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 好。”听见青年的话，女孩的脸颊再一次浮起一层浅淡的粉色。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就想开车门出去, 结果突然看到了青年胸口处的那片水色。
严馨：……
啊啊啊, 好丢人。
看着女孩又愣愣地呆在原地, 青年手指敲了敲扶手, 说道：“是还没哭够？今天要给你批假吗？”
严馨顿时脸色爆红，她用指节蹭了蹭眼角, 确认自己眼泪已经擦干净了, 然后有些犹犹豫豫地看向了青年的胸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提醒。
青年很快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胸口那片被水晕染的深色。
他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不过看到女孩一边很想提醒，一边又不知道怎么说的纠结表情，他的眸色中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怎么？”他的眉眼冷淡，却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摁在了自己衬衫第一个纽扣上，似乎作势要解开：“想等着看我换衣服吗？”
严馨：！！！
严馨急忙转身，差点一脑袋撞在门框上，然后捂着脸从车里面冲了出去。
等宁靖远再从车里出来的时候, 他已经换了一件衬衫, 是和之前相近的款式, 也是同样的黑色。
青年似乎特别喜欢穿黑色的衬衫。这种极度沉闷的颜色却映衬地他的皮肤白得刺眼，也更加突显他五官的冷感。
从车里出来的之后, 他就褪去了之前在车里的那种浅淡的柔和, 他看了眼时间, 声音和神态都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走吧。”他伸手把女孩的头发撩到了脑后，然后朝着电梯的方向往上看了看。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我们应该是迟到了。”
严馨：“……对, 对不起。”
总感觉她让宁靖远错过了几百分钟的大生意。
很快，严馨就知道了宁靖远口中的迟到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和宁靖远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办公室里早就已经挤满了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站着，只有少数一些人坐着。
而其中最中心位置的，坐着的是一位老人。
他头发花白，脸上已然满是皱纹。然而他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搭在一根漆黑的拐杖上。
在严馨他们进来的时候老人正闭着眼睛，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
严馨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老人就是之前在宁家晚宴上见过的宁老爷子。
见宁靖远进来，在办公室里等着的人顿时都转过头看了过来。
严馨有些受不了这些人的目光，微微有些紧张。然而青年却当他们根本不存在，几乎可以说是目不斜视地从宁老爷子面前走了过去。
宁靖远身上的alpha信息素依旧是被掩盖住了，然而当他每往前一步，前面挡着的人就会忙不迭地退开，似乎被驱逐了一样。
“站住！”
宁老爷子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然而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却皱眉开口：“老爷子在这里等你，你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
青年却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直接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严馨发现自己的位置上也还是空着，连忙也去那里坐了下来，然后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办法，现在这个场景搞得好像要火并一样，搞得没见过世面的她心里是真的发虚。
严馨数了数人数。
宁老爷子那边算上老爷子总共是十二个人。
而宁靖远这边，除了门外站着的四个人，跟进来的四个人，总共是八个人。
如果假设宁靖远可以一个打四个的话，加上她这个约等无的战斗力，从数量上来讲还是勉强胜过那么一丝丝的。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等宁靖远坐在座位上之后，便环顾了一周，声音冷淡地开口：“父亲这样，可不像是来求人的。”
青年开了口，宁老爷子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宁老爷子身边的年轻人面露不忿，想说什么，就听见宁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然后慢慢开口：“都出去。”
然后除了宁老爷子和那个年轻人之外，宁老爷子带来的人全部都推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一下子就空旷和安静了许多。
严馨忍不住腹诽。
刚刚这些人就站门口等不就好了，进来也不知道干嘛，就为了出去吗？
不过她也明白，刚刚那种架势，估计就是一种下马威。
不过老爷子那边的人都走了，宁靖远这边的人却依旧站立在他身后，没有动的意思。
宁老爷子也不在意，或者说他没法在意。然后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颇有些吃力的模样。
严馨忍不住看了宁老爷子的拐杖几眼。
她记得前几天在晚宴上的时候，宁老爷子还是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甚至气势十足地和宁靖远对峙。怎么才这么几天，就好像连站也站不起来，还用上拐杖了。
看着宁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从待客区往办公区走，严馨都有些担心他可别走到半路摔了。
拐杖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然而宁靖远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都甚至没吩咐人帮着搬把椅子。还是那个年轻人自己从一边拖了张凳子小心地让宁老爷子在宁靖远对面坐下。
等再次坐稳之后，宁老爷子才开了口。
“靖远。”宁老爷子说：“这几天下来，你也该够了吧？我……”
“我很忙。”青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父亲直接说来意吧。”
“好，那我就直说了。”宁老爷子也不意外，只是呼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想你原谅我，也放过宁家。”
“上次的事情是我老糊涂了，我给你赔罪。”宁老爷子说：“不过我把你带到宁家，培养了你那么久，你总归是宁家人，也总归是该承宁家的恩。”
他叹了一口气：“这次就算了吧。”
青年的声音冷淡平静：“父亲，您觉得您说的是人话吗？”
严馨不知道为什么差点就被戳中了笑点，差点噗得笑出声。
宁靖远到底是怎么端着一副冷淡的面孔，说出这么毒的话来的啊！
宁老爷子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被噎了一下，然后剧烈咳嗽了起来。
等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宁老爷子质问道：“咳，咳，这么说，咳，你还是不打算放过宁家？”
“不。”宁靖远说道：“我不会动宁家，我只打算动您这一脉而已。毕竟——”
青年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讽刺：“宁家对我有恩，不是吗？”
严馨看着宁老爷子再次使劲地咳嗽了起来，有些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被气死了。
扶着宁老爷子的年轻人觉得看不下去，带着些许气愤地刚要开口，就看见青年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把原本手上把玩的笔啪地一下摔在了老爷子身前不远处：“谈完了，滚出去。”
严馨：……
严馨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懂得之前宁家人为什么说宁靖远喜怒无常了。
年轻人还没开口，就被地上磕开了笔盖的钢笔溅了一身的墨水，不知为何噤了声，没敢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把宁老爷子扶了出去。
摔飞的笔壳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起来，恰好滚到了严馨的脚边。
女孩避开了笔壳上的墨水，然后把它捡了起来，发现笔壳都被磕出了一个口子，可见青年摔得多么用力。
宁靖远之前的那句滚出去，似乎只是一时的暴怒而已，等严馨再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看见女孩打量手上的笔壳，青年微微皱了皱眉：“吓到了？”
“还好哦。”女孩诚实地说：“就是刚刚怕被笔弹到。”
就是笔壳乱飞很容易砸到人的。
万一砸到眼睛那就很危险了。
闻言，青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很快，就有人进来收拾掉了地上的墨迹和钢笔残骸。
不过即使宁靖远看起来冷静地很快，神色也平静无波，然而严馨还是觉得他似乎是有些焦躁。
虽然觉得这可能是她的错觉，严馨敲了一会键盘之后，还是有些忍不住想问他怎么了。
如果说是前几天，遇到这样的宁靖远，她可能会忍住不说话，默默地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不过经过早上的事情之后，严馨就已经把宁靖远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犹豫了一会，看准宁靖远换文件的空档，严馨连忙抓住机会开了口：“宁先生，你在不高兴吗？”
青年的笔尖顿了顿，然后轻声开口：“没有。”
严馨：……俗话说，没有就是有。
不过还没等严馨思考要不要追问下去，却看见青年放下了笔，姿态有些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然后看向了她。
“刚刚的事情……”青年轻声说道：“你怎么看？”
严馨：……啊，刚刚的事情啊。
她是怎么想的，说起来有些蛮不好意思的。
“我的想法有点奇怪。”严馨摸了摸鼻子：“我说实话你不要笑我。”
青年应了一声。
严馨：“……我在一直担心他碰瓷。”
青年的脸色有些许怪异。
严馨没管青年的脸色，索性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刚刚他走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他等会直接躺地下怎么办？”
宁老爷子那副颤巍巍的样子，直接往地上一躺，然后叫救护车叫保安叫记者。
宁家的豪门恩怨明天一见报，宁靖远立刻上热搜。
就非常惨。
所以她刚刚一直盯着宁老爷子，生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来一个就地碰瓷就完蛋了。
这么一想，严馨觉得自己越来越担心了：“你说他等会到了楼下晕倒怎么办？”
同样很可能上热搜。
宁靖远：……
宁靖远：“……他不会晕的。”
严馨：“……哦。”
就说她思维很奇怪嘛！
严馨不想说话了，选择埋头敲键盘。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厦推门走了进来。
“他们走了？”宁靖远开口问道。
“嗯，走了。”安厦说：“宁老爷子离开后去了医院……”
宁靖远抬眼：“气晕了？”
“啊？”安厦说：“不，是去见了宁大爷。”
严馨：……噗。
还好忍住了。
宁靖远显然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好笑，只是说了一句：“他倒是真拉得下面子。”
宁大爷是宁老爷子的亲哥哥，可惜手段不行，被宁老爷子抢去了家主的位置，连儿子也从嫡支变成了直系，因此一直与宁老爷子水火不容。
宁老爷子这时候会去见他，大概是真走投无路，准备孤注一掷了。
安厦道：“前两天宁大爷进了重症监护，所以这次宁老爷子去见的，应该不是宁大爷，而是宁靖明。”
听到这个名字，宁靖远勾了勾唇：“宁嘉言的那个老子？”
严馨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宁嘉言？哪个宁嘉言？怎么又有宁嘉言？
对于宁嘉言，宁靖远似乎就只是随口一提，然后道：“那这次股东会……”
他开口说了几个字，突然想到了什么，把目光放到了严馨的身上。
安厦也顺着宁靖远的目光看向了严馨。
严馨：？？？
严馨朝着他们两个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看她干嘛？
说着，她又明悟了。可能是她不应该听他们谈话吧？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就这么近，她不想听到也难啊。
这么想着，严馨十分自觉地说：“要我出去吗？”
宁靖远摇了摇头，然后止住了这个话题。
不过不久以后，宁靖远就出去了，当然也带走了安厦，留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着。
严馨没有在意，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她却发现手上居然有一份股东大会的董事会名单和行程安排。
严馨这才恍然。
说起来，明天其实就是宁氏集团的股东大会了，所以宁靖远才会忙得根本就没怎么休息过。
原本严馨其实对股东大会并不怎么关注。
虽然她现在职位是宁靖远的秘书，但是忙这件事的是宁靖远的助理团和正规秘书部，她这么一个空降连表格都还在学着整理，宁靖远肯定不会让她去参与这个股东大会。
就算她接触到这份股东大会名单与行程，也是一样做的是整理表格和文档的工作。
如果宁靖远之前没有提到这个股东大会，严馨大概只是把这份文件当做普通的工作。不过因为听到了一耳朵，就忍不住对它多加关注。
大会的成员名单，那一连串的严馨看不懂就没有多看，倒是行程安排还算有点意思。
虽然说股东大会召开时间是在明天，不过宁氏提前几天就开始对来者进行接待，然后就安置在宁氏旗下的酒店里。
在股东大会召开前一天的晚上，还会提前举办一场迎宾晚宴。到时候绝大部分的大股东都会到场。
啊，前一天晚上。
严馨看了看行程时间表的日期。
嗯，晚宴的时间就是今天。
所以宁靖远今天应该是要去参加晚宴的？
严馨看了看晚宴安排时间，从下午一直到深夜，忍不住再一次对宁靖远的劳模程度感到佩服。
宁靖远一整天到底要处理多少事情啊！他根本都不用休息的吗？
宁靖远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上午。但是在他离开之后，严馨这天就再也没有见到青年回来过。
就连午餐也是别人送进来，然后宁靖远给她发消息让她自己一个人吃的。
严馨倒是想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还是别打扰他了。
大概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
宁靖远出门之后，办公室就变得十分冷清，除了偶尔有几个人来敲门询问宁靖远在不在之外，就没有人再进来过。
严馨于是就这么孤独地敲了一下午的键盘，等到下班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忍不住开始拿出手机摸鱼。
虽然很不道德，但是这种上司没在，然后等下班的感觉确实让人心痒。
消消乐还没有玩好一盘，她就接到了宁靖远的电话。
“准备走了么？”她听见青年问道。
“嗯，已经下班了。”严馨应道，然后有些迟疑地问：“你回来吗？”
“公司我就不来了。嗯，就这样……”青年那边似乎还在和别人吩咐着什么，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现在要直接去一个宴会，回来会很迟。接你的车就在公司下面，老位置。”
严馨：“……哦。”
小伙伴不一起回家了，严馨觉得心里有点点寂寞。
青年大概真的很忙，只是简单地嘱咐了她两句让她自己早点休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点点寂寞的严馨坐上了点点寂寞的车，吃掉了点点寂寞的晚饭，然后睡上了点点寂寞的床，感觉到今天真的点点寂寞。
躺在床上的时候，严馨拉了拉自己通讯录里的人，想找个人聊聊天，结果才发现自己的交际简直少得可怜。
除了给她发短信的青年以外，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温心菱，就是那个约她团建的beta妹子。可惜那天她被宁靖远吓到之后，单方面通知温心菱她离职了。
虽然现在她依旧回了公司上班，但是完全不好意思再联系她。
还有一个，说起来也是惨的。
居然是宁嘉言。
啊啊啊，怎么这样啊！
严馨把自己的脸给埋进了枕头里面狂蹭，像是一只仓鼠烦躁地蹭着棉花团，然后把自己整个都埋进了棉花里面。
还是早点睡觉好了。严馨想，大晚上的就是容易胡思乱想，睡着了就好了。
只是因为心里有事，就算睡着了也很不安稳。
严馨只觉得自己似乎在睡着的时候做了很多凌乱而且疲惫的梦，梦里面有什么她都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然后她一直在找，找不到就开始着急，一着急就连丢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
然后脑子越来越乱，越来越清醒活跃。
她猛地就在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唔……”严馨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伸手摸过了放在床边的手机，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
结果发现手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堆着一堆的信息。
而且全部都来自陌生号码。
严馨：……
是他，就是他，阴魂不散宁嘉言。
严馨先看了看时间，结果发现居然才十点半。也就是说她睡得这么累，也才睡了两个小时而已。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严馨还是打算看看宁嘉言给她发了什么信息。
陌生号码：【你现在在哪？】
陌生号码：【猜猜我今天看到了谁？】
陌生号码：【图片.jpg】
陌生号码：【我还以为你真的搭上了宁靖远。】
陌生号码：【看来是我多想了。】
陌生号码：【他连这种宴会都不带你去。】
陌生号码：【你对他来说，就是个玩意而已。】
陌生号码：【一个beta，你不会真以为他会喜欢你吧？】
严馨被手机的光刺得有些难受，揉了揉眼睛，这才点开宁嘉言给她发来的那张图片。
图片上是穿着黑衬衫的青年，他正端着一杯酒，神色冷淡的和别人交谈。而就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位容貌可爱的少年，一身精致的纯白色礼服，和青年的黑色十分相配。
少年的眉眼弯弯，从这张照片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靠在青年怀里笑一样。
严馨：……
宁嘉言的信息还没有结束。
陌生号码：【这可是金家的小少爷，也是一位omega。】
陌生号码：【我劝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吧。】
陌生号码：【就算你再好看，一个beta而已，他不可能喜欢你的。】
严馨：……
严馨一气之下就又把宁嘉言给拉黑了。
然后点开那张图片开始看。
嗯，宁靖远参加晚宴确实不应该找她，毕竟她什么也不懂。
嗯，宁靖远是个omega，所以也不可能去找omega。
嗯，这个omega他还是男生呢，又不是女生，看起来也蛮正常的。
嗯，这张照片还可能是角度问题，没准宁嘉言就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呢……
嗯……
严馨又一次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面。
就，感觉有点生气，然后有点不高兴。
就好像是一直以来陪着你的小伙伴，然后突然间发现他还有其他的小伙伴一样。
严馨有些无奈地把手遮在了脸上，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这种感觉其实是有区别于喜欢的。
或许是心动，但是更多的像是一种依赖。
因为这种依赖，所以会产生一种哪怕真的变成了情人在一起也无所谓的错觉。
甚至可能也是因此，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占有欲的东西。
这让严馨有些茫然。
她现在或许是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在她的心里，心动和依赖，到底是哪个更多一些？