺在床上，中央空调的冷气顺着屋顶上的排气孔填满病房的每个角落，屋子里温度有点低，竖条纹的被子掖在他腋下，露出了肩膀以及头部。随着走近，我无意一瞥，看见了他的侧脸！
要不是对那张脸印象深刻，随意一瞥我可能还真认不出是他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试探喊他道：“……何越？”
闻言，他的头稍稍从枕头上抬起来，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些疑惑，随后笑着与我打招呼：“程一一。”
我点点头，看着他青紫的有点惨不忍睹的脸，一时只觉心绪复杂难言。
前几天的事还在我脑子里。眼下瞧着两人的形容便知，两人绝对是又打架了。
再看看另一边的宋轶，见我和何越认识，他脸上顿时便露出一些猜测的神情来。见我看过去，翻了一页手中的书页，随后冲我淡淡点了个头。
两个人看起来都挺不好惹的。
可偏偏，当事人李亚楠却不在。连个镇场子的人都没有。
再看眼前这两人，两人之间的气氛完全就是僵硬到死，谁也不待见谁，好像随时就能从病床上跳起来再打一架一样。
顾晨昏完全是一副袖手旁观不关爷事的模样，他并不打算参与进来。只是盯着我，冲我勾了勾唇。目光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这副贱样实在欠扁，我瞪他一眼，见他一脸兴味，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凑他两拳消消气。不过转念一想想屋子里人多，到底是作罢了。
犹豫了一会儿，我开口问两人：“亚楠现在在哪儿呢？”
宋轶漆黑的眸光一闪，顿时将情绪隐匿下去。不过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何越在一旁轻声嗤笑：“恐怕已经被这位……”
“他叫宋轶。”我忙提醒。
何越感激地看我一眼，随即勾唇冷笑，“被这位宋先生藏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